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梦》——by冰筑

在痛苦时却也感觉不出才叫作真正的悲哀，这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大概是吧！他永远都不会懂，或许连鞅仲平也不会懂。
面对着尹天照奇怪的要求，鞅仲平并没多说什幺，只是一把将他拉近，缩短了彼此间的隔阂。
「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甚至于是你的想法。我曾想过要尝试摸透你吗？」如果曾有，那幺现在的他更渴盼着。可惜的是尹天照不愿放开那层伽锁。
明明只要一说就可能有机会，只要带鞅仲平离开，他就不会再孤独。
爱上他，幸福与孤独参半。
当幸福愈来愈多，伴随而来的孤独也将成等比增加。一旦幸福消退，孤独却不会跟着消失，相反的，它会像贪婪的吸血虫，一再吸吮、一再破坏你的一切，就如现在的他。
没有喜欢的人、没有一个内心值得去爱的人，就不会有寂寞缠身，也就没有往后的一切痛苦。
或许，他不该去爱鞅仲平。两人的相遇是偶然间的错误，如果能再从头来一遍，他会选择从未相遇，那幺痛苦势必结束，心中的愁苦也将全然消失。
但命运不容操控，冥冥中的安排，他遇到了鞅仲平。他从开始的讨厌到现在的爱上，从不曾尝试过寂寞的他如今是真的累了。
累得想哭、累得想永远躲起来，找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让自己从世上蒸发，像水蒸气一般回归到平静。但这却是永远的着想。
望着镜中反射出的尹天照的背影，鞅仲平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但从镜中的反射看到自己时，他发现自己的表情教他惊讶。
他害怕尹天照此刻的胆怯，令人心疼般的胆怯，令人想伸出双臂拥着他，想永远永远留住他。
任凭泪水浸淫了尹天照的发丝，泪水结合了某种意念，那是他所想给的爱、所期望的情，与纠结着两人痛苦的悸动。
「天照......」鞅仲平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首单调的曲子，怀着悲伤及一种道不出的悲情。
但尹天照并没有作出回答，他只是仰起身子，轻轻地覆上鞅仲平的唇瓣。
轻轻地贴覆着，夹带着某些秘密，甜蜜中带着酸溜而又芬芳。
「抱我。」这是他头一次无理的要求，尽情的解放，后果他已不去想象，因为怕受不了往后的任何打击。
「不要离开我。」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回荡在两人的心海，他们不会再找任何借口来搪塞或是阻止。
每句话像是蕴藏着某种魔力般蛊惑着两个人的理智，情感的最后防线溃堤，蚕食着两人的感官。
借着两人身体上更亲密的接触，两人之间产生了更奇妙的情愫，一点一滴由尹天照的肌肤流经鞅仲平的全身。
两人感觉到抑制不了的情感袭击着他们。
或许鞅仲平并不懂得他为何爱他，但尹天照知道他必须站在指引者的地位，他必须把握仅有可能的一次机会。
「抱我。」他从未这般渴盼这双炽热的大手紧搂住他，可能是他以前不曾珍惜过鞅仲平，他不懂得付出也不愿为鞅仲平付出，他不愿有所牺牲，所以他永远站在不会珍惜的被动地位，一直等待着鞅仲平的爱。
原来他一直都错了。
他从一开始的讨厌到现在彻底的爱上鞅仲平。
「仲平......」
「什幺都别说。」鞅仲平吻着他的唇，其实尹天照想说什幺他都能了解，既然他曾爱过这个为救他而不顾危险的男人，那不复记忆的他仍旧会选择爱上尹天照。
　如果真要说个理由，那幺就是熟悉，他对他的爱熟悉，他想拥抱着他。
　「我不会放手的。」他只想确认尹天照的心意，如果他不介意他仍记不起他的话。
「你会希望放手吗？」
「不，我不想放手，别试图考验我的耐力。」他的手掌回复住他的胸膛，流连在蚕蠢欲动的欲望中。
「是我考验你的耐力吗？」
尹天照口中逸出低哑的笑声，明亮的双眼闪烁着一股莫名流窜的情愫，那是点燃两人欲望的源头。
在夜色的渲染下，两抹交缠的身影尽诉爱意，急迫地想更加了解对方，任由着彼此最深的索求。
「嗯......」当鞅仲平深情的吻着尹天照平坦的小腹时，尹天照能感受到一阵酥麻由体内深处窜出。他同样也讶于他会对男人有反应，但只有对自己心爱的男人才会有反应吧！
「你的身体好热。」藉由唇瓣的接触所传来的热度，激发着不断攀升的情欲。
然而尹天照只是笑着，伸起手臂直直勾住鞅仲平的颈子，在他耳畔旁低喃着：
「我也喜欢你。」
放松紧绷身体后的尹天照只知道鞅仲平已顺势将炽热的欲望挺进他的体内，虽然感到痛苦，但他却不愿放开双手，只是紧紧的环住鞅仲平。
如果他一松手，鞅仲平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在他眼前消失？
「天照......」为了安抚再度紧绷身体的尹天照，鞅仲平极尽温柔的吻着怀中可人儿的肌肤，令尹天照口中忍不住逸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鞅仲平低喃地说着。随着彼此急促的呼吸，两人的身体已处于亢奋。
在鞅仲平最后一次挺进尹天照体内的同时，尹天照感到全身窜出一阵战栗的快感，如同坐在云端般愉悦，让他高张的欲望得到一次短暂的满足。
激情过后，尹天照只是静静地窝在鞅仲平怀中，如果可以不要醒，那他会不顾一切选择在鞅仲平怀中沉睡。
拥着他，是梦的开始。但当梦醒了，该是最残酷的结果，鞅仲平依旧不复记忆，而他的心也滴出血、淌出泪。
我不想让你忘了我，就算你不复记忆也无所谓，至少我开始爱上你了。
我是多幺殷切地想让你忆起我，如果我付出的是失败的代价，我亦不会无悔。
你曾说过就算两人会分离但我们终究会在某次因缘际会下再次相遇，不管是被安排的，还是冥冥中命运的牵引，我们会在一起。
我可以再要求吗？一个深切的请求，请在现存的记忆中多加入一个我，因为我很自私，自私地想得到你的响应。
就算是一抹浅浅的微笑，一个轻轻撩发的动作。
吻上我的唇、我的脸颊，吻着我的泪水，吻住它，不要让它滑落。
因为我怕，我怕它瞬间蒸发，害怕最后的证明被太阳蒸发，到最后你终将忘了我。
　我会小心、我会牢记，不让眼泪流下......
　不让你看见这点脆弱。
＊＊＊
「恰克，你知道天照和我的关系吗？」鞅仲平问道。与尹天照发生关系后，他便深深的被这个问题所吸引，而且现在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他发觉自己对尹天照有感觉、有着爱意。
「啊？」恰克傻眼。到现在鞅仲平还是不晓得他和尹天照的关系？
到底鞅仲平是真不知还是装胡涂？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鞅仲平自己知道。
「根据神乐大人告诉我的实际情形，你很喜欢他，且黏他黏得很紧，虽然你们的身分是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你终究选择留在人间，毕竟你爱他，也开始有了神所没有的感情。」
「从前的我喜欢他？」原来他所失去的是从前喜欢尹天照的自己，但为何他就是记不起？而有时出现的片断记忆又代表着什幺？
「我猜你可能被你姊姊鞅清风骗了，你还不晓得你当初来到这儿的事吗？」如果还记得那就比较好办，偷偷读取那些记忆就能拼凑出个大概。
但鞅仲平脑中几近空白。这中间必定有古怪，好好的一个人哪会动不动就失忆，一定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清风会骗我吗？」那又是为什幺？
「我们没理由要骗你。」看出鞅仲平心中所想之事后，恰克不免摇头叹息。
但先说现在的状况好了，一群人挡住他们欲回家的路，看来用打劫二字可以形容现在的处境。
「喂，你认识他们吗？」瞧鞅仲平一脸无奈的表情大概不认识吧。
「请仲平先生与我们一同回到清风小姐那儿。」他们最后的任务若无法达成就得提人头去见鞅清风，与其如此，他们宁愿放手一搏。
「如果我说不呢？」
是不是会把他五花大绑带回清风身边？鞅仲平采取了不妥协的态度，他不喜欢这个世界，像是一个完全被虚构的世界。
「请原谅我们，这次不管你怎样反抗我们都得将你带回，就算必须伤到你也一样。」
话才一说完，几名壮汉便扑向前，准备擒住鞅仲平。
在热闹的大街上免不了引来许多围观者，其中有人眼尖地认出恰克，马上也加入围捕的行列。
面对着众多围捕他们的人群，恰克直觉的反应便是拉着鞅仲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喂，你的仇家很多喔！」鞅仲平嘲笑道。
「那是你惹出来的祸。」把帐算在他头上简直不是人，恰克好心提醒到底是谁先惹祸。
「原来是我惹的啊！怎不早说呢？」
妈的！就算不被尹天照惹毛他也会因为鞅仲平的白痴行为而破了戒。
「把他们甩掉吧，不然待会儿加入围捕阵容的人肯定更多。」成百的人追着两个人跑，想想这壮观的景象真有如警匪追逐战。
「怎幺甩？你说得倒轻松。」
「你不是会飞吗？」鞅仲平很想掐昏恰克，只因这小男孩太坏了，在最危险的时候还寻他开心。
「对喔！我怎幺忘了。」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他不过是忘了，鞅仲平干嘛给他脸色瞧。
迅速牵住鞅仲平的手，恰克立即在口中念出几句咒语。一如之前，两人的身影如白雾般散去。
而其它人只能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鞅仲平从他们眼中再次溜走。至于他们的任务也只到此为止，这也是鞅清风给他们的最后一次任务。
＊＊＊
「哥......」
当恰克与鞅仲平回到之前所寄往的地方时，却见少年满身是阳地躺在墙角，而小男孩则是躲在兄长身旁哭泣。
怎幺一回事？好象在他们出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曾到过这儿，而且打伤了这名少年。
客厅里有打斗的痕迹，屋内到处是散落一地的东西，看来他们来晚了一步。
「他伤得很重，不送他到医院恐怕熬不过。」恰克蹲下身观察着少年的伤势。
真狠！两兄弟又没做错任何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救救我哥哥。」小男孩紧紧拉住鞅仲平的双脚，不让他离开。
「小弟弟，你先放手，你不放手我怎幺救？」
见小男孩不停哭闹，鞅仲平也只得抱起他安慰着：
「没事，只要有恰克，你的哥哥就会没事。」鞅仲平对身下的恰克示意着。
他们现在绝不能再带着两兄弟出门，否则只会更加重这名少年的伤势。被追着跑的四人能否到达医院还是个问题。
「又是我！？」能者多劳，他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只见恰克轻轻地在手掌心中画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使它逐渐形成一颗球体，再将它缓缓推进昏迷少年的胸前，只见金色球体慢慢渗进少年体内，在场三人的注视下，少年原本满是伤口的身体逐渐愈合。
瞧见少年已渐渐苏醒，三人才放下心中大石，但鞅仲平却觉得好象少了一个人。
尹天照！？天照不见了！进屋三分钟，鞅仲平这不想到这屋中少了一个人，看样子他并不够关心尹天照。
鞅仲平将怀中的小男孩放下，开口询问着：
「小弟弟，你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什幺事吗？」或许事情比地想象的还要糟糕也说不定。
刚才他和恰克被追，现在回到这儿又看到少年受伤，尹天照失踪恐怕不是巧合。
「刚刚......」原本止住泪水的小男孩又哭得更惨，抽噎的将鞅仲平和恰克出门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
「有个红头发的姊姊带着一群人闯进来，说是要大哥哥跟他们一起回去，可是大哥哥不肯，就打了起来。」
「我大概晓得发生什幺事了。」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不安，令人不难猜想得出鞅仲平此刻的心情。
「恰克......」
「干嘛？」恰克直觉好事绝不会在此时拜访他，来找他的通常只有厄运之神与倒霉鬼。
「再去一次吧！」
鞅仲平所指的再去一次便是直捣敌人的窝，既然天照在清风的手上，那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不要！」嘿，求他啊！只要让他高兴，他就愿意点头。
「求你。」
这完全是出自于下意识的反应，恰克惊讶的瞪大了眼盲望着鞅仲平，希望他的脑子有没有在某次飞行中摔坏了。
这城市如此大，要找到尹天照行踪的也只有寄望在恰克身上。还是说要他再回头找刚刚那群人，想必他们十分愿意带他到鞅清风的落脚处。
「你......算了！牵我的手，记得不要放开。」
恰克完全放弃，他说破嘴也动摇不了鞅仲平的决心，倒不如把握时间，能否救回尹天照的性命，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
另一边，将尹天照带回曾拘留鞅仲平之地的鞅清风，掩不住愉悦的神情，高兴的笑道：
「只要你消失，仲平便会回到我的身边。」眼前的尹天照只是个没有肉身的灵体，只待她给他个痛快，忘了他的仲平便会回心转意。
她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些，难道她还不懂吗？鞅仲平不曾属于谁，谁都留不住他的人与心。
尹天照只是苦笑着，嘴角上渗出的鲜血，像是在嘲笑鞅清风的愚蠢。
「你笑什幺？你凭什幺笑我？」她的怒气显现在眉梢上，隐隐透露出残酷与恼怒。
　「我？」张大双眼的尹天照微微的抬起头，「只是觉得妳的想法以及所作所为已经惹怒了仲平，不管如何，我都相信他会来救我。」
「你--」发怒的鞅清风根本听不进冷烨的劝阻，准备将掌心中化出的利刃刺进尹天照的右眼。她要听到他求饶，听见他哀号、听到他胆怯的哭声，她要他晓得与她作对永远不会有好下场。
但她的动作稍有迟疑。不久，鞅清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将怀中的小玉瓶掏出。
「你知道为什幺仲平不认得你吗？」
「是与这玉瓶所装的东西有关？」
「没错，只要我让你喝下这遗忘之泪，那幺......」
「我便会忘记鞅仲平？」这如意算盘恐怕没她想象的这般简单，尹天照是打死也不喝这遗忘之泪。
「不，我还没说完呢！遗忘之泪是神的礼物，平凡的人类只要一沾上它，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死。」鞅清风解开封住玉瓶的套子，命令两旁的人架住尹天照，强灌他玉瓶中的遗忘之泪。
「清风，我好象没说过要让尹天照喝下遗忘之源。」见鞅清风的作法愈来愈激烈，逼得冷烨不得不站出来。
「不行，只要有他，仲平就不愿意回到我身边。」行为举止已经呈现疯狂状态的鞅清风，命人丢下已被强权一滴遗忘之泪的尹天照，见目的达到的她，开始期待药效能尽速发作。
就在鞅清风高兴之余，带着恰克的鞅仲平已突破众人的包围赶来。
「天照？你们对他做了什幺？」看着尹天照痛苦的喘息，勾起了鞅仲平埋在心中的记忆。
「仲平？」鞅清风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尤其是耶双她所熟悉的眼神，就如同上次她将尹天照丢下大海时一般，饱含了悲愤与不谅解，逼着她无法再直视她所疼爱的弟弟。
不要用那种眼神责备她，她所要的结局并非如此。坚持而执拗的心开始崩溃，脆弱和憔悴正一点一滴侵蚀着她。
「仲平......」不，他不闭上眼，他不能忘了鞅仲平！趴在地上的尹天照口中逸出痛苦的呻吟。
迈步越过鞅清风乞求原谅的眼神的鞅仲平并没有停下脚步，当他抱起尹天照时，只见一双颤抖的手掌抚着他的脸庞，像是想紧抓住他却又无力。
带着晶莹泪水的尹天照，只想再次仔细的看看从前他从未好好把握一次机会，彻底爱上的鞅仲平一眼。
「让我......再仔细看你一眼......」当尹天照伸手触摸鞅仲平的唇瓣时，他露出一抹浅笑，这笑莫名地让鞅仲平感到心头与不安。
透过那泛光的瞳眸，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这爱他的人。
霎时，封锁的记忆倏地开启，有如排山倒海回袭着他的意识。这一刻，他忆起一切事情，包括他被强迫饮下遗忘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