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命——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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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你问便是,但凡你问,我便可说。”
顾锦沅却是心中一个嘲讽的笑,她微握紧了手,问道:“我只问你,若你不是未卜先知,你会如何?高傲若你,是不是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太子听着,却是记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两个人确实是彼此都不会看对方的,一个高傲目无下尘,一个认定对方是薄情寡义之人万万不可交往,以至于两个人彼此颇为生疏,若不是之后郊外的那场意外将两个人硬生生地拉在一起,两个人怕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有什么姻缘。
顾锦沅看着他沉默的样子,便已经懂了,她认为自己不需要什么回答了。
她直接道:“罢了,我不想听了,我也不想问了!”
说完这个,径自躺下,连看都不想再看太子一眼。
锦帐中一下子沉寂下来,两个人就这么躺在那里睡去了。
寝殿中的夜明珠被悄无声息地遮住,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顾锦沅透过那朦胧的锦帐,隐约仿佛能看到窗子外面的光,光很清淡,清淡得仿佛在遥远的天际。
顾锦沅自然是睡不着,但是她又怕太子知道她睡不着,所以就那么沉默地躺着,就那么静默地想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侧耳倾听时,太子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也许也没睡着,不然怎么会彻底没什么动静。
但是顾锦沅却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她心里其实一下子有些乱,现在回想起来,太子对自己好,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
她是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好才慢慢地改变对他的看法,但是他为什么对自己好?
是因为那莫须有的什么未卜先知?但是如果未卜先知,那只是因为自己是他未来的妻子,所以他才对自己好?
那如果别人是他未来的妻子呢,他就去对别人好了,自己和他也就没有这段缘分了?
顾锦沅知道自己陷入了牛角尖,去想了不该去想的,这么较真下去,自己必然是不好受的,但是他有秘密,有一些不能告诉自己的秘密,这让顾锦沅就是无法走出来,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原来纵然是往日水□□融一般的欢好,他也自然有他的分寸和底线,正如他其实早就对宁国公府有所防备,甚至还安插了人手在宁国公府。
她转首,小心地看了一眼他,在那微薄的暗光中,能看到他一个模糊的侧影,微垂下的眼睑以及高挺起来的脖子,还有那隐约可见的唇线。
这个男人长得是极好,棱角分明的脸庞在这一刻像是流畅而优美的起伏山峦。
但是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成了自己的夫君,在这一刻,顾锦沅竟然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
他做的那些事,自己一直都不懂。
一时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下身,背对着这个人,不想再看见他了。
这么翻身过去后,一个人面对着暗黑,心里自然是诸般苦涩难受。
本是新婚的夫妻,平日里蜜里调油一般,他是把自己宠到了骨子里的,恨不得日日腻歪在一起,他又是那么贪恋房事,仿佛要把两个人融在一起才甘心。
结果现如今,一个多月不见,本来应该好好地腻在一起,却终究落得这般冷冷清清。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夜色中传来那人沉闷的声音:“沅沅——”
听到这声音,顾锦沅的心微动,仿佛风吹过一池水,波澜乍现,不过她微微握住了手,让自己丝毫不能泄露半分。
他瞒着自己那么多事,他不主动说出来,要想让自己像以前那般傻乎乎地相信他,那是休想。
万不能他甜言蜜语哄自己几声,自己就信了当真。
那人却也一个翻身,之后滚烫的气息就萦绕在她的耳边。
“沅沅,你听我说。”声音依然闷闷的,仿佛很是失意。
“喔——”顾锦沅睁开眼睛,之后发出含糊的声音,甚至带着睡意,就仿佛她刚睡醒一般:“殿下,你还没睡着?”
太子蹙眉。
她刚才竟然睡着了?他以为她并没有睡着。
顾锦沅便翻过身来,淡淡地道:“殿下,夜色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还是早点睡吧,我困着呢。”
说完这个,她甚至抬起手来,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夜色中,太子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看着她那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苦涩地抿了下唇。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还想听吗?”
“殿下,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怎么着都是一辈子,我何必那么较真。睡吧,我困了,明天我外祖母他们的棺木应该到京了。”
“好。”
重新躺下后,顾锦沅气得手都发抖了。
他如果真想告诉自己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地告诉自己?难道因为自己说一声困了,他就不说了吗?
可见是根本不想告诉自己。
这里面,怕是有什么更深的门道,是要瞒着自己的。
顾锦沅的手攥住又松开,最后咬牙想,从一开始,两个人的认识看起来就是一场阴谋,至于他娶自己,更是奇奇怪怪。
自己太傻了,竟然因为他对自己那些好就死心塌地。
其实他对自己,何尝用过真心,何尝交过底!
须知顾锦沅看似温柔和顺,但因自小无父无母,又对父亲心存怨恨,以至于性子倔强偏执,和寻常人并不同,且其中难免有求全之心,容不得半点瑕疵,越是在意,越是容不得对方半点欺瞒。以至于如今,在知道太子对自己的许多隐瞒,在回忆往日那些不为人知细节时,越想越觉得,自己上了当,被人骗了,甚至于生出许多恨意来。
最后竟然握着拳头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信他。
他自己便是三宫六院,自己也不要在意了。
第111章 失意的翁婿两个
自从成亲以来, 两个人一直浓情蜜意, 何曾像今日这般冷清疏远, 顾锦沅自然是诸般委屈, 又觉气恼, 怎么都觉得, 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人骗了,以至于整整一夜, 她都背对着他, 理都不想理。
到了第二日醒来后, 下意识地一个翻身,去寻那健壮的身子想偎依着,谁知道这么翻身后, 竟然是一个空。
她陡然醒来,想起自己刚才的行径,羞愧地咬着唇,攥紧了拳头, 心想这是病,一定要改过来, 是离开了谁就不行吗?
这燕京城里的人, 心思太重,她真是傻了才要给他当太子妃!
就在这个时候,恰好外面传来消息,说是陆家的棺木已经要到了燕京城了。
顾锦沅一听,当下不敢大意, 连忙梳洗,又略用了一些早膳,便过去禀了皇后和老祖母后,赶紧换上了素服,过去了城外迎接,过去的时候,却见顾瑜政竟然已经到了。
此时郊外寒意缭绕,荒草凄迷,燕京城外的官道上并不见多少人影,只有那黑沉沉的棺木是如此醒目。
父女二人相见时,对视一眼。
彼此眼中都是平静的,并不会有什么难过,也并不会泪流满面,不过在这一刻,却彼此都能看到对方心底的痛楚。
只是这一眼间,顾锦沅觉得,她从未有这么一刻距离父亲如此之近,更从未有这么一刻感谢世上自己还有一个血缘亲近的人,能够和自己一起体味这一刻的悲欢。
这么想着间,她又想起来太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他本就心怀叵测,如今自己最最难过的时候,他怕是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哪里会顾及自己?
如此一想,顾锦沅的心越发凉了,心里甚至泛起一阵阵嘲讽来。
顾瑜政抬起手,示意周围人等退下,众人看看顾锦沅,也就退下了。
顾瑜政迈步,过去了棺木旁,这一抬抬的棺木,都是上等的楠木造就,他就这么看过一抬,再看下一抬,最后终于停到了最后那一抬处。
那是陆青岫的棺木。
当萧瑟的风吹起顾锦沅的鬓发,当那缕缕鬓发在眼前轻轻摇曳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父亲尝试了几次,才伸出了手,将那双手搭在了棺木上,之后轻轻地抚过。
在这最冷的郊外,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最雅致的书房里拂过自己的爱琴。
猝不及防间,顾锦沅的眼角有些湿润,不过她到底是微微抬起下巴来,将那些湿润忍回去了。
过了好久,顾瑜政重新背着手,缓慢地踱步过来,之后他才下令,棺木启程,前往陆家的祖坟。
顾锦沅看着那陆续而行的棺木行列,终于开口:“为什么?”
顾兰馥不是他的孩子,其余两个儿子也不是。
她约莫猜到了,但是依然想听他说。
她甚至想,也许需要他说出来的,是他自己。
他一定忍了很多年很多年,却没处可说,便是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对他诸般怨恨,他也不能说。
“你娘是一个极聪明的人。”顾瑜政道:“她在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才能保下你的性命,她说,为了保下你的性命,我们可以不择手段。”
顾锦沅听得这话,顿时明白,明白过后,眼中的泪也终于落下。
她望着燕京城外那条官道,那条她走过一个来回的路。
当她过来燕京城的时候,心里存着多大的怨恨,但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始至终,最没资格怨恨的,原来是自己。
从最开始,就有一个人在远方一直注视着她,关照着她的一切。
顾瑜政看着难得落泪的女儿,眼睛也有些泛潮了,他走上前,抬起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他唯一的女儿,从来没有抱过一次,没听她喊过一声爹,第一次相见,她就是一个大姑娘了。
男女有别,纵然是亲父女,但一个正当壮年的父亲也要避讳着,是以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拍拍她的肩膀了。
顾锦沅却是明白他的意思,一时竟越发落下泪来。
“傻孩子,没什么,这都过去了。”他感慨着,这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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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候,棺木终于停在了陆家的祖坟之旁,父女两个人看一起收拾妥当,也就放心了。下葬的日子早就算好了的,第二日就有个好时辰。
眼看着天色暗了,顾瑜政提议道:“你先回东宫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是。”
顾锦沅却执意不肯:“我也不想回东宫去,这附近不是有你之前置办的庄子吗,我就住在这里了。”
顾瑜政感觉到了什么,看了顾锦沅一眼:“你和太子生了口角?”
顾锦沅断然否决:“当然没有。”
顾瑜政不说话了:“行,那你今晚住庄子吧,我派些人手护着,免得出什么茬子。”
顾锦沅看看自己这爹,颔首:“好的,麻烦爹了。”
顾瑜政听到这话,倒是笑了:“这有什么麻烦的。”
当晚,顾锦沅自是住在庄子里恰好这一日下起了雨,那雨里夹着冰丝,淅淅沥沥落在窗子上,这小小木楼上里便是生了炭火,也觉得寒凉。
顾锦沅自从当了太子妃,也算是享受了荣华富贵,安逸日子过习惯了,现在竟觉得苦不堪言。
她偎依在窗棂边,轻叹了口气,却是再次想起来太子。
其实在接了家人的棺木后,看着那沉重的棺木,想着阴阳相隔的人,她的心境自然是有些不同,特别是如今和父亲算是尽释前嫌,往日许多怨恨和不懂,如今却是愧疚和释然了。
她自己昧心自问,他便是瞒了自己什么,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了,毕竟在他那个位置,外有几大家族把持朝政嚣张跋扈,内有韩淑嫔虎视眈眈,更有一个皇太后倚老卖老,他若是不为自己打算也不可能。
他设下的那些暗桩,诸般防备,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终究气不过,他是因为什么莫须有的命中注定才娶了自己,更是因为什么莫须有的上辈子才注意到自己,若是没有那什么未卜先知,怕是根本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她低叹一声,一时竟然有些羡慕自己的母亲。
母亲早早地没了,但是在她心里,却是笃定了父亲会记挂她一辈子吧。
能得父亲这样一个,洁身自好守她一生一世,九泉之下有知,也是此生无憾了。
而就在顾锦沅对着窗子嗟叹的时候,就在那一墙之隔的庄子里,有一栋竹楼,竹窗开着,楼内有一案桌,摆着一桌下酒料,顾瑜政正和他的太子女婿在那里闷头饮酒。
翁婿二人,一个眉眼萧瑟,一个心灰意冷,端得是同样的苦涩,风吹竹林雨打窗棂,凄风苦雨间,一盏酒下去,那是满腹的凉意。
顾瑜政看过去对面那位金尊玉贵的太子,他看出来了,这位太子女婿眼睛里竟然布满了红血丝。
“她现在心里也不好受。”顾瑜政虽然有些同情这个女婿,不过打心眼那里,他当然是向着自己女儿的。
“我知道。”太子抿起薄薄的唇,看向窗外,窗外斜飞的雨丝夹着冰凌,扑簌簌地吹进来,阵阵凉意。
昨晚是一夜没睡,后来模糊着入了梦,却是梦到了上辈子的那个顾锦沅,那个冷冷地望着自己的顾锦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