“寡妇”伯莎——by红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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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如今的雷斯垂德探长也是初次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合作,但他年纪比初出茅庐的侦探大不少,自然不会和年轻气盛的侦探计较。
面对大侦探略有收敛的嘲讽,探长就权当没看见,而是对着伯莎由衷说道:“感谢你们能亲自过来一趟,马普尔小姐。我实话说了吧,如果不是你们热心调查……恐怕苏格兰场追踪十年也追不到内阁大臣的头上。”
那是自然,若是没有明晃晃的证据,一名小小的探长又怎么能动摇得了政治家牢牢坐稳的屁股?这点不论在什么时代、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
“苏格兰场打算以什么罪名起诉他们?”伯莎问。
“蓄意谋杀、挪用公款,还有……让我看看,”雷斯垂德探长翻了翻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哦,上头还打算告沃德爵士、登特上校和朗恩博士三人叛国,这就不是我能管的了,到时候证据或许会直接提交给法庭。”
说完他放下文件补充:“不管哪个罪名,单拎出来都足够他们上一上绞刑架。”
听到探长做出论断,伯莎和简下意识地放松下来。
“太好了,”简·爱小姐轻声说道,“这样就能给死者的家人一个交代。”
“也就只有一个交代而已,”雷斯垂德探长苦笑几声,“从朗恩博士实验室的日志记录来看,这些年来因试药而死的平民大约有四十三名之多,白教堂区的几位死者不过是冰山一角——该死,就算这几个畜生上几百次绞刑架,也不能让死者活过来。”
简·爱小姐闻言,原本苍白的面孔更是白了一层。
“抱歉,探长。”她说。
“怎么能轮到你来道歉,爱小姐,”雷斯垂德摇了摇头,而后真诚地对办公室内的三位来客表达敬意,“如果不是你们,或许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死去。应该是我感谢你们才是,至此,白教堂区试药案总算是有了个结果。”
是这样吗?
雷斯垂德探长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但伯莎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福尔摩斯。
青年侦探仍然是那副冷淡神情,没有对雷斯垂德探长的话表现出认同,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但倘若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他又何必跑到警局偷物证。朗恩博士实验室里的壁画,和他看到壁画当场崩溃的缘由尚且不明,凭借多年当记者的经验,伯莎认定其中肯定还有问题。
所谓铲除了“真理学会”,也不过是沃德爵士这条线而已。
果不其然,待到与雷斯垂德探长交流完毕,三位协助破案的大功臣走出办公室,刚刚踏出苏格兰场的大门,福尔摩斯直截了当地开口:“案子没有结束。”
伯莎稍稍停下步伐:“你和托马斯究竟从朗恩博士那里问出了什么?”
福尔摩斯回头瞥了一眼苏格兰场:“借一步讲……”
嗯?
侦探突然哑声,让伯莎抬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向警局大门。她的目光很快和福尔摩斯落在了同一个地方:从警局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沃德太太和她的女儿安娜。
伯莎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复杂。
昨日在兰开斯特先生的庄园,几名仆人将沃德爵士按到在地之时,沃德太太同样在场。只是当时情况混乱,伯莎完全无暇顾及一名夫人究竟对自己的丈夫是杀人犯如何作想。
一夜之间,美丽、得体且高贵的爵士夫人,就变成了叛国者的妻子。
而找到证据、指控沃德爵士的,正是她刚认识没多久的“好朋友”。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所感应般,准备走上马车的沃德太太蓦然抬头,与伯莎隔着十余米的距离对上视线。
她先是愣了愣,而后咬紧牙关,将女儿交给仆人后,拎着裙摆走了过来。
——之前就曾经说过,身为记者,被混混抢相机、被胡搅蛮缠的乡下大妈追着打,那都是家常便饭。因而伯莎太明白一个人准备做出进攻性动作时是什么样子了。
沃德太太气势汹汹向前,甚至连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曾料到她心中憋着一股莫大的火气。而伯莎却向后退了半步,一把抓住她高高举起的手。
若非如此,沃德太太一巴掌势必会打在伯莎脸上。
“夫人,”面对盛怒之下的沃德太太,伯莎露出并不怎么真情实意的笑容,“咱们在警局门外呢,我劝你冷静一些。”
第61章 阁楼上的疯女人61
一夜之间, 美丽、得体且高贵的沃德爵士夫人,就变成了叛国者的妻子。
她肯定没睡好, 总是端庄得体的面孔中竟然凸显出几分无措的颓态, 怕是连协助沃德爵士工作最忙碌时也没有这般狼狈过,更遑论当众,甚至是在苏格兰场大门前忍不住动手。
离开兰开斯特先生的庄园之后,沃德太太浑浑噩噩地回到家, 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更不敢相信她的丈夫, 她帮助丈夫批准的项目,竟然会被冠以蓄意谋杀,甚至是叛国的罪名。
而当第二天,就在刚刚她问讯赶到苏格兰场之后,听完警察叙述的过程,沃德太太全都明白了。
原来是她。
原来是她无意间泄露了一切,把所有事情交代给了那位伯莎·马普尔。
沃德太太的手腕被面前的异族女郎死死抓着,她没料到对方有这么大的力气, 几番挣扎都没有脱开马普尔小姐的桎梏。
但沃德太太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愤怒早已冲昏了她的理智。
她本以为自己交到了一位难得的朋友, 虽然对方出身不高, 但颇有见地。沃德太太甚至给了马普尔小姐二百英镑的捐款, 希望自己也能为即将出版的妇女杂志出一份力。
私底下沃德太太时常幻想这二百英镑是否能用到关键处, 是否能为劳心劳力的女士们提供足够的帮助。
只是沃德太太万万没想到, 她自己心底这份虚无缥缈的愿望和渴望, 竟然招致灭顶之灾。
今后该怎么办?沃德太太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近在眼前,可是沃德太太毫无办法,这个可恶的女人甚至被警察们感激尊重。
“我是没想到,”沃德太太深深吸了口气,狠声开口,“我那么信任你,其实却是引狼入室,招惹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谋害我的家庭!”
这番指责落地,却只换来了对方一声轻笑。
伯莎抬起暗金色的眼睛,她依然牢牢握着沃德太太的手腕。
“你的家庭?”
她平静反问:“夫人,你可曾想过,你丈夫的所作所为,又毁掉了多少家庭?詹姆斯·沃德爵士的家庭弥足珍贵,难道白教堂区平民的家庭就一文不值了?”
“你——”
“四十三人,”伯莎说道,“这是探长说,根据实验室日志记录可以断定的死者数目,至于断定不了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沃德太太,你在指责我毁了你的家庭之前,你先算一算你的丈夫究竟毁了多少别人的家庭。”
伯莎的声线沙哑,一番话却说的又快又清楚。她飞速反驳回去的话语让沃德太太当即愣在原地,贵妇夫人哑口无言,最终是眼泪先于话语自脸颊滚落。
这两行泪水,反而让伯莎流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而她的神情变化同样落在沃德太太眼里。
“你竟然同情我。”
沃德太太低语,悲痛的声线中亦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情绪:“你凭什么同情我?”
伯莎:“……”
端庄悲痛的贵妇人,和艳丽却毫无表情的异族女郎,在伦敦阴沉沉的天空之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放弃虚与委蛇后,二人之间形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横沟。
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也会愧疚啊,”沃德太太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记住你自己的话,马普尔,说得那么堂而皇之,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吧。四十三名受害者的家庭是家庭,难道我的家庭就不是家庭了吗?”
“你愧疚最好,我才不管什么正义不正义真相不真相,你永远会记得,在你追查所谓真相的时候,也曾破坏过别人的人生。”
说完,沃德太太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她没有再进行任何攻击性的工作,体面的贵族夫人任由眼泪止不住地下落,却笑着转身离开了。
伯莎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马车中,自始至终没再多说一句话。
“伯莎……?”
最终是简按捺不住,轻声宽慰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
伯莎收回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走吧,歇洛克要一起吗?”
福尔摩斯盯着她那张无从挑剔的脸审视许久,而后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怪不得。”
伯莎:“什么?”
福尔摩斯:“什么,请二位先行,我随后会去南岸街拜访。”
怪不得这位夫人能和迈克走到一处去呢。
……
回到南岸街23号,走下马车,简·爱小姐无不担心道:“伯莎,你真的没关系?”
伯莎愕然抬头:“怎么?”
简:“关于沃德太太那番话……”
她无所谓笑了笑:“没事。”
要是伯莎这么容易被人伤害到,她当不成记者,也做不出穿越之后立刻决定烧庄园的事情来。
贵妇人的指责嘛,再怎么难听也是要顾及体面,过去伯莎采新闻的时候人指着鼻子往母系家属下三路骂的时候,不也没玻璃心辞职吗。
一定要说的话,她的愧疚来自于注定和沃德太太做不成朋友了,这么聪慧且剔透的一位夫人,任谁都不想伤害她的。
但毁了她一家的是伯莎?明明是她自己的丈夫。
所以走下马车之后,伯莎就已经不在意沃德太太曾经说过什么了,她更在意歇洛克·福尔摩斯特地跑去苏格兰场偷物证的行为。
二位女士马车哒哒,反而比福尔摩斯来的慢了一步。
待到三位进门坐稳后,伯莎请女仆明妮帮忙倒了茶,而后开口:“你拿回来的是什么?茶还是咖啡?”
“不用,谢谢。”
福尔摩斯可没有和人喝茶的闲情逸致,青年侦探甚至没有坐下来,干脆就站在伯莎与简的前方直接出言解释:“我想托马斯·泰晤士已经将赛克斯绑回朗恩博士之后的事情告知于你了,夫人。在见到我伪造的壁画之后,朗恩博士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对劲。”
伯莎:“我大胆假设你在此之前已经拿到了有用的信息。”
福尔摩斯:“拿到了,但尚且不足。”
“怎么讲?”
“朗恩博士制造的药物名义上可以用以战争前线,目的在于为重伤垂死的士兵增添一线生机。但当我质疑药物成本不可能用给前线寻常士兵后,实验室里的其他研究人员说了实话。这些药物的用途,和密室里的动物有关。”
密室里的动物?
伯莎只是听托马斯和福尔摩斯转述了情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话,她接过明妮递来的茶杯后微微一顿,而后追问:“密室里的动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我不清楚。”
伯莎:“……”
行,连你都不清楚,看来这事确实没完。
“严格来说托马斯·泰晤士与我所看到的实验动物理应是缝合之后的结果,但……因为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触到实验体,仅凭肉眼观看,并没有找到任何缝合之后的痕迹。”
“然后?”
“然后就是这些。”
歇洛克·福尔摩斯这才将之前偷出来的物证拿了出来。
他倒是干脆,不过是撕了几张纸,就算事后雷斯垂德探长仔细检查,也未必能发现是后来有人故意撕扯的。
伯莎接过纸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符号。
“是这个,”简讶然道,“登特上校的袖扣、沃德爵士的家信,上面都刻着这个符号。”
“这个符号,在某个已然失去姓名的古代文明里有两种含义,其中一种是‘光’。”
“另外一种呢?”
“是某种生物的指代。”
光和生物?
饶是伯莎在听到这样的含义后也不免困惑。
“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没查明为什么一个符号能代表光和某种生物,但就朗恩博士实验室的研究日志——就是你手上的几张纸来看,他们认为这种与光同字的生物来自外太空,属于高阶生物,最终会引导地球上的生物步入更为高贵的生命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