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反派的挂件——by大茶娓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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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来自窗边,是踩在木制的地板上,风吹帘动,像是有谁来了。
“苍溟。”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人站在不远处,语气很阴沉,“你在做什么?”
苍溟忽然跪了下来,双手撑地,神色惊骇莫名,“魔、魔主……属下,属下是想把她带到您面前……”
那人目光一转,季烟感觉一束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低头蜷缩着,把头埋在膝弯里,仿佛这样就与她无关。
可一听到那声音,她仿佛听到心底血液流动的声音。
鼻尖酸酸的。
她不知道苍溟怎么样了,只听到苍溟的解释忽然中断,一声低低的闷哼响起,随即周围又安静下来,安静到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提着一颗心,安静地蜷缩了许久,甚至开始怀疑,他们都离开了。
外面的风雨声也停了,暴雨之后,空气中泛着一股湿润的气息,隐约之间,有花香弥漫。
季烟不知道坐了多久,才悄悄地抬头。
这一抬头,就突然和一双黑眸撞上了。
季烟:“……”
殷雪灼蹲在她的面前,正静静地瞧着她,黑眸水润无害,他不知道在看什么,季烟一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一抖,都要忘了收回目光。
……就这样和他足足对视了好久。
殷雪灼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久别重逢之后的激动,也没有问她这一百年去了哪里,只是抬起一根手指,蘸了蘸的她眼角下的一抹晶莹,低声道:“烟烟受委屈了。”
他这样一说,季烟这才恍然惊觉,她居然不知不觉……又哭了。
她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可越擦,眼泪越是收不住,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眼泪一下子流完,怎么也收不住,最终捂着脸,就是不看他了。
多久没有人叫过她“烟烟”了?
她成为了很多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家人,可就只有她没有,她只有一个灼灼,可灼灼再好,他也不在她身边。
本来她以为自己还能强装冷漠,只要不看见他,她就还能继续强装下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高估了自己,所有的委屈,就在他一句“烟烟”中功亏一篑了。
季烟忽然伸手,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灼灼。”
她哭着叫了他一声,用力地抱住他,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滚烫的眼泪顺着他滑进他衣领,像火一样灼痛了他。
殷雪灼忽然接了她满怀,身子僵了一下,低头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季烟,迟疑了很久,才笨拙地用手轻轻拍她的后背。
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没有动,任由她抱着他哭个够。
他的烟烟真的好能哭,仿佛是水做的一样,她甚至从未哭得这样厉害过,整个人都濒临在崩溃边缘,从前的她再难过,也不曾这样失控过。
殷雪灼都要被她吓到了。
他任由她搂着自己的脖子,他以为他也会失控,可如今反而比她冷静,也许这一百年来说,这一幕在他脑海中出现过太多次,所以如今才能冷静应对。
他环视一周,看到不远处的床,这才将她抱了起来,放回了床上,可他手一松,她又像要溺水的人抱着浮木一样,只管拼命地往他身上爬,摇着头不愿意放开。
她的眼睛红得像兔子,明明是张陌生的面孔,每一个小表情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殷雪灼低头,小心翼翼地在她鬓边蹭了蹭,一碰到她的脸颊,她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忽然松开了抱着他的手,红红的眼睛瞅了他片刻,忽然往床脚里缩,又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
殷雪灼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不知道又是怎样吓到她了。
心底有不好的揣测,他睫毛颤动,神色变得有些惊慌。
她此刻的样子不太正常。
像只是受了委屈,却又过于战战兢兢了,这个保护自己的姿势,像是怕他对她做什么。
魂魄还是那副糟糕的样子,气息却虚弱很多,是被苍溟伤到了。
殷雪灼的右手狠狠攥了攥,眼底戾气顿显,可瞬间,戾气又被茫然无措取代,是他之前把她弄丢了,他若保护好她,怎么会害她会被关进箱子里,如果她是因为这个而怕他……
他忽然沉默了,又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烟烟……”
他凑过来,她就躲,被他从床头硬生生逼到了床脚,一不小心,后脑还撞上了床杆,疼得她眼泪汪汪,抬手想要抹眼泪,手腕就被他攥住了。
殷雪灼说:“我找了你一百年,从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我不会再血祭了,也不会隐瞒你,如果……”他说着,身子骤然僵住,攥着她的手也不自然地颤抖起来,“如果你生我的气,可以一直生下去,直到你消气。”
“但是,不要不理我。”
他抿紧了冰冷的唇,所有的冷漠高傲,都在她面前瓦解。
什么传说的魔主,世人怕他几百年,可他却只怕她不理他了,厌烦他了。
季烟的抽噎声停住,像个小鸵鸟,弓着背,尝试缩了缩手腕,却缩不回来,进退两难,又一瘪小嘴,要哭不哭地骂:“你这哪里像是可以让我生气……”
有本事松开她啊。
一说话,就在黑暗中看见了他此刻的样子。
他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这些年,他不知是做了什么,眼角红艳得不正常,黑色的纹路顺着脖子往上,甚至爬上了脸,变得很吓人。
这样吓人的样子,偏偏又这副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好笑,季烟一时没哭了,吸吸鼻子。
就和他对视着。
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脸委屈的表情,这一百年的折磨,仿佛忽然成了两个小孩子打了一架,摔得一身狼狈,也就哭一场了事。
明明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季烟动了动手腕,哑着嗓子说:“你放开啊。”
殷雪灼连忙放开了她的手。
她低头说:“我累了,我想睡觉。”
他立刻起身,等着她慢慢挪过来,可他在的话,她偏偏又不肯动,殷雪灼便隐去了身影,看着她一点点磨蹭到床上,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躺了下来。
他看着,觉得烟烟变笨了,忘了他可以隐身。
她捂着胸口,即使躺着,身子还是微微蜷缩的,是苍溟打伤了她。
她看不见,殷雪灼凑在她身边,低头闻着她发间的香气,又悄悄牵起了一缕她散落在床的黑发,摩挲着指尖的发丝,仿佛回到昔日,她戴着花环问他好不好看的时候。
沸腾的血液终于沉浸了下来,他仿佛现在才从梦中脱离,回到了现实。
真的不是梦。
时隔一百年,他失而复得了。
-
四下安静无声,晨光逐渐从窗外泄露进来,天亮了。
季烟蜷缩着,闭着眼睛躺了一夜,其实她没有睡着。
明明什么都闻不到,但她知道他在,殷雪灼的气味很特别,没有任何香味,她却记得他靠近时的感觉。
侧躺蜷缩着,后背涌上一阵暖流,被苍溟打伤的疼痛慢慢被抚平,冰凉的触感在太阳穴间游走,紧接着,脑袋中紧绷的那根弦也放松了下来。
即使不想睡,还是有股力量拖着她下坠。
太阳升起时,她安然睡着了。
第100章 穆云穆瑶5
殷雪灼陪在季烟身边, 看了她许久。
就这样十分克制地不靠近, 不触碰, 只是闻着她淡淡的发香,百年来冷若寒霜的眉眼便舒展开来, 像春风吹过,冰雪消融,只剩下流水般澄澈的黑眸, 仿佛融了澹澹月色。
他站在黑暗里,像一尊冷白的雕塑, 直到身边女子的呼吸平缓下来,进入了梦乡, 这才抬手,很快,一团黑气, 出现在不远处, 逐渐凝聚成一个男人, 低声道:“魔主。”
这是一个白衣男子, 一头白发, 容颜生得比女人还要柔美精致, 乍一看颇有几分雌雄莫辨。
只是他的气场却很冷, 不是那种冰冷肃杀的冷,而是阴恻恻的冷,让人遍体生寒。
正是乌桓。
殷雪灼手下五大魔将,立功最多的是蛟龙赤阳, 但修为最高的是刚突破化神期不久的瘴气所化的乌桓。
乌桓与其他四位魔将不同,并不游走于人间,平素专司魔域众魔奖惩刑狱,一百年前,乌桓奉殷雪灼去大魔天深处,追寻秘宝,便将手中的权利转交其他魔将。
这一去就去了许多年,修为大有精进,但几乎不曾参与过凡间之事,只是回来之后,便接替赤阳的位置,成了殷雪灼的心腹,殷雪灼常年不在人间,连白白每年未必能见他一回,若有要事,多数由乌桓禀报。
乌桓这是第一回 见到季烟,在此之前,他已听说了无数关于她的事情,此刻一眼便看出她的孱弱,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殷雪灼淡淡吩咐道:“我先离开一趟,很快便回,你留在这里保护她,不能让她受伤。”
乌桓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殷雪灼在原地消失不见。
六华城外的宫殿,自一百年前,方圆数里大军撤退、移山造河之后,加之合体期结界笼罩在四周,百年来方圆几里没有任何活物,唯有此殿。
传言从不曾露面的魔主会出现在那里,世人便为之取了个绰号,名唤魔宫,百年来又有了无数传言,将之形容得无比神秘。
其实只是个空荡荡的宫殿罢了,连一丝人气也无,空寂了百年,今日却热闹了起来。
四位魔将自知犯错,早已在魔宫外等候惩罚,气氛凝重压抑。
殷雪灼垂袖而立,背对着他们站在冰冷的王座边,听着他们一个个地说。
苍溟先说了他所知的来龙去脉,从碰见那城主家的大小姐,到晚上强行去带走季烟,说到逼她使出了九幽之火之时,殷雪灼忽然拂袖,苍溟突然惨叫一声,在地上化为了原形。
那大猞猁在地上打滚,指甲在冰冷的地砖上划出一道道抓痕,痛得惨叫了好一会儿,吐了一地的血,最终奄奄一息化为原形,低声道:“属……属下知错,再也不会伤害季姑娘。”
殷雪灼没有看他,对赤阳说:“读魂术伤人魂魄,引魄灯可带来了?”
赤阳连忙双手奉上,还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百年的记忆太多太乱,引魄灯折损使用者修为,魔主使用时,只看主要部分的即可,切勿使用太长时间。”
殷雪灼没有说话,淡淡拂袖,赤阳手中的引魄灯便被收入袖中,他转过身,冷淡地说了一句“都去领罚”,四只魔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连忙退出去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与魔主接触的越来越少了,每次见面都颇有几分胆战心惊的,魔主从前虽一心复仇,但在下属面前倒还是随性懒散的,如今却不苟言笑,整个人比乌桓还要阴沉,一副随时要杀人的样子。
他们倒是宁可去领罚,也不想被魔主亲自惩罚。
说起来,魔主如今找到了季烟,倒也没什么心思亲自折腾他们,那四位一齐出去,正要分道扬镳时,其他三人忽然看向从霜,一脸凝重。
从霜:“???”
赤阳:“管好你儿子。”
戎戈:“白白估计没拿你当爹,建议打一顿。”
苍溟:“最好还没收白白的全部法器。”
三人说完,转身而去,给了从霜一个冷漠的背影。
从霜:“……”
说真的,他儿子与其说孝敬他这个亲爹,其实更孝敬魔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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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的地宫是绝佳的养魂之地,当年季烟初融九幽之火之时,便是在那处休养,直到醒来。
殷雪灼回到地宫,这百年来,他都是一个人在这里。
地宫前面有一块一人长的透明水晶,里面封印着一把剑,和一个女子的躯体。
殷雪灼走到水晶前,手隔着水晶,放在女子的脸颊上,血从掌心渗透出来,一滴一滴融入水晶,落到女子的躯体之上,随着每一次血的温养,那躯体变得更加漂亮鲜活。
季烟的魂魄和躯体难以融合,魂魄常年游走,无法被躯体温养,只会越来越虚弱,当年的血祭只是他最快速之法,若用其他办法,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他成功之前,就魂魄离体了。
但这百年,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他还记得很久以前,还不知什么是喜欢时,曾经戏谑地告诉她,他浑身上下皆是宝物,血可治愈世间大多病痛,而死后的躯体亦可炼成绝世宝物,何止能让一个废物变成绝世天才,更能让人死而复生。
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昔日被人利用,被剥去鳞片,恨之入骨,可现在有了心甘情愿给的人,他用血重新塑造这具躯体,又用了其他的东西……魔魇的自愈能力很强,他失去什么,全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