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伯莎——by红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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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批、第三批勘察队去了之后,幸存者便不只有怀特牧师一人。但你们都有着同样的症状,身体控制不住地向死亡倾斜,因而远在伦敦的实验室,名义上开始研发针对士兵的药物,甚至是动手做那些血腥的实验,实际上都是为了你们。”
福尔摩斯说完收起笑容,虽然青年侦探的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沉着神情,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仍然暴露了自身态度:“怀特牧师就算回去又有什么用?你们都活不久了。”
“你们也是一样。”里尔医生当即反击。
看来是问不出其他的事情了。
可以确认的是,真理学会的联络方式一直是上线单独联系下线,里尔医生估计级别比较高,但……
伯莎的视线挪到怀特牧师身上。
待到大厅陷入寂静,整个事件的当事人,真理学会眼中无比重要的那名关键,才支撑着墙壁缓缓站直。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泰晤士夫人?”他说。
“想问问你们大本营在哪儿,”伯莎反问,“你会说吗?”
“那便是没什么想问的了。”
怀特牧师说着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干净,在这般紧迫的气氛下依旧单纯。牧师又问自己的老友:“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艾伦?”
里尔医生:“我和他们没话要讲。”
怀特牧师点头:“好。”
说完,他从黑色的牧师装束中掏出一把枪。
那一刻托马斯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绕到了伯莎面前,然而他立刻就发现布莱恩·怀特的目标不是泰晤士夫人,也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冰冷的枪口直接对准了艾伦·里尔的后背。
枪声爆裂开来,在空荡荡的大厅不住盘旋,艾伦·里尔因子弹的冲击力向前踉跄几步。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怀特牧师,面孔中却没有流露任何因疼痛而变化的表情。
怀特牧师收敛了笑容,再次扣下扳机。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他撑着墙壁起身,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向前,等到他第五次扣下扳机时,子弹精准无误地射穿了艾伦·里尔医生的头颅,仿佛不会受伤、不会疼痛,几乎已经超脱出“活人”范畴的凶手,最终仍然因为枪击倒地。
血止不住地流淌,泅湿了大厅的地毯。
伯莎一动不动。
怀特牧师盯着里尔医生的眼睛,直至确认他死亡后,青年牧师才开口:“他说的没错,夫人,他确实通知了真理学会,他们很快会赶过来,但这反而是埋伏的好机会。你可以布置一下现场,来个瓮中捉鳖,若是办法得当,完全可以将伦敦的成员全部一网打尽。”
伯莎点头:“托马斯?去一趟第欧根尼俱乐部。”
托马斯:“……我知道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怀特牧师一眼,而后收起了护住伯莎的姿态,转身离开。
牧师这才抬起头来。
最后一枪距离很近,导致怀特牧师的黑色衣袍,以及那张娃娃脸都沾染上了血液,可青年牧师的目光依然澄澈,他看了伯莎和歇洛克半晌,而后蓦然失笑。
“你们真的不怕我动手吗?”牧师问。
“若是如此,”伯莎平静开口,“你没有必要在旅店告诉我那抹光的事情,其实你在调查真理学会,是吧?”
“不。”
怀特牧师摇了摇头。
“我是在调查我的过去,”他笑着说,“我没有骗你,夫人,我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在我……亲手杀死玛莎·加里森之前,我甚至忘记了艾伦·里尔是谁,直至他找上门来对我说,他曾经是我的朋友。”
“……”
“请你先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
“你就这么打算走了?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伯莎开口,“杀了一个人也是杀人。”
“我知道,我亦有话对你要说,”牧师欣然点头,“我回教堂等你,夫人。”
“回教堂。”
“是的。”
怀特牧师收回配枪,血迹映衬之下,他的面庞依然虔诚。
“我同样有话对上帝说。”他笑道。
第93章 白教堂的贵夫人31
迈克罗夫特赶来时, 只对伯莎说了一句话:“去吧,这里交给我。”
伯莎:“……”
她就不问面前这尊大神是如何知道事情发展的了, 伯莎不过挑眉:“这会儿你不吃醋啦, 迈克?”
福尔摩斯家的长子忍俊不禁。
他挪了挪自己的手杖,身体挺拔、笑容随和, 仿佛已然挂上了平日职业性的姿态,但伯莎仍然在迈克罗夫特的眼底寻觅到恰到好处的感慨和关怀。
这是显露给自己看的,但那又如何?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明明可以做的滴水不露却依然仔细地将几分情绪传达过来,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为了一种体贴。
“虽然我不想承认, 夫人,”迈克罗夫特说道, “在怀特牧师眼里,你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这足以令任何男人心生危机感。”
“但他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吗?我何必与一名将死之人论长短。”
“若是因此而与夫人心生嫌隙的话,便是对你大大的不尊敬。所以夫人,去吧, 今夜我的人即是你的人, 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过是帮派冲突而导致的混战罢了, 泰晤士夫人依旧是那个坐在幕后收获成果的赢家。”
迎上迈克罗夫特的笑容, 伯莎同样勾起嘴角:“既然你信任我, 亲爱的。”
就让她去送牧师一程。
***
伯莎带人回到白教堂区时已近深夜。
她让所有人都留在了教堂之外, 包括托马斯。
坐落于黑夜的教堂毫无光亮, 连后院理应是牧师居住的房间也同样漆黑一片。这让伯莎在踏进肃穆的建筑之前甚至在想,布莱恩·怀特牧师不会是已经撑不住了吧?
所幸他还是撑了下来。
伯莎走进教堂时,怀特牧师就在大厅中等待。
他还是雷打不变的那身牧师装束,一身简单利落的黑色,勾勒出瘦削伶仃的身形。
听到脚步声怀特牧师转过头,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泰晤士夫人。”
“怀特牧师,”伯莎开口,“你说你有话对我说。”
“是的。”
怀特牧师颔首:“原谅我故弄玄虚,夫人。只是我希望这些话能让祂听见,而我恐怕是没有力气再复述一遍了。”
那个“祂”自然指的是上帝。
即使怀特牧师擦去了额头上的血水,即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可行将就木之人仍然甩不开死亡的阴影。布莱恩·怀特就像是一尊在风中摇曳的烛火,他快要燃尽了,不过是仰仗最后的那几份空气强撑着光芒。
“怀特牧师——”
“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布莱恩吧,已经……许久没人喊过这个名字了。”
“好,布莱恩,”伯莎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一切。”
青年的声线在空荡荡的教堂盘旋上升,近乎空灵。
“你一直在调查真理学会的事情,夫人,”他说,“自然很想知道他们的初衷、目的,以及所有的细节。”
“当然。”
伯莎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还想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在哪儿,创始人究竟是谁。”
布莱恩抿了抿嘴角:“最后那个倒是不用找了。”
“你是指?”
“真理学会的创始人,”他笑着说,“很有可能就是我。”
伯莎的呼吸蓦然一顿。
布莱恩·怀特站在距离伯莎五、六米开外的位置,黑发黑眼、系到喉结之下的黑色衬衣,在漆黑的教堂环境之下近乎看不分明。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青年艰难地迈开双腿,向前走了几步。
最终他停在透过玻璃倾斜而下的月光当中。
冷然的光芒让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
伯莎侧了侧头:“你想起来了?”
布莱恩再次颔首,却又紧跟着摇了摇头:“事实上,夫人,有一部分记忆……甚至有时候我觉得,是一部分的我,早已留在了南美洲,它们并没有跟着我回到故土。感谢里尔医生,过去的时候我们关系应该不错,他对我展现出了无条件的信任,因而并未怀疑过我其实已经不记得大部分事情,这让我套出了不少话。”
“你将一切拼凑了起来。”
“是的,我记得的一部分,以及根据医生叙述的一部分,刚好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事实经过。”
布莱恩说道。
“原来是我带领着我的导师,还有‘我的’勘察队在世界各地旅行,里尔医生感慨地怀念过去的一切,我们去过亚洲,去过美洲,一度还计划去澳大利亚考察,他说我是整个团队的核心,是指引者,是身先士卒的那个灵魂。
真理学会起先应该是我们在大学组织的一个学社罢了,多数成员都是生物、化学和医学相关的学生,目的在于分享不同领域的知识、交流学术。后来因为社员成绩优异,自发性的学社开始逐步成为更专业的组织。”
说到这儿,他流露出几分感慨的意味:“这原本是好事。”
伯莎:“直到你们在南美洲发现了那个遗迹?”
布莱恩:“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伯莎不是很理解。
发现了一个遗迹而已,就算是当地土著人的崇拜图腾玄之又玄,就算是因为意外丧生许多人,但那还能颠覆诸多科学家的认识,将一个以追求真理为目的的组织中的所有人,全都变成恐怖分子和邪教徒?
“这说不通。”
她微微蹙眉:“遗迹中究竟有什么?”
布莱恩:“……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夫人,我首先代替里尔医生肯定福尔摩斯先生的推理。他说的没错,我从遗迹中幸存、濒死,而后真理学会确实派了更多批次的勘查队继续探险,但我仍然是唯一的那个幸存者。”
“你是指?”
“若非我拥有独特的意义,里尔医生何必做这么多事情挽留我?我活不了多久了。”
“他们不是有延长寿命的药物吗。”
布莱恩失笑出声。
“夫人,”他笑过之后开口,“白教堂区的帮派势力更迭极快,但你是第一个掌握实权的女性头目。因而我假设,你是个大胆且不在乎世俗目光的人。”
“你可以这么想。”
“那好,容我失礼。”
说完布莱恩·怀特抬手解开了衬衣的纽扣。
他把衣服脱了下来。
伯莎当然不会以为对方是想和自己在教堂里发生点什么,所以她并没有退缩或者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距离她几步之遥的青年把黑色的衬衣丢在地上。
月光照射着的那几乎不能称之为“躯体”。
现在伯莎无比庆幸她没有让再三要求的托马斯·泰晤士跟进来了。
原来巴茨医生那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竟然还能算得上是委婉措辞,要让伯莎说,布莱恩·怀特衣物之下的皮肉就像是即将要融化了,它们就像是正在接受高温的蜡制一样呈现出半固态,勉强黏连在布莱恩的骨架上,摇摇欲坠。
“这样,”布莱恩的声线清朗,“你觉得有什么药物能拖住死亡的脚步,夫人?”
伯莎哑口无言。
“我和里尔医生他们的情况不一样,”布莱恩说,“至少里尔医生不曾有过失去记忆的情况,而他又三番两次邀请我重新回到真理学会当中去,说我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我想仅仅是第一个从遗迹中幸存下来,应该不至于让真理学会如此重视。”
“那你……”
“我推测,夫人,”布莱恩平静开口,“我可能是唯一一个,直面那抹光后活下来的人。”
“……”
“我不记得自己在哪儿读书、导师是谁,又曾经拥有来自何方的朋友。他们的面貌就像是纸人般模糊不清,夫人,我甚至不记得我的父母是否还活着,”布莱恩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笑出声来,“刚刚我在想,也许属于‘人类’一部分的我,早已在南美洲目睹了那抹光后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