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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笺——by镜里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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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轱辘轴开始慢慢转动,钟华甄揉了揉眉心,不太想理他,只回道:“母亲昨日才回的府,你今天约我出来,实在不太妥。”
  “她这几天不是都会在佛堂待着吗?反正不管你,你又何必理她?”李煦打个哈欠,“真不知旁人看上你什么,瘦杆子还带一身病气。”
  钟华甄没想反驳他,斟酌道:“殿下处处胜出我许多,所以别的女子不敢靠近,怕自己玷污。我比不上殿下,旁人选我不过是退而求其次。”
  以前有位世家小姐长得不错,在京城也是少见的貌美,他对女子没有兴趣,但对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却是甚为赞赏,心觉美人就该配英雄。
  可惜那姑娘喜欢的是钟华甄这一款,钟华甄没怎么关注,倒没想会因此遭罪,手臂青了半个月。
  李煦盯着她,屈腿放下手,“还在为你婢女的事生我气?”
  钟华甄心中咯噔一声,谨慎看向他,起了提防之意,“太子殿下既答应不夺华甄所爱,那便不可反悔。”
  李煦鄙夷道:“瞧瞧你这出息,光这句话说了三四遍,你日后去东宫,看上哪个直接挑走便是,我决不拦你,一个小小的婢女,我没兴趣和你抢,送出京我都没心思查。”

  钟华甄摇头,委婉说:“人受了些刺激,她平日最得宠,我不想见她难受。”
  李煦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遮掩,对什么都是,他或许不会和她抢人,但要是再留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我非故意,但她卑贱勾引在先,”李煦把腿收回,慢慢盘起,“若在东宫,她还没进寝殿就已经死无全尸。侯府散漫,你也太过单纯,让你搬进东宫不愿意,加强守卫也不放心上,总不让我省心,夜夜都怕你遇见刺客。”
  钟华甄顿了顿,避过不谈,道:“是你武功了得,旁人拦不住你。”
  那天雪白被单上的淡浊血迹一清二楚,他破了别人的处子身,是个事实。
  那婢女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稀里糊涂被她送走了已是可怜,没必要再为她赔上条命。
  李煦似乎也发觉自己起了一个不好的话头,嘴硬道:“她想攀龙附凤才睡在你床上,我不过是酒醉头晕想先睡一觉,要不是她自己主动,又怎么会出事?再说明明是你的气味……”
  他顿了下,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有点不太好,没再继续往下说。
  钟华甄手微微蜷起,心中松口气。他平日便瞧不起教引宫女,高傲至极,不愿让人近身。那天是第一次,胡搅蛮缠极了。
  “不说这些,魏函青可曾说什么?”她转了话题,“是他一直以我容貌为由说三道四,不对在先,但闹事的是我,殿下若是偏倚我,尚书大人恐怕会因此心生不平,得不偿失。”
  魏函青是李煦十年后的左膀右臂,替他稳定朝中大臣,处理政务,一丝不苟。但他现在尚年轻,不如日后处世圆滑周到,总觉得李煦偏宠她,而她居心不良,大不敬。
  “你们两个都有错,”李煦随口说,“今日是带你出去散心,别提以前的事。”
  钟华甄抬头看他,疑惑问:“宋太傅交代的功课,你都做完了?他要求那般严苛,怎么会突然允你去京郊?”
  “你倒是好学,自然是完了。他前几天问了我个问题,”李煦挑眉,“‘时值变乱,为君者通达权变,为臣者晓事知宜,可行否’,他问我怎么答,我说动乱之时,臣者若愚,不宜擅作主张,当言听计从,若有违者,杀一儆百,他沉默许久,给了我两天假。我闲下来的时间不多,你别不知好歹,这两天我可都准备耗你身上。”
  钟华甄顿了顿,心觉这回答还真符合他性子。
  她暗暗思索,在想该怎么把和他的关系断了,又不至于太得罪他?
  ……
  京郊秋日萧瑟凄冷,高大的梧桐树黄中带绿,地上枯草干燥,被马车木辋碾出车辙。
  宽大的营帐前有一大片空地,御林军林立在四周。
  马车在一旁停稳后,钟华甄先行下来。
  她抬头,视线扫过四周,等看清远处营帐旁的人时,眉头微微皱起。
  三皇子李肇正在同别人聊天,温文尔雅。他后面跟个眼熟的人,是当今正值不惑的状元郎,另有一群奴仆抬着东西,似乎也是刚到没多久。
  李煦见她没动静,也没催,顺势坐在马车板上,屈腿搭膝问:“看什么?”
  钟华甄眉微微皱起,眼睛注视前方,只问道:“状元郎似乎和三皇子走得有些近,你有没有查了?”
  她话音刚落,李煦便伸过手搂住她的脖子,往后一拉,钟华甄没来得及反应,后退了几步,手里的暖手炉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他漫不经心道:“你这语气,是在命令我?”
  钟华甄被他的臂弯拥住,微微仰头看他,又拍了拍他的手,“别胡闹,我说真的。”
  她体弱多病,常年少见太阳,光滑的皮肤白皙精致,仰头时一双眼眸漂亮有神,身上的药香味独特清淡,明明是个清隽少年郎,却又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
  李煦顿了会,嘀咕句听不清的话,松开她说:“李肇前年去赈灾的时候救过状元郎一次,他这回运气不错,捡到一条好狗。”
  钟华甄微微张口,想了会后,到底还是没把心底话说出来。他比她要高大许多,劲腰精壮,精致的少年面庞已经有了些成年男子的硬朗,这是未来的皇帝,手上沾血无数,不是傻子。
  旁边的小太监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恭敬呈上,钟华甄接过暖手炉,只是道:“你想散心也不该找这地方,我马术不精,也不想骑马。”
  说多错多,李煦在大事上一直理得清,既然这位状元郎是他的以后谋臣,他自会有所动作,费不着她花心思。
  “又没让你随我一同,”李煦拍拍她肩膀,“反正你在家待着无趣,出来玩玩又不耽误事。”
  钟华甄皱眉问:“你要做什么?”
  李煦突然抬起手,让她安静。他跳下马车,单手背后,身体挺直,玄袍箭袖绣暗金线,四爪金龙栩栩如生,颇有一国太子的冷酷风范。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注重自己的身份。
  她心有所悟,走到他身后,御林军中郎将钱虎领兵过来迎接。
  钱将军穿鱼鳞甲,肃容正立,抱拳道:“太子殿下,钟世子,已备好休息营帐。”
  皇子在宫中有专门练习骑射之地,但京郊这块地方也是练习之处,此地平日便守卫森严,能进来的都与高门子弟有关。
  李煦颔首:“本宫与三弟在此约了比试,钱将军,巡守可有异常?”
  钱虎恭敬回:“西山处似有猛兽出没,约是夏时从别处来的,但卑职已加强守卫,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钟华甄在一旁安静听他们谈话,她的手抬起,摸了摸发痛的脖子,心想脖子肯定被勒出条红痕。
  李煦力气很大,玩耍时没什么分寸。
  他有所察觉,回头看她一眼,钟华甄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李煦也没再多说,让钱将军先行告退。
  “你一个大男人,身子比女孩还娇气。”他埋怨道,“我根本就没用力气。”
  钟华甄无奈道:“我没事。”
  她随李煦去营帐,脚步突然一顿,隐约察觉有人在看她,抬起头时,恰好与三皇子的视线撞上。
  他手里拿箭矢,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钟华甄还没回神,一只大手就遮住她的眼睛,淡声道:“本宫不是让你来乱看的。”
  李煦高大的身影遮住面前的阳光,钟华甄也知道他的喜怒不定,开口说:“我正想他怎么敢应殿下这场比试,谁都知道没人能赢殿下。”
  “油嘴滑舌,整天只知道输赢,像什么话,”李煦哼声放下手,“再被我发现你偷看他,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第3章
  钟华甄对李煦的话习以为常,说了两句捧场的好听话,把他脸色哄好了,随他进去。
  她刚进东宫做伴读时身子不好,小脸尖尖又苍白,走两步就大喘气。虽早已通读诗书,但那时年纪尚幼,什么也不能显露,在李煦的朋友里,算是最没用那个。
  他也最看不起她。
  李肇比他们先一步去马厩挑马,钟华甄自小和马就处不来,留在营帐附近看着李煦兴致冲冲过去,等不见他背影后,她摸了摸袖口,眉头一皱,叫来个小太监。
  宽阔的土地枯草丛生,帐篷的鬃绳捆紧地上木竿,钟华甄长直青丝被发带束住,身形颀长纤细,如芝兰玉树,优雅清隽。
  一个人手握缰绳,骑马慢慢靠近。
  她的相貌一直都很出挑,肤白莹润,纤弱有美感,胜过女子许多。
  若她不是侯府世子,又没有太子护着,怕早就进了某个人的腌臜帐下。
  钟华甄察觉有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后,又吩咐几句面前那小太监,他连连应几声,小跑离开。
  她朝过来的人拱手行礼道:“三殿下。”
  过来的人不是李煦,是李肇。
  李肇穿一身月白色窄袖袍,黑靴履整净,枣红马长鬃毛,他手微微勒紧缰绳,让马停下,朝钟华甄道:“怕钟世子忘了事,故来提一句。”
  四周都是穿鱼鳞甲的侍卫,守卫严密,钟华甄慢慢抬起头,同他半含笑意的眼睛对上,回道:“自然。”
  她有把柄在他手上,两人有过对峙,他保密不说出去,她帮他做一件事。
  微冷的凉风拂过后颈,李肇笑了笑。他面庞清致,修长手指攥起缰绳慢慢离开,似乎只是想来提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别忘了。马尾甩动,枯瘠草地扬起灰尘。
  钟华甄抱着暖手炉,看他背影渐渐离开,慢慢皱起眉。
  李肇比李煦小两个月,母妃是冯贤妃,虽不得宠,但在他五岁为皇帝挡刀而死,皇帝对贤妃的愧疚全转移到李肇身上。
  小太监从远处小跑回来,手里捧着她方落下的绣云纹药囊,恭敬说道:“世子,是落马车边上了,刚才侍卫捡到送过来。”
  钟华甄收回视线,抬手接过,慢慢握在手心,药囊的雪青流苏垂出,她问:“太子是什么时候约的三皇子?”
  小太监茫然回道:“不是太子约的,是三皇子先在陛下面前提起。”
  钟华甄愣了一下。
  李煦天生神力,骑射远超教习将军,武艺精湛连大司马都会夸赞句,擅长戟重剑,箭术出神入化,李肇又不是傻子,何必找李煦自取其辱?
  钟华甄把疑惑放进肚子里,点头说:“我知道了。”
  李肇处事比李煦温和,但他做事同样无厘头,李煦会应下,当是有自己考量,她用不着管太多。
  小太监满头雾水,没敢多问,但他走近些,小声同她道:“奴才斗胆,方才见世子您在同三皇子聊天,心觉怯怯,殿下不喜三皇子。”
  京城大多数人都知道威平侯世子与太子关系最好,平日形影不离,寻常人不得探查宫中贵人行踪,但一般知晓威平侯世子在何处,也大概能猜到太子在哪。
  贴身伺候的内侍比外人知道得多。
  太子是小孩子脾气,视钟世子为挚友,最讨厌她与旁人交好,生气时谁都可能受牵连,连她自己也不能避免。
  钟华甄把药囊放入怀中,倒也了解李煦的脾气,点头道:“多谢提醒,三皇子没说别的话,只是太久没见,来打声招呼,不用特意告诉殿下。”
  小太监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钟华甄有秘密,而李煦喜欢没事找事,她并不想成为他关注的对象。
  他以前嗅见过她后颈的清香,拧眉说她整日做个文人雅士,熏香沐浴,却连剑都提不起来,没有男子气概,有时实在看不过眼,还让她用他的重剑练武,导致三天她手都抬不起来。
  可钟华甄为遮掩身份,房内从没设过熏香。
  秋日里凉风习习,她轻拢住披风,耳尖突然微动,钟华甄动作一顿,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还没来得及动,一支利箭突然划破长空的安静,从她身旁直直刺入旁边小太监的手臂,锋利箭镞流下几滴热血。
  小太监摔倒在地,尖细的声音刺耳欲聋,指缝流淌下鲜血。钟华甄下意识回头望一眼,看见李煦拉弓的手慢慢放下。
  他箭袖骑装,剑眉星眸,少年英姿勃发,身后背红羽箭袋,大手拿弓,不过才十七岁,却另有一种天生的强势冷硬。
  钟华甄立即回神,她皱眉,蹲下看太监手臂血的流势,发觉没伤及筋骨,松了口气,抬头对李煦道:“此地禁止用箭,你若是想同我玩耍,等我身子好些早说,不该误伤无辜。”
  有心留意的人都看得出太子那一箭来势凶猛,到她嘴里却变成了玩乐的失误。
  李煦坦然道:“是本宫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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