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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多妩媚——by阮阮阮烟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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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了“喜欢”二字,宇文泓燥乱许久的心,奇异地慢慢地静下来了,他不怕难题,只恐惧未知,或许找到了心中迷思出口的他,手握着这方帕子,慢慢坐回了榻边,在沉思许久后,忍不住在心中想,萧观音此刻,在做什么呢?她有多看重那片那伽花,他是知道的,那伽花被毁,她……会哭吗?
  这样一想,宇文泓握帕的手,不由紧了紧,他望着那帕角的绣花,不知怎的,又想起萧观音送他帕子那夜,他所做的奇奇怪怪的梦——一片红色花海陡然化作火海,他离她只能一步之遥,眼睁睁望着她在他身前、在肆虐的火海中,陡然化为幻影,如月光飘拂逝去,人间再不见她的清影……
  当时他醒后忆起这梦时,心中浮起莫名的不安,现下想起,这不安又似重了一层,这也是因为“喜欢”吧,因为“喜欢”,所以会莫名其妙地做奇奇怪怪的梦,会毫无必要地奇奇怪怪不安……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宇文泓从前历过种种,就是没有历过情之一字,眼下遇上了,只当考验,将此关过了,往后再不会为情误事,为情所迷,这尘世间,再没有什么,可让他宇文泓的心,微起波澜,他宇文泓,将无懈可击。
  天色初亮时,在心中想定将这份“喜欢”,当作情关来过的宇文泓,也为自己找到了去往萧家、劝返萧观音的理由,他推开寝房大门,一路走到庭院一角的鹅圈旁,想将那只糟蹋萧观音宝贝花的大白鹅给找出来,却见圈里的鹅,一个似一个的肥白,只只都长得差不多,根本辨不清是谁在白日里干了坏事,气得它们的主人之妻,一怒归家不回。
  宇文二公子犯难地在鹅圈外杵站了片刻,找来了他的乐器大锣,一阵“哐哐当当”,将长乐苑所有人,都给叫了起来。
  夏日炎热,只早晚能有凉意,故清晨时分,街上行人不少,有事需要外出的,都尽量趁这时候赶紧早起去办了,安善坊前宽阔的宣义长街上,原正因此人人形色匆匆,但渐渐,脚步飞快的行人们,都为一奇异之景吸引了目光,纷纷停下脚步,小声议论看去。
  住在安善坊附近的神都民众,谁人没围观过长乐公娶妻,俱认得出这抱鹅下车的年轻男子,正是宇文家的“二傻子”,但他一个人傻就算了,怎么后面的侍从们,一个个地都跟着他傻,男的女的年少的年长的,人人都如他们的主子,怀里俱抱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呆头鹅,就这么一行人跟着在前带头的“二傻子”,浩浩荡荡如鹅一般走成一列,来到了萧家大门前。

  萧家长子萧罗什,昨夜因母亲晕病的缘故,一夜不曾合眼,到这时候,因母亲已无大碍,而他昨日也已向吏部告假过两日,故想扶同样一夜未睡、犹有身孕在身的妻子,回房休息一阵时,人刚扶着妻子往外走了几步,就听门上小厮来报,说他那大妹夫长乐公忽然来了。
  闻讯的萧罗什,登觉额边青筋一跳,等他不解地迎上前去,见那一只又一只的呆头鹅,个个朝他“嘎嘎”看来时,这青筋,简直是在他额边敲鼓点了。
  ……这个宇文泓,在长乐苑种菜养鹅还不够,还想把他们萧家,也变成他的农家大菜园吗?!
  萧罗什忍住满腹怒火,咬着牙上前一揖礼道:“……不知长乐公来此,有何贵干?”
  在明白自己是有点喜欢萧观音后,“娘子”这个从前被他随便唤来唤去的称呼,像是不太能轻易唤出口了,宇文泓静默片刻,方慢慢道:“我找……我娘子。”
  妹妹观音昨夜也是一夜未眠,想让妹妹不被傻子打扰、能够好好休息的萧罗什,正要替妹妹设法拒见时,听妹妹的声音,已经从后传来,含惑问宇文泓道:“怎么过来了?”
 
 
第55章 同榻
  萧观音看向宇文泓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 同他们怀中同样各抱的一只肥嘟嘟的大白鹅,嗓音更是疑惑, “……这是?”
  她这厢含惑发问时, 她的夫君宇文泓, 也一直默默盯看着她, 且抱鹅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惹得怀中的大肥鹅,不自在地“嘎”了一声。
  ……她看起来十分憔悴,泛红的双眸也比平日肿了些, 这是……因那伽花被毁,伤心泣泪了一夜未眠……?
  宇文泓本就滞涩的嗓音, 因这一想, 更加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他在萧观音的再一次询问下,默了许久, 抬手打了下怀中白鹅, 轻轻地道:“它不乖……”
  怀中白鹅莫名挨了这下打后,又见它的主人, 看向了它一众同类, 嗓音低低地道:“也许不乖的不是它,是它的哪个兄弟姐妹……”
  萧观音见状怔了怔,忽然有点明白宇文泓领着这么多人、将鹅抱来的因由了。
  昨日上午,她从云蔚苑回来后, 见到沉璧满面含愧地告诉她说,有鹅飞跳到了她的那伽花地里,侍从疏忽,待鹅在里面踩了一会儿才发觉此事,等侍女们将鹅弄出来时,地里的那伽花,已被毁去了不少。
  那伽花种乃弟弟迦叶所赠,她当时听了,自然心疼,正站在亭外,暗暗惋惜时,家里又有侍从忽至,告诉她母亲晕过去了,她闻讯自是心急如焚,托沉璧告诉宇文泓她的去向后,便匆匆赶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父兄嫂妹,聚围在昏迷的母亲榻旁,因母亲厌见迦叶,为防母亲苏醒后见到迦叶,会动气伤身,父亲和哥哥皆未通知迦叶赶回,她知道母亲有头疼的旧疾,但回回发作,吃药休息即会好的,从未见母亲这样不省人事过,心中焦急的她,急问父兄是怎么回事,哥哥说他也不知,只是听家中侍从说,母亲今晨出门礼佛,等回来时,从马车上下来后,跨过门槛,走没几步,便忽地双足一软,晕过去了。
  大夫把脉说母亲是因受刺激、气血上涌、牵动旧疾,故而如此,待喂下药后,再歇躺些时候,便会苏醒,但她与家人直等到天亮,方见到母亲醒来,且一醒来,便有涟涟泪水,于母亲面庞顺颊而下。
  她从未见过性子刚强的母亲落泪,纵是当年迦叶身份因意外被揭露时,气急大怒的母亲,在与负心的父亲决裂时,也是神情冷傲,脊背挺直,没有落下半滴泪来,她看怔在那里,父兄等人亦然,早将双目熬红的父亲,在几度踌躇后,终还是小心轻握住母亲的手,颤着嗓音问:“……紫兰……怎么了……紫兰……”
  母亲不答,只是轻将手抽离,背过身去,低声说她无事,让他们都去休息,心系母亲的她,让熬守了一夜的父兄等人,皆去歇息,留她照顾就好,但父亲不肯,反将他们几个孩子都劝了出去,一个人留在室内,坐在母亲榻旁。
  离开母亲居处的她,原是要回在家住的青莲居的,但没走几步,就听到宇文泓忽然来此的消息,心中不解的她,在走向大门附近时,见到浩浩荡荡一群人与鹅,更是惊怔,在看到她的夫君微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低低说“它不乖”后,明白了事情因由的她,再望向这一群人与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看着,心底不由泛起淡淡的笑意。
  原本因母亲晕病落泪,她的心忧惶不安得很,但见到这样一幅可爱的情景,这样一只只可爱的大白鹅,还有身前这位言行可爱的“孩子”夫君,萧观音原本忧郁的心情,因此放松了些,她伸手轻抚了抚宇文泓怀中的白鹅道:“没事的,花根还在,虽然今秋开不了了,但等到明年秋天,一样可以看到它们绽放的。”
  宇文泓觑着萧观音神色问:“……不生气了?”
  萧观音轻摇了摇头,宇文泓默了默道:“那……我们回去吧。”
  萧观音还是摇头,“我母亲病了,我得在家留几天。”
  “……你母亲病了?”宇文泓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萧观音道:“昨日,我正是为这个回家来的”,她看宇文泓像是才知道的样子,也是惊讶,问道:“沉璧没告诉你吗?”
  在后抱鹅的沉璧,默默地垂下头去,等待着主子责骂的同时,心底却悄悄泛起笑意,宇文泓看了看身后的沉璧,再看了看身前的萧观音,忽然明白自己又犯傻了,萧观音昨日哪里是被气回家的?!她神情憔悴、眸中泛红,又哪里是因为哭花哭了一夜的缘故?!领着一堆人抱鹅来此的他,真是蠢透了,蠢货,大蠢货!
  之前宇文泓每次意识到自己在为萧观音犯傻时,总会恼羞成怒,但这一次,在刚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喜欢萧观音了后,宇文泓发现自己再一次为她犯傻,起初的羞窘之后,心中竟浮起几分坦然,坦然地接受自己又为萧观音做了一回傻事,或许动了心,就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做傻事吧……
  他想了想,觉得既已为萧观音犯傻,再傻一点也无妨,抱着怀中鹅道:“我去看看岳母。”
  萧罗什在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母亲刚从昏迷中醒来没多久,陡然见这糟心女婿抱了只鹅过来,怕不是又要直接气晕过去,他忙开口拦道:“我母亲已睡下了,现在不方便见人”,又对妹妹观音道,“你也累了一夜未睡了,快回青莲居休息吧。”
  宇文泓听了,便将怀中白鹅交给侍从,跟着萧观音一起回了青莲居,又与她一起洗了下手和脸,看萧观音宽衣上榻,也走到榻边对她道:“我也一夜未睡了,也要休息。”
  萧观音便朝榻内挪了挪,绿云堆枕地望着宇文泓道:“上来吧。”
  宇文泓除了自己的两只鞋,与榻边萧观音的并排放好,上榻躺在了萧观音身旁,两手交叠在身前。
  萧观音问他:“昨夜为何不睡?”
  “……”宇文泓闭上眼睛道,“寝不语。”
  萧观音轻笑,“好,睡吧。”
  于是青天白日,朝阳越升越高,将灿烂的光辉洒向大地时,青莲居门窗紧阖,重重帘幕低垂,一男一女一同躺睡在榻上,宇文泓虽然一夜未睡,但实际仍无半点困意,自惊悉自己的心意后,他精神得很,在闭眼不动许久后,睁眼看向身边人熟悉的面容,心想,他有点喜欢上萧观音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不能理解。
  首先,萧观音长得顺眼,他在洞房夜看到她第一眼后,心中警惕虽重,但并没有对她产生厌恶之情;第二,萧观音这女子不同于眉妩,只会简单地解了衣裳勾引,而是手段高超,极擅在各种日常之事、在他没有防备之时,与他讲甜言蜜语,并有种种亲密之举,不着声色地一点点来“煮”他,想来换了旁的风月老手,也不一定能抵挡她这般攻势,何况他从未经过男女之|事,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他宇文泓虽然年轻,但人生经历并不浅薄,独独在男女之情上,完完全全是初次涉猎,就这么快被萧观音“煮”熟了才醒觉过来,虽然狼狈,但也并不十分丢人,与其日后因情误事,倒不如现在好好历练一番,好好体验下所谓“心动”、所谓“喜欢”,在体验明了之后,知晓男女之情是为何物的他,日后才不会再陷入这样脑子不清醒的狼狈境地里来,正所谓想要放下,需先得拿起。
  宇文泓是决意将这份被“撩勾”出来的“喜欢”,当作情关来度了,甚至已想好了自己度了此关后,从此真正心如止水,再不为情之一字所迷,莫说一个萧观音,就是十个成天绕着他转,也撩勾不了他心弦半分。
  他肘撑着软枕,一手支颐,望着枕边之人,再不克制逃避半分,就这么任自己的眸光,落在她的面容上,长久地凝望着的同时,心里也没忘了思量他这桩婚事的由来,在深查萧观音本人以及与他母妃可有密联,皆一无所获后,他将目光移到了萧家身上,萧家这些年,处处平平,唯一曾稍微掀起点波澜的事情,就是萧观音那弟弟萧迦叶,从“养子”变做了“亲子”,惹得神都民众有段时间,茶余饭后议论纷纷。
  宇文泓静默地望想了一阵,见萧观音睁开眼来看他,“怎么不睡?”
  从前这样“偷看”被发觉后,他总要急急地转过头去,这次竟然没有,宇文泓静静地望着萧观音道:“……你也没有。”
  萧观音心系母亲,一闭上眼,总是看到母亲落泪的情景,故而身体疲惫极了,可精神却半点歇息不了,在沉默片刻后,轻轻地道:“我睡不着。”
  窗外灿烂的阳光,虽被一重又一重的垂帘所隔,但还是洒有几丝入帐,淡淡地落在枕边人的面上,令她双眸浮耀明光,恍似那夜醉眸明亮,宇文泓望着这样的萧观音,慢吞吞地道:“要不要……喝点酒助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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