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by明月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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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十三郎当即脸就红了,痴痴地看着冯蓁,听他母亲咳嗽了两声这才回过神来。
刘夫人见着萧谡却十分高兴,虽然所有皇子郑大儒都教过,但年年记挂着他老人家,派人送年节礼的却只有萧谡一人。上次萧谡去荥阳办差,还专门去了郑家看望郑大儒,刘夫人和十三郎便是那时候见着他的。
“今儿可真是巧了,五殿下也是来礼佛的么?”刘夫人问。
萧谡温润地笑道:“孤来找宝通禅师下棋,正好遇到十三郎在观赏碑林,听说姑祖母和夫人在这儿,便过来了。老师身子可还康健么?”
刘夫人点头道:“可好着呢,一顿能吃一大碗饭。”
萧谡点点头,又问郑大儒最近在写什么文章没有,刘夫人一一答了。两人拉拉杂杂地说着话,竟说了小半刻钟。
刘夫人是越说越兴奋,觉得萧谡果然尊师重道,连对自己都如此礼敬。
城阳长公主心里则觉得,郑家这门亲事必须得成,看萧谡这样子,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一旦萧谡登基,郑家必定又要上一个台阶,郑大儒即便不出仕,郑子期也会出来的。
而这门亲事要成,必须得在萧谡被立为太子之前。
城阳长公主心情复杂地看着萧谡,说实在的,她以前可没看得起萧谡,苏贵妃早死,顺妃又是个不中用的,怎么看萧谡都没什么“前途”,可世事无常,谁知道苏贵妃都死了二十几年了,元丰帝睡梦中依旧会叫她的名字。
至于长公主是如何得知的,那就是她的本事了。老龙将死,宫中的太监们也蠢蠢欲动,若是赌对了就能更进一步。
而且萧谡的命实在也太好了,不仅生母被元丰帝惦记,就连养母顺妃,竟然也混了个救驾之功,萧谡自然是水涨船高。
以前可是萧谡要看她脸色,所以长公主对付起卢氏来一点儿顾忌也没有,现在么,那卢氏就成了一根刺,让长公主心里难受。
冯蓁低头听着萧谡和刘夫人的对话,实在想打哈欠,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萧谡跟其他人话这么多的。也难怪外大母会叫她来让刘氏相看了。
冯蓁现在也觉得郑家不错了,招婿这条路看长公主的态度,估计她是走不通的,那么嫁入郑家,萧谡总不好“偷”他恩师的孙媳妇吧?
这么一想,冯蓁就忍不住偷偷打量了郑十三郎几眼,看着眉清目秀的,虽然不是多俊美的容貌,但男人嘛好用就行。
冯蓁熬了一阵子,萧谡和刘氏总算说完了话,却听他道:“幺幺今日怎的这般文静?平素不都叽叽喳喳的么?”
叽叽喳喳你个头,冯蓁瞥了眼萧谡,特地用自己最柔和温婉的声音道:“今日有长辈在场,幺幺如何敢放肆。”这表示她平日里就算叽叽喳喳那也只是同辈相交时而已。
萧谡笑道:“难得见你有这般乖顺的时候,上次跟六弟他们比箭,可是巾帼不让须眉,都不是你的对手。”萧谡顿了顿,“最近六弟可还找你比箭了?”
冯蓁抬头笑道:“那一次也是因为实在却不过六殿下的情才试一试的,外大母时常说咱们华朝的天下是从马背上得来的,不能忘了祖,所以我才在骑射上下了几分功夫。”
“这话说得在理,不过治天下却得文武兼修,从小看着你长大,怎么倒是没见你吟过几首诗?”萧谡说完这话,找茬儿的迹象就表露无疑了。
刘氏顺势插话道:“今儿秋光正好,慈恩寺的菊花也开了,长公主,五殿下,不如让蓁女君和十三郎以秋菊为题各赋诗一首如何?”
刘氏这是想考查冯蓁的才学,也顺便让十三郎在长公主和萧谡面前展露一下头角。
冯蓁知道刘氏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但这话头却是萧谡牵起的,他对自己可是知之甚深的,居然还说出赋诗这样的话,是想要自己在刘夫人面前出丑么?冯蓁真恨不能把萧谡身上的肉咬掉一块来下酒了。
萧谡这么做的缘故冯蓁知道,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和十三郎相看对眼,可他这种行为却叫冯蓁愤怒。
长公主瞥了冯蓁一眼,这丫头从小不爱念书,如今可是要吃苦头了吧?不过长公主也没打算帮冯蓁,让她吃吃苦头也好,毕竟年纪还算小,现在开始发奋也不迟。
既然长公主和萧谡都没反对,这事儿就算是定了。寺里常有有人四处题诗,所以笔墨都是现成的。
香炉里点上了一支线香,冯蓁和郑十三郎得在香烧完之前写出诗来。
冯蓁这是赶鸭子上架,她不由自主地往萧谡瞥了一眼,总觉得他脸上那日常的标准笑容乃是幸灾乐祸之意,心里不由怒火燃烧。
这是笃定她要丢丑么?冯蓁还真丢不了丑。作为天朝子民,诗词大会没参加过,学校的诗词小会她还是拿过一等奖的,古诗词那是背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果真想在华朝混个才女当当,也不是没可能的,就是没拉下那个脸来盗用。
可人在激愤时,脑子就容易发烧,冯蓁在铺展开的白纸前站定,在脑子里把过去背过跟秋菊有关的诗捋了一遍,许多其实都已经记不住了,但有一首却印象深刻。
第80章 又寻欢(上)
“花开不并百花丛, 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冯蓁写完落笔时, 忽然就后悔了, 脑子也清醒了。她朝郑十三郎瞥了一眼,她刚才真是傻。总不能因为跟萧谡赌气,就把自己给坑进去吧?
郑家一门儒学大师, 冯蓁可以想象, 自己要是嫁进去这辈子估计得郁闷死。至少那样的环境她可以确定是绝对不适合她的, 刘夫人若真成了她君姑, 估计得被她气死。
“咦,幺幺你怎么……”长公主见冯蓁明明写完了,却一把将那墨纸揉成了一团, 所以惊呼出声。
冯蓁将她手里的纸团往旁边扔进纸篓里,有些尴尬地笑道:“写得不好, 就不献丑了。”
长公主点点头,也没责怪冯蓁, 只领着她先走了。
刘夫人和十三郎也没多待, 今儿的相亲自然是不成了。十三郎走到寺门口时, 转头跟刘夫人道:“阿母,我有个东西忘拿了,去去就回,你稍等。”话音都还没落,郑十三郎就已经奔跑在回去的路上了。
走到先才的客舍门口时,郑十三郎见里面的小沙弥在收拾房间, 正抱着那纸篓往外走。
郑十三郎赶紧叫住小沙弥,将那纸篓拿了过来,低头在里面翻了翻,却并没见到刚才冯蓁扔掉的那团纸,不由有些怅然。“小师傅,这里面的东西你扔了一些了么?”
小沙弥摇头道:“没有啊,小僧才刚拿起来。”
郑十三郎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他又急着要走,也没工夫再细查,这便又疾步出门去了。
至于冯蓁扔掉的纸团,此刻正摊在萧谡的桌案上呢。平平整整的,显见是有人用平日熨衣裳的火斗熨烫过了。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萧谡低低地念了一遍,神情隐藏在烛火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似乎在细品其中滋味。
杭长生虽然并未跟着萧谡前去慈恩寺,却知道蓁女君今日就在慈恩寺。而他家殿下回府时手里拿着一个揉皱了的纸团,当宝贝似地展平,还叫侍女用火斗熨了,墨宝能得这待遇的,世上可没几人。
杭长生眼睛尖,一看那字迹,灵逸中带着娴雅,恣洒里蕴藏婉丽,犹如美人翩翩起舞,跃然纸上,这显然是女子的手迹。再听这诗,就自然而然地肯定是冯蓁写的了,别的女君哪怕就是文采赛过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在萧谡这儿也是当不得这番待遇的。
杭长生谄媚道:“殿下,蓁女君这首”咏菊”之诗真是绝了,女君真是文武双全,才貌俱绝,别说咱们上京了,只怕天下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这诗细品起来,竟丝毫不比那些诗词大家差。也就是咱们蓁女君平素为人低调,没去跟上京那些个半吊子的女君们争什么才女的名头,这诗要是传出去啊,那些才女们都得羞愧死。”
诗自然是好诗,但也没杭长生吹的那么玄乎。萧谡冷冷地瞥了杭长生一眼,“下去。”
杭长生心里一凛,想着这是闹别扭了?否则平日他家殿下如果心情不好,只要他略略提两句蓁女君,就能万事大吉,今日却起了反效,定然是有妖。
杭长生出了门,顺便把屋子里伺候的小厮也叫了出去,留下萧谡一个人在书房独坐。
杭长生算是下人里少有的能知书识字的,但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所谓诗,重在发意抒情,萧谡觉得冯蓁的这首诗可算是将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里面,所以最后才会揉作一团扔了还不欲使人观之,说到底是不想叫自己看到而已。
“花开不并百花丛么?”萧谡侧头看向窗外寂寞的夜色,冯蓁向萧诜提出的要求正是这一句。可他问她时,她说的又是什么?冯蓁的解释萧谡一句都不信。
萧谡的手指在纸上最后两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上轻轻地敲着,久久都未曾停歇。
她既有这番志向,为何却不跟他提?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是怕失去他,所以不敢提?萧谡再自大也还没到这个地步。小女君可心狠得厉害,为了防萧诜,连他都一块儿拒之“窗”外了,亦或者是为了拒他,而顺便防萧诜?
却不怪萧谡此刻没有自信,主要是人一心虚就容易生暗鬼。萧诜就算再不济,可他是在用正妃之位等冯蓁点头,而萧谡自己呢,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可当下那也是在委屈冯蓁的。
冯蓁那滑头,只怕是从她外大母那儿知晓自己与萧诜将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她才会不择萧诜,而去见郑十三郎。
若果易地而处之,萧谡还真想为冯蓁的选择喝彩,她若真与郑十三郎成亲,他的顾虑的确会多上许多。
但也只是会顾虑而已。
冯蓁走出慈恩寺的时候就后悔了,她当时应该直接撕掉那张纸的,而不是团成一团。那首诗她默完之后才发现,可能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解读。只但愿萧谡不要没下限到去翻废纸篓。不过冯蓁也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倒是长公主一路在马车上,脸色都阴沉得厉害。
“外大母,你是在生我气么?”冯蓁道,她刚才那纸团一扔,跟郑家的亲事就不可能成了,毕竟郑家也是有风骨的,长公主想拿郑子期的前途交换,他们未必会低头。
长公主摇摇头,“不是,今儿吾算是看清老五的打算了,他这是要跟吾彻底决裂啊。”
“啊?”冯蓁还有些懵懂,想了片刻才意识到,萧谡今日的行径的确是叫人误会的。因为他做得实在太明显了,所以长公主才会以为萧谡是故意破坏自己和郑十三郎相亲,他这是撕破了脸,不愿跟她之间有任何瓜葛。
冯蓁觉得长公主这误会可能有点儿大,虽然萧谡的确是故意的,但真不是针对她外大母来的。这人今日横插一脚,应当是防她红杏出墙吧?但萧谡这人心思深,对她外大母指不定就是怀恨在心,尽管萧谡曾经答应过自己绝对不会不利于她外大母,可谁又能说得清呢?
将来自己和萧谡肯定是要劳燕分飞的,到时候萧谡还能否遵守诺言?看他对救命恩人是什么德性就知道了。
冯蓁思及此,不由叹息了一声,“那我们要怎么办啊,外大母?”
长公主冷哼一声,“老五这是给脸不要脸,就别怪吾不客气了,他以为他的太子之位就铁板钉钉了么?”
太子之位?冯蓁低声道:“外大母,怎么,皇上已经有决断了?”
长公主这才发现失言了,“行了,你小孩子家家就别管这些事儿了。近日你就在府中好好待着,别四处去。”
前半截倒没啥,后半截可就吓着冯蓁了,“外大母,你是要做什么吗?”
长公主伸手摸了摸冯蓁的头发,“不管外大母做什么,但总之是为了你和大郎好。”大郎就是苏庆,如今长公主唯一的孙子。
冯蓁点点头,只是心里一直有些不安稳,她外大母这该不会是要“逆天而行”吧?
萧谡的龙运都已经凝成几近实体了,皇位不说是铁板钉钉,但好歹几率应该是九成九以上了,她不认为长公主能赢。否则她外大母也就不用汲汲营营地为她相看的夫婿都是跟萧谡有关的人了。
要不是萧谡这回表现得忒明显,也不会逼得她外大母铤而走险。如果萧谡这会儿在冯蓁的面前,她真恨不能咬死他。可不是分开写的那个咬。
其后两日,冯蓁都在旁敲侧击长公主的话,可她外大母乃是超级人精,压根儿就不是冯蓁这个段位能比拟的。
“幺幺,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关心吾要对老五做什么?你莫不是……”长公主狐疑地看向冯蓁。
冯蓁大起胆子道:“外大母,你说那日在慈恩寺,五殿下无缘无故横插一脚,还当着刘夫人的面说我不文静,这应该是在故意破坏咱们两家的亲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