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打脸日常——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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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里,她看着他时眼里只有爱,然如今,那里头的凉薄让人生寒。
她给了他十年的爱,十年的温柔,将他养成了一身的骄傲,此时竟是脆弱到经受不住她一个冷眼。
陈温僵在她的眸色中,心窝一阵阵地紧缩,“退下。”陈温没去看宁庭安,但他知道他还站在那。
宁庭安没动,江沼动了,身影决绝地从他身旁略过,风吹起,这回陈温并没有闻到那股熟悉的清淡幽香,那素色的大氅太大,太宽,将她的气息完全盖住,紧紧地包裹在里头,已经让他找不出她昔日的半点影子。
陈温终是服了软,“沼儿,我想同你谈谈。”陈温的喉咙一阵滚动,低哑地说道。
周遭突然一阵安静,宁庭安连着陈温的人马尽数撤出了院子。
江沼的脚步停在庭阶的圆柱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她从未听过听他唤过自己。以前还很好奇,若是他唤起自己来,是叫她江姑娘,还是四姑娘。
如今倒是听到了。
江沼觉得稍微有些遗憾,要是他能在一个月前这般唤她一声,或许在她的那段回忆中,也不尽然都是苦涩。
陈温转身上前两步,立在她对面垂目看着她,低声地说道,“孤从未喜欢过林姑娘,陈温从四岁起孤便知,你是孤的太子妃,这辈子孤也只认你一人。”
梨树上的残雪被风一吹,“啪嗒”一声落在枯草上,江沼的那双眸子却没惊起半点波纹。有些话听太多,便也听不出任何感觉,陈温此时说的这话,这些年,皇后曾无数次地对她说过。
江沼虽不明白,他为何要同她说这些,但忍不住又提醒了他,“殿下,我们已经结束了,殿下要喜欢谁,与臣女并无干系。”
大氅将她的身子遮挡住,只露出了一张脸,清清冷冷。
陈温心口又是一悸,沙哑地说道,“孤一生行事谨慎,从未后悔过一件事,唯一做错的,便是那日在五台山上同你说了那句退婚,如今孤已很是悔恨,并不想同你退婚,想娶你做孤的太子妃,可好?”
陈温话音刚落便见她摇了摇头。“殿下是太子,必定能找到殿下满意的太子妃,殿下今日既又前来问臣女,臣女便同殿下说明白,殿下同臣女已退婚,殿下娶谁为太子妃都与臣女无任何干系,臣女往后的日子,也还请殿下莫要插手。”
也好落个好聚好散。
陈温半晌没动,也没回答她,江沼没有心思等下去,脚步刚转了个方向,便听陈温问她,“你喜欢宁庭安?”
江沼心头一跳,想起了董凌,脸色突然有些不耐烦,便又回过头凝着他,“退婚一事是殿下先提,臣女不过是同意了殿下的意见,就算如今殿下生了悔,但臣女也已经同殿下说明白了,臣女不想做殿下的太子妃,也已经不再喜欢殿下。”
陈温的两边脸颊紧绷,袖口底下的指头猛地一颤,看着江沼艰难的说道,“可孤好像喜欢上你了。”
退婚以来,陈温一直在想,她为何会同自己退婚,又为何喜欢了十年,突然就不喜欢了,他努力地去寻找其中的原因,却忽视了去整理自个儿的感受。
如今心口那一阵一阵窜上来的刺痛,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他。
他为何会如此在意。
——是因为他喜欢她。
这些年,她围绕在自己身旁,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爱,自以为从没有去在意过,却不知漫漫岁月,她早已经是他不可缺的那一部分。
他便见不得她对旁人好,接受不了她喜欢上别人。
江沼意外地看着他,眼里的神色犹如那日在雪地里看他时的陌生,声音却很平静地说道,“殿下如今不过是不适应,等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第33章
“殿下这不是喜欢。”
她前前后后用了十年的时间,费尽心思讨好他, 也没见他有半丝动摇,如今她放弃了,他说的那喜欢,又怎是真的喜欢。
不过是习惯了她爱他,习惯了她的付出,曾经围在他身旁打转的那个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让他有些不适应,才错把心底的那份失落当成了喜欢。
江沼非常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并非是他这样的。
冷风横扫残雪,院子里的风声呼啸,陈温的满腔热情,终被江沼一句话冷静地扬在了风里。
陈温侧过头去看她,那双眸子仿佛装进了整个寒冬,凉的瘆人, 已不余往日的半丝感情。
陈温心头猛地一抽。
不是因她决绝的态度而痛, 而是心疼曾经那双眸子里头分明装进的是一汪春色, 怎的到了如今, 竟成了一片凛冬。
那些年, 他到底是如何苛待了她。
陈温深吸了一口气, 暗哑地说道,“沼儿,我们再相处试试如何?”
江沼有些不明白,抬头轻轻地说道,“殿下,我们试过了, 试了十年,不合适。”
陈温僵住,那十年就如同他亲口说出的退婚一样,他完全没有反驳之力。
江沼再次转身,陈温的身子堵在那路口子上却没有让。
江沼仰起头,便见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眸子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倔强,“孤不会退婚。”
宁庭安曾经就见识过陈温的无赖手段,若不是今儿江沼亲眼目睹,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一向以礼待人,满口道理的太子,竟也不讲起理了。
江沼的脸色有了微嗔。
手指头不觉稍微用力,手里握住的那罐子却是个极滑的,一时从掌心里挣脱出,江沼越是着急它越是掉的快。
“叮当”几声,宁庭安给的一罐核桃仁儿尽数散在了长廊上。
陈温这才让开了脚步。
江沼愣了一瞬,之后倒是神色平静地蹲下了身子,在那长廊上,一颗一颗地去拾起来。
陈温猛地瞥开眼,心如火烧,正欲伸手将她拖起来时,江沼先开了口,“这野核桃剥起来极为不易。”
陈温的脚步定在那儿,那只伸出去的手僵了半晌,又无力地缩了回去。
曾经她也剥过。
——剥来送给了他。
每回她进宫,都会在他桌前搁上一小罐子,里头便是她剥好的核桃仁儿。
他用的很习惯。
陈温看着她蹲在那里,长廊的风吹在他身上,似冰刀子,又凉又痛。
十年的岁月里他从未在乎的东西,终究会一一报应在他身上。
从沈家回来,陈温一言不发,比起来时的那阵脸色更差,周顺很懂得看脸色,半个字都没敢吭。
大抵也没想到江姑娘这态度会如此坚决。
温柔散尽,决绝起来,比谁都狠。
**
冷飕飕的风吹到了夜里又落起了雪花,陈温坐在榻上看书时,瑞王走了进来径自坐在了陈温身旁,侧过头问他,“再过一日就是除夕夜,皇兄可有什么讲究。”
陈温从未在外头过过年,以往东宫在年夜前夕会贴剪纸,宫里会有一场盛宴,江沼也会来。
去年他记得宴席结束,他和她一起回的东宫,江沼突然说想自己走走,陈温本没有同意,后来见她一人在那青砖上行走,放不下心便也冷着脸同她一起走起了雪路。
“这天冷是冷,可冷起来人才有精神头儿。”江沼知他不太高兴,便讨好地冲着他笑。
回到东宫后江沼送了他一对护膝,说,“每回殿下看书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膝盖最容易着凉,往后殿下看书时就戴着这个,保准暖和。”
陈温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膝盖,那对护膝他早已知道搁在哪儿了。
而那日他送了她什么,他却完全记不得。
不外乎又是一颗宝石。
“你看着办就好。”陈温艰难地咽了下喉咙,没心思搭理他。
瑞王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以他如今这心情,恐怕也没打算过年,瑞王端起了桌上的茶饮了一口,瞥了他一眼又才问他,“除夕那日芙蓉城有灯会,姑娘们都会去图个热闹,估计嫂子也会去,皇兄可有备礼?”
陈温这才抬起头来。
备礼。
——他从未备过礼。
那些事自来都是周顺在办。
“后儿王府的宴席咱早些结束,也去凑凑热闹,你在江陵呆习惯了,正好这回也去体验一把芙蓉城的年夜味儿,皇兄好生想想,嫂子喜欢什么,早些备好了礼,说不定就能碰上,姑娘家谁都喜欢收到礼物。”
陈温握住书页的手指一顿,半晌没有反应。
她喜欢什么?
——他不知道。
陈温的眼皮子一跳,灯火的光亮也瞬间在他眼前失了明,心口的那股酸胀又冒了出来,陈温觉得胸闷,搁了手里的书,干坐在灯火下。
瑞王看他久久不说话,似乎是有备而来,从怀里缓缓地掏出了一个小匣子,搁在了陈温的面前,“皇兄要是没有想好,我这里倒是有一样东西,昨儿上街时瞧见,便多买了一分,皇兄看看用不用得着。”
陈温的目光瞟了过去,小木匣子有些眼熟。
瑞王将其搁在了几上,起身走人,“天色不早了,皇兄早些歇息。”
刚接陈温进芙蓉城的那日,瑞王脑子里想着那驿站阁楼上的姑娘,便想选件礼物,见面了当做是见面礼,瑞王先是进了胭脂铺子,可最后买的却是一条发带。
同陈温买的那条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
知道自个儿看上的姑娘,竟是自己的嫂子后,那发带瑞王也曾扔了一回,之后又拾了起来,如今给了陈温,便想着由他送出去也好。
陈温本不敢兴趣,只觉小匣子越瞧越熟悉,便也拿了过来,揭了盖儿。
瞧见那里头的东西时,陈温的眉心突突一阵跳,蓦地一股怒意窜得太急,眼眶竟是烧得殷红。
什么昨儿买的,他莫不是忘了他曾见过。
陈温捏着那小匣子边缘,捏得五指泛青,掌心里的伤口又开始拉扯地生疼,才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冷静过后,那怒意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周身力气瞬间被了个精光,陈温无力地靠在了榻边。
一个只看了她一眼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什么,而他和她相识相处了十年,却不知。
那匣子里头躺着一条梅红的发带,与那日他在沈家,看到她发辫尾部系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她喜欢的并非是浅粉。
在他的脑子里,她的身影一直都是浅粉色,浅粉的长裙、浅粉的绣花鞋,浅粉的发带,原以为她喜欢,如今才知那些不过是他在她身上上的一把枷锁。
他说,她那双浅色的绣花鞋好看,从那之后,她的绣花鞋便全都成了粉。
他说,她穿粉色长裙好看,他便再也没见她穿过其他颜色。
那日她戴着粉丝发带,松散地系在头上,他多看了两眼,那条发带便时常出现在他眼里。
十年来,她的喜好只为了迎合他。
陈温痴痴地坐在那,脑子里想起了她今儿说的那句,“殿下这不是喜欢。”
因她深知喜欢一个人的感受。
因她喜欢过他。
陈温立起来,一股子心疼又浸入了他的四肢百骸,逼得他坐立不安。
周顺一直候在旁边,眼瞧着那灯火芯子烧了一大半,见屋里的人还未歇息,正打算开口提醒他时辰不早了,却听得陈温一声唤,“去替孤寻些野核桃来。”
周顺的对眼珠子就差掉了下来。
谁能想得到,那一身冷冽,威严逼人的太子殿下竟能大半夜的捶起核桃来。
周顺大气都不敢出,将房门关得紧紧的,生怕那砸核桃的声音传了出去。
说到底这也怨不着谁,都是自个儿攒下来的债,总得要还。若当真不爱,殿下也亏不着,亏就亏在他心头还是装着人江姑娘,这日子恐怕还有得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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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沼的那罐子核桃仁终是没有保住,陈温最后还是将她从那长廊上提了起来,咬着牙说道,“孤赔给你。”
江沼起身离得他远远地,“这同殿下无关。”但到底是没再去拾了。
宁庭安进来时,江沼很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
“不过是一罐子核桃,表妹不必介怀,等我哪日空闲了,再给表妹捶一罐子就好。”宁庭安笑了笑,“刚好后面那条沟里的鱼,怕是很久没东西吃了,咱拿去喂了也挺好。”
江沼今儿过来,找的那借口,就是沈家后屋里的那条水沟。
照母亲信笺上所写的内容,那年父亲来沈家老屋,并非是正当光明的进来,而是母亲偷偷地将他藏在了屋里,断了生活来源,还得熬药,两人的日子免不得过得拘谨。
后来两人便去过那河沟里抓过鱼。
“今儿见你点了头,我便知道我不仅学会了抓鱼,还学会了熬汤,我没有告诉你,我偷偷在鱼汤里放了糖,往后保证不再什么都是苦的。”
从那字迹便能看出那时的沈烟冉过的很快活。
到了小沟旁,风比院子里还大,江沼鬓边的发丝被吹起,挠在脸上有些痒,江沼伸手将其拢在耳后,抬头望了一眼那一条长长的水沟,枯木残雪,满眼萧条,凉得让人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