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by镜里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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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同别人不一样,这也正常,只要不虐杀无辜就行,”钟华甄叹声说,“如果让我过去,我定是怕得不行……你去搬张凳子,地上凉。”
李煦手段的狠被很多文人记在笔下,他打胜仗是好事,但喜好虐杀却实在让人不敢苟同,以至于后期遇上他的人,要么降得痛快,要么夹尾逃走。
“就这么为我着想?”李煦趴在床边,隔着一层布和钟华甄交谈。
她身上虽然有血腥味,但不怎么重,可能是快好了。刚才靠近她时,还有股浓浓的奶香味,约摸是她身边的南夫人给她补身子的,甜甜的感觉,搞得他都想尝几口。
钟华甄不知道他想什么,提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我上次送你的香囊呢?可以还我了。”
路老没往这边送过消息,证明东西还在李煦手里。
李煦挑眉道:“我的东西是能随便给你的?华甄,不要挂念别人的东西,如果以后恃宠而骄了还来怪我宠坏你,我肯定会罚你。”
“……那是我的。”
钟华甄仔细回想,李煦从她这里拿走的东西,还真没几件能拿回来。
“你真能瞎说八道,在我腰上都挂了半年,还能是你的?”李煦呵笑一声,“要照你这么说,我那玩意也是你的?你太贪心。”
钟华甄懂了,她有些无话可说,道:“我从前听人说军营里是鱼龙混杂之地,看来你进去真学了不少。”
他以前不会说这种话。
“乱是真乱,”李煦想起自己看见的东西,眉都皱起来,“你猜我再里面看见什么?”
钟华甄捂住耳朵,不想听。
李煦看不见她的动作,继续吐槽:“我起夜时看到有两个大男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我都快恶心得要吐了,你说嘴巴是能用来干那种事的吗?就没有手吗?反正我是接受不了,你以后见了,最好也跑远点,脏你眼睛。”
钟华甄觉得整个人都要变红了,她缓了一会儿才恍恍惚惚问:“你说话越发没有遮拦,这是在里面待了多久?”
“就一个月啊,”他郁闷道,“晦气,不想说。”
“这……我的香囊,你还是给回我吧,若是以后上战场,带着不太好。”钟华甄呼出一口气,并不想和他聊男人间的共同话题。
“我的东西,不给,”他没把她的话放心上,“神武营筛退了部分人,昨天我已经和你父亲的老副将商量好,他随我回京练兵,时间赶,明晚就走。”
钟华甄皱眉:“孔叔?他断了腿,你别折腾他。”
“他好歹跟过你父亲,不是废物,若非腿断了,也不至于在东顷山待这么久,不会觉得是折腾,”李煦手撑住下巴,“你赶紧想想这附近哪有好玩的地方,明天带我出去看看,你不回京,我都没多长时间陪你。”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你明晚就要走,回去好好休息,母亲早上会来看我。”她说,“你也该知道我了解你,不用花时间查我,钟家有我在,不会背叛你。”
钟华甄要静养,明天就算他亲自来接她,她也能只能称病。
李煦走是没走,可他也感受得到钟华甄身体不是很好,他在罗汉床上躺了下来,和钟华甄说了大半宿话。
钟华甄一颗心提在嗓子眼,终究没熬过睡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把自己缩在锦被里,藏住雪白的肌肤,只露出个头,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快天亮时,有人掀开幔帐,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牙印皱眉。
他拿出怀里消除疤痕的膏药,嘀咕道:“好好一个男孩子,太娇气了。”
第49章
钟华甄醒来之时, 李煦已经走了, 南夫人站在红木圆桌旁,给她备鸡蛋羹和肉汤。屋子遮挡住明媚的阳光, 微微亮, 镂雕琼花窗牖合上, 没上锁。
她慢慢坐起来, 抬手摸了摸脸, 脸上淡淡的牙印已经快消了, 清清凉凉。
他给她抹过药。
李煦现在还在长身体,他们两个有半年没见, 不知道他现在长高了多少, 昨天他摸她脸的手倒是大了。
南夫人见她醒来,将勺放进碗中,端鸡蛋羹给她, 道:“太子殿下方才来了消息,说有急事先回京一步,差人来禀报。”
钟华甄微微惊讶, 问出一句:“出大事了?”
李煦既然花时间来东顷山,总不可能只是想她所以来看她, 张相也不会准许他因为这种原因离京,带走孔叔肯定是有过一番谋量的, 如果不是出大事, 他不会匆匆赶回去。
南夫人说:“没怎么听说具体原因, 好像是交州庆王带兵攻打恒阳城, 恒州刺史向京城求助。”
钟华甄顿了顿,庆王不同于昭王,昭王是皇帝远亲,因为祖辈有功才得赏地,庆王是皇帝的三哥,得先帝器重,本该封为太子,因为她父亲的加入失败,被封为庆王,远封交州。
本来是想钳制于他,结果庆王短短几年内练出一支英勇的海上军队,无人敢来冒犯。
而那一次,是李煦的第一次领兵出征,他尚有生疏,伤重好几次,有次还差点他伤及性命。
庆王是个大老粗,但他不是傻子,难以对付。
李煦远居京城,虽通水性,可远远不及海里练兵的庆王,最后使出擒贼擒王之计,整整打了有大半年,才险胜庆王。
可庆王与恒州交战应该是在一年之后,怎么会早这么多?
钟华甄轻抿起唇,皱了眉,“先不吃,我写一些东西给太子殿下,你瞒住母亲让侍卫快马加鞭赶上他。”
她微微捶腿,起身到紫檀木案桌前坐下,战场形势多变,她的记忆不一定能帮到李煦,若是禁锢住他的想法,得不偿失,可小事提醒一番也不是不行,如昭王与徐州刺史,又如庆王和海运造船厂。
以前李煦吃过亏,要不是反应够快,或许也活不到十年后。
庆王早就暗中收揽与此有关的官员,给李煦的船,都有瑕疵。
钟华甄把信交给南夫人时,突然问道:“母亲和小七呢?”
南夫人接过信时,咳了一声说:“小七在长公主院子里住,万大夫在一旁看着,那边有奶娘。”
南夫人早上刚从长公主那里回来,昨晚见她和一众下人围着孩子看,一脸新奇,现在想起来都觉不好意思,明明长公主说过不留这孩子。
钟华甄没听出异常,对她点点头,说待会让人请他们过来。万大夫说她身体虽不太好,但孩子生得顺,没怎么像别人样伤到根基,只不过平日还得注意养身,春天风凉,尽量少吹。
长公主告诉她只许小孩在府中留一个月,但以钟华甄对长公主的了解,她觉得会留更久一些,只不过她没想到长公主直接就把孩子养上了。
钟湛是钟小七的大名,钟华甄给起的。这孩子性子闹腾,没人陪着就哭,长公主当初脸冷心硬要把孩子送出去,最后还是觉得孩子太小,一留再留,最后一直养在侯府,现在六个月,已经学会坐。
孩子嘴巴像钟华甄,眉眼间却像父亲,越长开越像,钟华甄提着心怕长公主不喜,哪知道长公主竟然完全没往那一茬想。
东顷山在豫州,远离纷杂之地,钟华甄在侯府里养身体,极少出门。
李煦自东顷山回去之后便开始整顿军队,他领兵出征交州,半年来钟华甄不停收到有关他的消息,有些是他自己寄来的,另一些是送往各城的战报。
他带兵前去,半年里保住恒州,庆王退回交州,两方交战僵持,李煦未经沙场,手段自成一套,让外人琢磨不透,神武营人数仅四千人,却被他练成了以一敌十的精兵。
其他地方则都在观望,交州临海,大蓟朝海路不盛,庆王自大狂妄,赋税严苛,与旁人利益重合不多,他们只不过是想看看谁能赢。
长公主对这些事也甚为关心,没拦着他们二人的来信。
钟华甄没了有孕时的惆怅茫然,但每次接他信时都是心惊胆战,总觉他时刻会出事,连长公主在她面前说李煦莽撞,她都想点头附和一句。
小七性子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总爱哭哭啼啼要抱抱,长公主心疼外孙,有时连佛经都不抄,时常抱着孩子来训斥钟华甄一顿,说她偷懒偷闲,竟然能把孩子交给婢女。
好不容易给孩子换完尿布又把孩子哄睡的钟华甄:“我没有。”
小七趴在长公主怀里,边玩她头发边抽泣,脸上都是泪珠,长公主气道:“你看看小七哭成什么样了?小七早产本来身子本来就一般,你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陪着?”
“……我出生时母亲没陪着。”
“你和我能一样吗?!”小七被长公主语气吓得哆嗦一下,又要哭起来,长公主连忙轻拍他背哄,要抱他出去,抬头给钟华甄留下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钟华甄感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又下降了。
她无奈了,叫住长公主,把手上的信拿起来,道:“母亲,路老那边来了信,说陛下病情反复,已经派人来东顷山下旨。”
长公主顿足,她蹙眉回头:“陛下的病怎么了?”
皇帝这两年病情反复,时好时坏,有时看着病重,却又莫名挺过来,钟华甄不担心,她知道这两年内他是不会出事。
长公主道:“你留在这里,我回去就行。”
她在皇帝那里是任性的性子,皇帝也不会怪她。钟华甄这段时日身形愈显,容易出事,李煦来的那段时日更加,好在没让他们两个人见面。
——长公主不知道钟华甄和李煦私下见过一面。
“怕是不行,”钟华甄摇头道,“路老说陛下给我下了密旨,让我去交州一趟。”
她们不在京城一年多,监视路老的人好像不再有动静,他传来的消息,也是密信。
威平候是大蓟朝都知道的战神将军,就算钟华甄体弱没继承到他的英伟,但青州那些将军副将,还是认她和长公主的。
虽然钟华甄从威平候给她留的信里看不出正经意,可他在百姓之中威望极盛,他那群副将甚至将他的话奉为圭臬,钟华甄前世养在青州,得到很多人的照顾。
皇帝此举,大概是让她过去激奋军心。
长公主同样想得清楚,她说:“交战之处不安全,李煦已经在交州待有一个月,你过去也做不了什么。”
钟华甄把信放在雕云纹案桌上,起身把小七抱在怀里,小七亲近母亲,没哭也没闹。
长公主拿起信看了几眼,她长身玉立,素衣不减风韵,只是眉皱得厉害。
钟华甄轻道:“陛下或许没打算让我做事。”
长公主抬头看她:“你现在若是束胸,会很辛苦。”
现在是初秋,树枝叶片已经开始变黄,钟华甄的容貌本就昳丽,这副身子如今康健丰腴了,扮男装只会吃力。
“不打紧,我若不过去,倒让陛下觉得钟家心不诚,如今战态又起,如果青州没有做出表率之意,陛下就算信任母亲,恐怕也会生出嫌隙,甚至觉得青州也想分一瓢羹。”
长公主摇头道:“陛下心宽,没你想得那番狭隘。”
她虽那样说,却也没有反对钟华甄的话。
威平候忠君爱国,却是个怕麻烦的人,成名时怕别人谣言祸乱,成亲前怕被琐事牵绊,所以他做事都通透,不会刻意瞒住别人,谁想查他随便查,身正不怕影子斜。
长公主不想钟家被人议论有野心。
“我过去只是表态,会尽量少出门,太子知道我身子,不会让我出去。”
钟华甄轻捏小七的嘴巴,肉乎乎的两只小手去玩她手指,迷糊的表情跟李煦那小霸王刚睡醒时的模样像极了,钟华甄笑出声。
长公主突然开口:“甄儿,小七养在钟家,那便是钟家的人,跟太子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钟华甄点头,只道:“母亲若是回京城,那便只能把小七留在东顷山让万大夫照顾,他还小,若被人认出与太子有相似之处,太过危险。”
长公主一愣,突然犹豫起来。
……
皇帝的圣旨没几天后就到达东顷山,和上次李煦前来不同,宣旨官员带了一份放在宫中的战旗,那是威平候的帅旗。
长公主当场落了泪。
她先长公主一步离开东顷山,她喉间用药弄出小小突起,细腰处的衣服里加了东西,看着像长了些肉。
南夫人同她一路南下,走的官道,旗帜扬威平候战旗,威风凛凛,颇为张扬,侍卫步子整齐有力,路上有见识过的人,拉着小孩伸头出来看热闹。
她叹口气,本不想太卷入这些事,又怕李煦应付不过来。若再给他一年还好,当初开战匆促,也只有他能扛得下。
钟华甄这边往交州,长公主却没去京城,给皇帝回了句近日有事,脱不开身。她快到交州时,天空突然飘下雨滴,雨越落越大,行路止住,转到最近的一间驿站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