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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笺——by镜里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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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钟华甄女子身份的人并不多,他是其中之一。钟华甄出生时体弱,长公主对外说她是男孩,没什么人来确认,也是因为那时候的她被诊出毒侵幼体,性命堪危,南夫人和路老整日看着,她不便见任何人。
  路老性子古怪,但钟华甄小时候和他相处时间长,并不惧他。
  “不过两月,”路老脸上的皱纹都皱起来,他收回手,“太子的?”
  钟华甄慢慢轻揉细腕,没否认也点头,只是说:“孩子是谁的不重要,而是我现在不想有孩子,路老应该也知道留不得。”
  她生得细细弱弱,性子却像威平候,当断则断。
  路老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告诉她:“现在才不到两个月,尽早喝药即可,但你的身子和别人不一样,纵使近年来少见犯病,但要遇到这种事,不是养几天就能解决的,至少要卧床大半月慢慢调理,不可太少。若是迟了,不止会坏身子,要想再怀上,也不太可能。”
  钟华甄屋子的摆置简便,却处处透着恰到好处的美感,红木圆桌上的是冷茶,青瓷茶壶柄圆滑。
  她听到那句不太可能时顿了顿,又低声对路老说:“我先前怕被大夫发现上报母亲,不敢随意,甚至想要出京一段日子,现在路老发现这件事的蹊跷却没告诉母亲,想必是愿意帮我,请路老为我备药,同时告诉母亲,我只是感染风寒。”
  这件事并不难,凭路老的本事,长公主不会怀疑。钟华甄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她有过身孕的事,尤其是长公主。
  路老看着她,他脸色苍老,却摇了摇头说:“我帮不了你,但我也不会告诉长公主。”
  钟华甄心一紧,抬头同他视线对上。
  “你是威平候府的世子,不可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他看向墙上的字画,那是威平候生前为钟华甄所做,金戈铁马气势汹汹。
  钟华甄问:“路老是知道了什么?”
  “你母亲是傻姑娘,却也用心护住你,”他拄着拐杖慢慢往外走,“你父亲威名太盛,盯着侯府的人太多,我不值信,有人会监视我所做。太子待你赤诚,你如果想护住侯府,一定不要向他透露你的身份。”
  路老走得不快,钟华甄站起来想叫住他,眼前却突然一黑,她扶着圆桌坐了回去,轻住捂头,看路老离开。
  南夫人一会儿后回来,见钟华甄脸色白,忙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给她摸了脉,觉得没事后松口气道:“世子方才与路老说到什么?怎么会血气攻心?”
  “……无事。”钟华甄轻捂小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坐在红木圆桌边,胸口突然有些闷,让南夫人扶她回床上。
  南夫人见她脸色极差,连忙扶起她问:“世子哪里不舒服?”
  钟华甄没回南夫人,她没站稳,踉跄了两步。
  ……
  钟华甄病了。
  长公主听说路老去看钟华甄的事,心中没觉奇怪。路老得威平候敬重,面冷心热,一向疼爱钟华甄。
  他因为身子缘故,近几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侯府偏院,也幸好钟华甄这两年身子好转,只需吃些补的,旁余不必再用。
  但平福跑过去告诉她钟华甄晕倒时,还是把她正在抄佛经的笔惊得掉在地上。
  回廊弯弯曲曲,平静的湖面被落下的秋叶激起一层层不平的起伏。长公主匆匆到钟华甄院子,南夫人刚好端盆热水出门,要同她解释,她什么也没问,径直进去。
  南夫人赶紧将手中这盆热水给旁边的婢女,跟在长公主身后进去。
  锦被绣兰纹,钟华甄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唇色近无,一张小脸惨白,看得人心都揪起来,卷长的睫毛似画扇一样,精致中又有柔弱,惹人怜惜。
  长公主坐在床榻旁,她的手去摸钟华甄的有些发凉的脸,又转头开口问南夫人:“世子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晕倒了?”
  南夫人连忙道:“不是大事,方才路老见世子体寒,便施了两针,睡会就好,没想到世子一会后睡意就来了,没站住,把平福吓到了。”
  长公主脸色好上许多,她替钟华甄掖了掖被子,“没事就好。”
  路老是府内的老大夫,说话最有分量,他做事不会有错。
  南夫人站在床榻边小声道:“路老说世子要多休息,老奴在这看着,公主可先回去,要是有事老奴再派人通知公主。”
  “我在这里等着,”长公主皱眉,“日后再这样大惊小怪,惊扰佛堂圣地,我非得罚你们一顿。”
  “世子才刚睡下没多久,公主若是在这,得等许久,”南夫人低声说话,“世子如果醒了,恐怕会觉得歉疚。”
  长公主眉蹙得紧些,却也知道南夫人说的是真的,她回头看一眼钟华甄,站起身道:“让世子好好休息,莫要吵她,若是她醒了,找人去叫我。”
  南夫人连连应是,把长公主送了出去。
  屋内窗牖紧闭,垂下的幔帐遮住床上的身形,等所有人都出去后,钟华甄缓缓睁开眼,她抬起手,慢慢搭在自己额头上。
  幔帐顶端垂平安符,流苏轻坠,路老的话让她想到了一些东西,一时急迫,加上孕期身子不适,晕厥一会儿。
  长公主从前是为她而死,为避免打草惊蛇,她前几年早早查了刺杀的刺客,从雍州一路查到了张家,最后被李肇发现。
  她是太子一派的人,如果被发现查张家,不仅是太子会问她在干什么,张相那边必定也会察觉异常,钟华甄还不想打草惊蛇。
  南夫人慢慢走进来,低声道:“世子再睡会吧。”
  钟华甄轻应一声,慢慢合上眼。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和路老所说是否有出入,但她也不是悲天悯人的类型,剩下该怎么做,钟华甄清楚,她心思本就不纯。
  侯府得皇帝圣宠,她又是太子伴读,威平候名下的青州兵力让人忌惮,盯着的人自是不少。
  前世她直接被送出京,钟家后继无人,大司马便借机割据青州一半,李煦身边并没有钟家这个强势后盾,仍然一步步将九州四海攻下收回,于他而言,所有事都是时间问题。
  她实在厌倦血腥,碰到便觉心中不适。
  钟华甄一觉睡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夜晚的气息微凉,如水般澄净的月光从窗子照在干净的地板上,如白昼样,被风吹动的树影摇动。
  南夫人已经回去睡觉,钟华甄的锦被上压着一个人,呼吸平缓,显然已经睡熟。他身形高大,腿压住她,手放在她腰间的锦被上。
  若她现在是侯府小姐,这位祖宗就是个明晃晃的登徒子。
  钟华甄轻揉额头,有些庆幸自己方才太累,没换衣服,仍束起软胸,她甚至完全不奇怪他会在这。李煦向来只挑自己喜欢的话听,不想听的从来都只当耳边风过。
  她抽出一只手,慢慢推开他靠得太近的脑袋。
  李煦突然惊醒,他人是醒了,可脑子没醒,蹭来蹭去又抱她紧些,像只无意识的八爪鱼样。
  过了会儿他才缓过来,带着倦意的声音囔囔道:“连我罚你抄的清心经都不抄完,哪来的闲心生病?”
  钟华甄深吸口气,不想和他计较,“你来我这也就算了,怎么还睡上了?”
  “反正都是我的地盘。”他困倦的声音慢慢变小,又睡了过去。
 
 

第22章
  夜凉如水,钟华甄颈边的的呼吸却热得让她合不上眼。李煦的手压在她小腹,也不盖被,仗着自己年轻气盛火气旺,不怕着凉伤风。
  她心叹口气,慢慢挪开些,他无意识哼两声,钟华甄轻握他手腕,他声音又小了些。
  她慢慢坐起来,手收回来,抱起蜷缩的双腿,透过淡亮的月光看李煦这张俊俏的脸。
  他睡得很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会对他做什么。
  她也确实从来没害过他,以他们二人的关系,就算出了事,她会护住的人也是他。
  钟华甄在路老说那番话时,有过那么一丁点的动摇。
  李煦而立之年便已经是旋转乾坤,横扫千军的铁血帝王,是完全不同于现在的存在,仅凭神武帝三字便能吓得敌军落荒而逃。
  纵使各类史书上说他残暴虐敌,手段狠毒,可或多或少,都会提上一句他那些以少胜多的有名战役,兵书更是将此些奉为经典,提笔赞美,堪称一绝。
  她的奢求并不多,不求建功立业,也不求留名青史,只想护住长公主和侯府。如若可以,她或许能借孩子以求他庇佑侯府。
  可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觉得不能留。
  李煦不是那种轻易就被束缚住的人,不相干的血缘之情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如果现在跟他说一句那个婢女有了身孕,他只会随口一句打掉,一年之后和他说婢女生了孩子,以他的手段,母子都不会留,单纯只是因为他觉得低贱下人不配生下他的血脉。
  长公主对张家的恨意刻在骨子里,这些年抄经念佛也没下去,和先皇后扯上关系的事,她不会高兴。
  钟华甄下巴轻靠膝盖,路老没可能在这种时候撒谎骗她,他对她父亲忠心耿耿,在她小的时候便常与她提及威平候的威武战绩。
  如果他比长公主要先察觉到什么,不太可能什么都不说,又或者是事情藏起来,比说出口更加安全。
  她轻垂眸眼,缩在墙边。离李煦登基没有几年,皇帝近年身子总有不舒服,御医备了一堆,他那病是体内出了问题,治不了,只能养。
  钟华甄这些年得的宠爱不是假的,皇帝从未亏待过钟家,甚至事事偏倚,连进东宫做太子伴读,都是两方获益的做法。
  她呼出口气,心道也罢,就算不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都没发生,做好准备防患于未然。
  夜晚安静祥和,她手撑着被,打算下床给李煦让位置睡时,发现李煦揉着眼睛正在看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边揉眼睛边坐起来,打哈欠问:“想起夜?”
  李煦离她有些近,钟华甄双手撑在床上,又缓缓坐回去,她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你在这睡吧,我去找南夫人。”
  “找她做什么?你大半夜不睡觉,还想去扰别人清梦。”
  她不动声色拢住胸前衣襟,道:“我刚染病,不便同你睡一起。”
  “我都没开口,你瞎想什么?好好待着,不许走,”李煦手抚上她的额头,觉得冰冰凉凉,啧啧两声,“肾虚体弱之症,怪你婢女。”
  钟华甄无话可说,他最多只会一些受伤的包扎之术,要是在这种灰暗环境下只是摸她额头就能诊断出她到底有什么病,那他医术该比学医几十年的老大夫还要精湛。
  事实上他连医书都没看过几本。
  李煦也不害臊,继续问:“什么原因生的病?”
  钟华甄把他的手拍掉,说:“今天吹了些风,回来时没注意,晕了片刻,现在已经无碍,你整日来我这里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去东宫。”
  屋内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今天月色很好,敞亮干净,钟华甄都能隐隐约约看清李煦的表情。
  “你这身体真的不行,太弱了, ”李煦盘腿坐起,“日后要是随我上战场,最多只能窝在营帐里。”
  钟华甄一顿,视线看着他,微微皱眉,“大司马有动静?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他说话总是没头没脑,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都不是废话。
  李煦撑头看她,虽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可娇娇弱弱的身形却还是感受得到,即便没什么男子气概,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厌倦,身上还香香的。
  他随口问:“你可知我为什么把邺城圈起来?”
  钟华甄顿了顿,猜一句:“因为河运的事?”
  “如今天下不平,你父亲死后,不服父皇的诸侯心思慢慢起来,邺城有条专门的皇家河道,宽大速度快,这些年开的次数比其余时间翻出一番,”李煦挪动自己位置,与她靠得更近些,他觉得这里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最得他喜欢,“京城的事要解决,但这仗,也是迟早是要打的,不能依次来。”
  李煦与她离得太近,钟华甄攥住衣襟的手心都出了汗,她转过头避开他,蹙起细眉道:“你要说事便好好说,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你婢女果然是每天都上你的床,”他身体前倾,手按在她大腿上,鼻子在她修长的脖颈间嗅来嗅去,“我真不知道你这香是什么奇香,连我都不愿告诉,明明这么好闻,你却要藏私。我已经向你求了好几次,你一次没给我。”
  他的身体险险蹭过她胸口,钟华甄呼吸一屏,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后退些道:“正事不做,整天想这些事,你起来,我找南夫人有些事。”
  没人会去怀疑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李煦也不会无缘无故对她产生怀疑,但钟华甄的心怦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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