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有几分——by桃禾枝

　　白津寒坐在副驾驶，青柠坐他的斜后方。
　　两人安静坐着，半晌都没有说话。
　　从青柠的角度，只能看见白津寒半个侧脸。
　　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子，皮肤白细，骨相出色。
　　他穿了身黑色的休闲外套，拉链拉得完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坐姿端正，随意搁置在腿边的手经络分明，绿色的血管清晰。
　　看到白津寒的手背，她不禁想如果自己的血管也有这么粗就好了。妈妈说她小时候有次得了肺炎要挂水，手上肉多血管又细，护士老是找不准位置，最后没办法在头上戳的针，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也许是她的眼神在手上停留时间过久，白津寒的手指微动，出声询问：“谈青柠你在想什么？”
　　“你小时候打针是不是很容易找血管？”青柠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怔。
　　白津寒太阳穴跳了几下，忍耐着应了一声。
　　“哎，我就知道！”谈青柠的语气里除了了然的愉悦，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
　　白津寒：“所以呢？你的手很难找？”
　　谈青柠点点头，很大方地说起自己的手：“对啊，我手上肉太多了。季岚常常嘲笑我是哆啦A梦。哎我要是哆啦A梦就好了，谁不想有个百宝袋呢？”
　　白津寒眉头微蹙：“你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能用钱解决的，那他也可以。
　　青柠来了兴致，垂下眼细数：“很多啊，比如任意门，可以去世界任何地方旅游。”
　　嗯，这个他可以。
　　“比如有记忆面包，考试前就不用背公式单词名人名言了。”
　　这个不行，他只能帮她抓考点。
　　“不过我还是最想要时光机。”
　　“时光机？”白津寒默默重复。
　　谈青柠点点头：“那我可以回到你小时候保护你，你就不会被坏人抓走啦。”
　　汪森闻言，心里一紧，手指瞬间抓紧了方向盘。
　　这件事在白家几乎是禁忌，他工作这些年也没有听谁提过。偶尔几次触及这个话题，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小姑娘，讲话倒是没个顾忌。
　　他用余光瞄了眼副驾驶的白津寒。
　　少年的脸色果然一凛，唇线也抿了起来。
　　汪森在心里叹口气，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有机会自己委婉地和她说一说吧，免得以后场面难堪。
　　正当他以为少爷要发脾气的时候，却是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嗯”。
　　汪森微愣，再看过去的时候，少年脸色已经放松了下来。
　　“还有呢？”他声音平静地问。
　　“还有回到我爷爷出事前，死缠着他不让他那天去医院啊。”青柠的眼睛微酸，语气却是轻松，“我爷爷可疼我了。我撒撒娇，让他请假一天陪我，他肯定会同意的吧？”
　　白津寒侧头，余光中看到少女低垂的眼睫和认真的表情，心里一抽。
　　明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他还是顺着谈青柠的思路，温和地应道：“对，他会同意的。”
　　谈青柠弯了弯唇。
　　其实她也不确定，毕竟在爷爷眼中，患者的事大过天。但是被白津寒肯定过，这事听起来似乎就多了几分可靠。
　　“到了。”汪森适时出声，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那我下去找我妈妈了。”谈青柠换了个心情，拿着手机推开车门下了车。
　　白津寒从窗户看着少女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目光。
　　*
　　不一会儿，谈青柠带着妈妈颜荟一同上了车。
　　颜荟和汪森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讲起家长会的事。
　　谈青柠这次考了年级300多名，比上一次月考成绩下降了近100名。
　　参考历年清中的高考成绩，上一本线是没问题，但是省内重点大学肯定是没戏。
　　谈青柠听完，有点郁闷：“其实我应该能考高一点的，有好几个不该错的地方写错了。”
　　颜荟应了声：“是啊，你就是这个毛病，改掉成绩能提高不少。我刚刚下楼的时候遇到许灼爸爸，他考进前200了。”
　　青柠嘟了嘟唇，不太想聊许灼。
　　她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好奇道：“年级第一是谁啊？你知道吗？”
　　颜荟想了想：“一班的那个，好像姓杨。”
　　“杨辰安？”

　　“哦，对！就是这个名字。他好像老考第一是不是？蛮厉害的喏。”颜荟也想起来了。
　　谈青柠点点头：“对的。听说他父母都是C大的老师。”
　　“噢，难怪的。”
　　…………
　　坐在副驾驶的白津寒听着母女俩人的交流，默默侧头看向窗外。
　　C市的绿化很好，大片的树影枯叶倒退着从眼前掠过。
　　他微微摇下车窗，温柔和煦的秋风擦过脸庞，却始终安抚不了心里的烦闷。
　　路边的树木盘根错节，像极了他解不开的情绪纠缠。
　　*
　　一行人到达槐镇的时候，谈父在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从凉菜到大菜，满满当当丰盛的一桌。
　　白津寒和谈父打了招呼后便回了房间，楼下留给谈家一家三口。
　　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言笑晏晏。
　　这是普通人家的热闹与烟火，是他很长时间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白津寒吐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以为是汪森来给自己送晚饭了，白津寒姿势未动，说了句“进来”。
　　下一秒，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白津寒立即转头，对上谈青柠的一张笑脸。
　　谈青柠唇角弧度拉得更大，将一份外卖打包袋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汪叔叔给你的，我就顺便带上来了。”
　　白津寒怔怔地看着她，道了声谢。
　　谈青柠的目光扫过电脑屏幕，整页的英文文档，隐约可见“psychology”的字样。
　　白津寒不动声色地关掉了屏幕，拆开外卖袋。
　　谈青柠笑嘻嘻地告别：“那你慢慢吃，明天上午和你一起回老宅。带你故地重游一下，看看你小时候摔跤的地方。”
　　白津寒拆袋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谈青柠：“重游有什么用？你又不记得。”
　　对自己的事情一概不记得，那个杨辰安的情况倒是门清。
　　青柠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小时候的事你别和我计较啦，我哪有那么好的记忆力啊？”
　　白津寒立刻回道：“那你记得谁？杨辰安？”
　　青柠一时怔住了。怎么就扯到杨辰安了啊？
　　白津寒站起身来，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喜欢他？”
　　懵懂的喜欢，青涩的在乎，暧昧的嫉妒………
　　先前就埋藏在内心里的种种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再也抑制不住地一同喷发出来，变成了迫不及待的追问。
 
 
第25章 
　　听到白津寒的问话,青柠顿时有些慌。
　　她退后一步，下意识就要反驳：“我不——”
　　“——你喜欢他什么？”
　　白津寒打断她的话,也跟着向前一步，姿态强势地逼问。
　　“成绩好？”
　　“长得高？”
　　“他好看吗？”
　　白津寒辨别不出来杨辰安到底算不算帅，但他自己从小就经常被夸长得好看。论外表,他应该不会输给杨辰安。论成绩，他更是不差。要不是缺考一门,第一还不定是谁的。
　　女生喜欢男生，不就是看这些吗？
　　白津寒皱眉蹙得很紧,目光紧紧锁定住谈青柠惊慌失措的脸。
　　慌什么？他又没干什么，不过是问问罢了。
　　谈青柠心脏重重一跳,在迫人的气势下连连后退，脚后跟抵上了墙。
　　眼看着白津寒就要跟过来，青柠急得大叫一声：“我不喜欢杨辰安！”
　　白津寒脚步一顿，沉声问：“是吗？”
　　青柠连连点头：“我发誓！”
　　她耳朵发热,心跳如鼓。
　　她不敢问白津寒为什么突然提到杨辰安，隐隐约约觉得这个问题会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趁着白津寒没有开口,青柠指了指桌子快速说道：“那个你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话音刚落，她便沿着墙边快速溜走了。
　　青柠几乎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她一头栽进床铺，脸颊仿佛还带着羞赧的余温,心跳声清晰可闻。
　　白津寒刚刚那双强势中带着认真的眼出现在自己眼前。
　　青柠哀嚎一声,又叹了口气。
　　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天啊！季岚那个乌鸦嘴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白津寒干吗突然问自己是不是喜欢杨辰安啊？还气势汹汹的。
　　身为一个母胎单身狗,谈青柠觉得，在没有明确说出“我喜欢你”“和我交往”这类话前，都不能确定对方的意思。万一对方只是个性使然，温柔成瘾怎么办？
　　可问题是，她又十分确定白津寒不是“中央空凋”的人设，就像季岚说的，他根本就不是乐于助人的人。
　　所以，白津寒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只是单纯好奇呢？
　　谈青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叹着气坐起身来。
　　太难了太难了。
　　感情这道题她不会。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清中本来就不允许谈恋爱。如果被发现，很有可能被老师叫去谈话。
　　虽然私底下也有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比如肖沁沁那样。可谁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不对，她干嘛要想早恋的事啊？
　　是不是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因为白津寒的一个举动，加上季岚下午那惊天的微信，谈青柠晚上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有睡意。
　　杂七杂八的思绪挤在脑子里，缠在一起扰得她心烦。
　　黑暗中，时间也不知道到了几点。
　　突然，谈青柠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伸手从床边的桌上捞过手机，是季岚的微信。
　　【祝我们最漂亮最美丽最可爱的美少女18岁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十八一枝花！】
　　看到这掐点发的祝福，青柠决定暂时原谅季岚了。
　　她反手回了个可爱的感谢表情包。
　　季岚：【你怎么还没睡？为成人之夜失眠吗少女？】
　　季岚这个人，用词真是越来越夸张。
　　但是，失眠好像也有一点点道理。
　　青柠想了想，回复了季岚。
　　【白津寒问我是不是喜欢某某某，是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季岚揪住杨辰安的名字追问，青柠非常机灵地用“某某某”代替了。
　　季岚：【什么意思？！】
　　季岚：【喜欢你的意思啊！】
　　季岚看起来十分激动，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季岚：【我就说他喜欢你嘛！】
　　季岚：【肯定是吃醋了！！！】
　　青柠犹犹豫豫。
　　【你没经验，我不敢信你】
　　她突然有些后悔和季岚讨论了。
　　她们两个同是母胎单身，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季岚那边顿了会儿，索性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青柠压低了声音接听了。
　　季岚的声音听起来兴奋极了：“他问你的时候语气是不是不太好，表情也不高兴？”
　　青柠想了想，回答：“好像是吧，没太注意看。”
　　她当时慌得，根本不怎么敢和白津寒对视。
　　“那就是了！”季岚高兴地直拍大腿，“你不是生日吗？他肯定会送你礼物的。说不定就要和你表白了。”
　　青柠当即否定了：“不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生日啊。”
　　前一段时间忙着复习，她自己都没想起来生日。还是今天晚饭时父母提起，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日就要到了。
　　“不知道？”
　　“你以为他不知道罢了，说不定他已经偷偷准备了糖和玫瑰，就在明天要给你惊喜。”
　　“喜欢一个人，肯定会私下就查她的生日啊。”
　　季岚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十分在理，继续叭叭：“不然他和你回槐镇干吗？在市区的大别墅待着不香吗？”
　　感情史一片空白的青柠被唬得一愣一愣，顿时忘了季岚也是个空有理论毫无实践的单身狗。
　　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少女们躲在各自的床上，就“白津寒的生日惊喜及后续处理”进行了长久深刻的讨论。
　　等两人讲完悄悄话，已经是凌晨2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