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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不可——by明月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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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论又朝冯蓁招了招手。
  冯蓁慢慢地走过去, 见萧论用袖子帮她把阶梯上的尘灰扫了扫,然后把自己的大氅尾部展开来垫在了她的那一边,只等着她落座。
  冯蓁也没矫情, 同萧论并肩坐了下去。
  两人的眼睛都望着远处,再没说过话。这个时候有个人陪着的感觉很舒服,像是夏天有人打扇,冬日有人升炉一般舒服,冯蓁早就知道的,女人最想要的,还是陪伴。在她需要的时候有人陪着,哪怕是吃糠咽菜也甘之如饴。要不也不会有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的诗了。
  这样的静谧和陪伴,舒服得冯蓁放空了自己的脑袋,一切都不去想也不去管,只呼吸着冬日寒凉的空气,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这种神清气爽一直持续到她的手被萧论握住。
  冯蓁反射性地蜷了蜷手指,侧头去看萧论。他依旧直视着前方,可嘴角却有一丝笑容浮现。
  冯蓁心想,该笑的是她才对哩,终于又有羊毛可以薅啦。只是心底那股子给萧谡戴绿帽子的感觉怎么那么滑稽?她之于萧谡算什么?可还没那个资格给萧谡头上添颜色呢。
  冯蓁暗骂了自己一句,即使现实都那么残酷了,看他着红衣,看他拜天地,心底对他却还存着一丝温情,那不是犯贱么?
  所以冯蓁的手指也只是象征性地蜷缩了一下,就任由萧论握着了,然后撇开了头继续直视前方。
  良久良久之后,才听见萧论道:“孤得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幺幺。”
  冯蓁点点头,带着小兔子一样的羞怯,抬眼望着萧论,“殿下,明日还来么?”
  萧论看着娇羞不胜风的冯蓁,瞥见她的手指尖,那种白几近透明的晶莹,低声道:“自然来的。”男人,对长得美对他又爱慕的女子,态度总不会太差。
  冯蓁很高兴,为了遮掩这样的高兴,她只好偏了偏脸,抬手理了理鬓发。
  城阳长公主并未停灵太久,因为华朝的习俗是腊月忌尾正月忌头,所以须得赶在腊月之前出殡才好。
  然而直到城阳长公主出殡,萧谡也再未露过面。冯蓁没打听过萧谡的消息,甚至一旦听到谁提到“太子殿下”四个字,她就赶紧闪到了一旁,封闭自己的听觉,好像这样就能彻底切断和萧谡所有的关系。
  其实冯蓁隐约能猜到,萧谡应当是奉命去了西北。如果自己是晋王的话,就要赶在萧谡回京之前发动宫变,到时候萧谡就算接到消息回来也晚了。冯蓁希望萧论能果决点儿。
  她之所以偏心萧论却也不为别的,虽然是包办婚姻,但既然反抗不了,就得拿出点儿契约精神来,不然岂不是渣得跟萧谡一样了。
  萧论大抵也是想果决点儿的,可是没人能料到萧谡居然回来了。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短短一个来月就回来了,打得萧论措手不及。
  以至于冯蓁那天看见萧论时,他的脸色阴沉如水,即便是见着她也没个笑脸。
  “殿下这是怎么了?”冯蓁奇道。
  “没事。”
  萧论不欲多说,冯蓁自然不会多问。她踮起脚尖,凑到萧论的颊边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这下心情好些了么?”其实冯蓁是想舌吻萧论的,多薅点儿羊毛,时不待我,只争朝夕嘛,可是想着回吓着萧论,因此也没敢太奔放。
  萧论诧异地用拇指摸了摸刚才被冯蓁轻啄的地方,可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多了。”美人如此知情解语,即便是心思再重,也能喘口气了。
  冯蓁知道萧论这些日子很忙,尤其是萧谡回来他更要忙,且他心思也不在这里。跟争夺天下相比,男女之情真的不过是一根毛那么小的事儿。冯蓁很善解人意地道:“殿下回去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这话说得自然,可听在萧论耳朵里,却好似春光蹦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萧论一连重复了两遍,似乎咂摸出了无穷的滋味,“看来幺幺还是个出口成章的才女。”
  冯蓁那叫一个尴尬啊,心想你才是个文青哩。“过奖了,这句词我也是偶然听人咏出来的。”
  萧论却不多言,抬手为冯蓁整理了一下鬓发,“那孤今儿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萧论一走,翁媪就出现了,“虽说女君与晋王两情相悦,可如今还在孝期呢,怕是要被人说闲话。”因为萧论几乎每日黄昏都会来公主府,美名其曰是给长公主上香,但实则就是大大方方地“私会”冯蓁。
  冯蓁乖巧地点头应是,但实则只能把翁媪这话当成耳边风。名声这个东西,她不在乎,而且她现在还有什么名声么恶?目前她最急迫的还是把桃花源养回来,最好是守孝的这一年能把萧论的身子给拿下,也许第五颗仙桃也有望成熟。
  当然前提得是,元丰帝还活着,否则萧论和萧谡见了真章,事情就可能生变。
  冯蓁用过晚饭,去长公主的牌位前烧了一会儿纸,又回到自己的书房开始抄经书,这是七七那日要烧给长公主的。
  只是才写了一张纸,冯蓁就感觉到了一丝特别的气息,她心里有根线,“唰”地一下就绷紧了。能让她生出如此特别的感应的,只有萧谡一人。
  冯蓁缓缓地搁下笔,吩咐宜人道:“困了,安置吧。”
  烛光被吹灭的那一刹那,冯蓁就看到了窗户上映出的身形。然则萧谡进屋,却四处也寻不着冯蓁。
  她不想见他,没那个必要,如今是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说什么都是白搭。
  而且冯蓁虽然能理解萧谡在江山美人之间不得已的选择,可他也应该知道她也会成亲。只是有些事儿萧谡能控制,有事儿却是命运弄人。她若是嫁给严儒钧,萧谡或许还能偷得着,但萧论就不可以了。
  萧论就算对不住天下人,但至少目前还没有对不起她冯蓁,利用她之前,许以了婚约,冯蓁说什么也不能把自己拉到渣男的水准上。当然萧论未必就不是渣男,冯蓁这样选择算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冯蓁就难么隔着桃花源的薄雾看着萧谡去了密道又失望而回,然后在她的床上休息了一晚,天将亮时才离开。
  也就是在这一日,冯蓁没想到世上还真有“峰回路转”的奇迹。
  苏庆回来了。
  原本已经死了的人却又活着回来了,虽然神色萎靡,腿上绑着夹板,身上还有许多伤痕,但的确活着。
  戚容再顾不得什么恣仪,在看到苏庆的那一瞬间就飞奔到了他是身边,抱着他痛哭流涕。
  苏庆也在哭,不过不是为了劫后余生,而是因为看到了满府的缟白,想起了自己大母。城阳长公主是因为听见了他的噩耗,才心疾突发而死的。
  苏庆跪在城阳长公主的牌位前,哭得肝肠寸断。
  翁媪站在一旁也不停抹泪,“呜呜,如今长公主在泉下总算可以瞑目了。”
  待苏庆哭够了,稍微振作了一点儿精神,冯蓁等人才好奇地围在他身边,想要知道为何他会死而复生。
  “说起来,这都要多亏太子殿下,是他救了我。”苏庆道。
  这桩事儿可就没办法长话短说了,还得回到城阳长公主死的那晚萧谡匆匆进宫说起。
  石涧只给长公主带来了苏庆身死的消息,而元丰帝拿到的却是此次征西大军副帅的密函,信中怀疑严儒钧是故意让东路军失陷,而且迟迟不肯派援军营救。
  苏庆便是在东路军中,遭遇了慕容部的主力,慕容永葆率领的精锐骑兵。
  虽说这件事只是怀疑,却事关城阳长公主之死。原本元丰帝对城阳长公主是有些忌惮的,却也不能说完全无情,毕竟城阳长公主一直在辅佐他上位,丈夫、儿子都是为他而死,她也救过他的性命。
  在城阳长公主活着时,这些恩也许还会“恩将仇报”,可是她这个时候死了就完全不同了,元丰帝的感恩之情就像溃堤的大坝一样,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萧谡主动揽过了这件事,当即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去了西北。元丰帝虽然不愿意太子涉险,但兹事体大,故意陷落勋臣,却是叫元丰帝难以容忍。而且至今西北战事也没有传回捷报,让他难免心忧。
  只是苏庆不知道萧谡去西北不仅带上了自己的五百亲卫,而且还带上了太子妃卢柚。
  洞房花烛夜太子彻夜未归,是因为城阳长公主去世,还可以理解,但新婚次日不带着卢柚进宫给元丰帝和顺妃请安,却仓促地让她上了马车往西北去就匪夷所思了。
  晚上歇脚时,卢柚忍不住问萧谡,“表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萧谡看了看卢柚,微垂眼皮思索了片刻,再重新抬眼望着她,“平平,这就是你愿意身侍严儒钧的原因吗?”
  平平是卢柚的小字,或者该说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卢柚眨了眨眼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表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城阳长公主死了,是因为唯一的孙子苏庆死在了西北。父皇收到密函,是严儒钧故意让东路军失陷,导致苏庆落入了慕容永葆的手中。”萧谡把前后事说得很清楚。
  卢柚一脸“你为什么跟我讲这个”的茫然。
  “是为了你吧?卢柿。”萧谡一句话便戳破了那种茫然。
  被萧谡唤作卢柿的卢柚惨笑了一下,“表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何德何能,能让严家大伯为了我而故意让一军失陷?”
  她虽然反驳了这一项,可却对“卢柿”二字毫无提及。可见就是默认这个名字了。本来这在她和萧谡之间也不是秘密。

  卢柿,不是卢柚,也不是什么死绝了的卢家的远方亲戚,她就是那个卢家的嫡女,萧谡第一任未婚妻卢梦的胞妹。若非这样的身份,严十七的母亲卢夫人也不会收养她。
  卢柚这个身份,还是萧谡替她造出来的呢。是卢梦临死之前,乞求萧谡替她保护年幼的卢柿,这才有了今日的卢柚。
  所以,她和城阳长公主之间实是血海深仇,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饮其血的深仇大恨。
  也是卢柚演技了得,竟然让冯蓁和城阳长公主都以为她只是卢家的远方亲戚,温顺无害,还曾经可笑地妄想通过她来化解与萧谡的干戈。
  卢柚不止一次在心里嘲笑过冯蓁的愚蠢,真是白顶着那张脸了。
  “你还没见过喜鹊巷那个孩子吧?”
  萧谡的话音才落,卢柚的身子就不由晃了晃,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虚弱。
  “是叫严堂吧?”萧谡讽刺地笑了笑,“可惜却不能人如其名,堂堂正正地做严家的公子。不过严儒钧挺喜欢那孩子的,十天半月总要去看看他。”
  卢柚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泪似珍珠一般凄美地一颗一颗往下掉着,手痛苦地抚着胸口,感觉自己在萧谡眼里就像个丑角儿,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是他强迫我的,是他强迫我的……”
  萧谡不为所动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卢柚的对面,“严儒钧这个人,虽然在女色上不检点,但还从没强迫过女子,他喜欢用他自己的权势、样貌引诱,那样更有趣儿。”
  卢柚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萧谡,以一种缥缈的声音道:“表哥,你不信我?”
  “这件事上我还是信严儒钧的。”萧谡看着卢柚的眼睛道。
  卢柚怔了良久,才用手指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表哥,从来就没想过娶我对不对?”
  “是。”萧谡直言不讳地道。
  卢柚惨笑了一下,“我也清楚的,卢家已灭,我这样的家世自然配不上表哥的,城阳那老虔婆势大,就是表哥前些年也一直受她压制,我怎肯让表哥再为我家的事操心,所以你说得对,是我,是我勾引严儒钧的。”卢柚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背脊。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别说委身于严儒钧了,若是能让城阳那贱人死,就是让我委身于路边的叫花子我也心甘情愿。”卢柚的眼里闪出了幽暗的光芒。
  “你看现在多好,她的血脉全都死绝了,多好啊,表哥,你难道不觉得我委身于儒钧是很值得的事情么?”卢柚笑了笑,笑得有些癫狂。
  萧谡想了想,点了点头,“是挺值得的。”谁能想到,严儒钧那样走马章台的纨绔竟然对卢柚动了真情,不惜拿一路大军的性命来为她报仇。
  卢柚又笑了笑,这一次却是重新带上了泪,“他待我是真心的,我却不知,总以为他只是贪恋我的美色。他给堂儿取名为堂,原来是真的想让他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的面前。若是早知道他为了我,竟然肯杀了鲁氏,我又岂会,岂会……”卢柚抬头望着萧谡,又岂会跟城阳长公主虚与委蛇而嫁做太子妃呢。
  鲁氏便是严家大夫人,正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发现了严儒钧和卢柚的私情,这才暴亡的,严二十郎真是白白担了个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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