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懋皇后——by厘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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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祉玉眸光微变。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看来是情况有变。
去开门前,他又瞥了瞥顾磐磐。
皇帝幼时刚从景阳宫被放出来时,就像一只冲出笼子的小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强烈的好奇与探寻。从孩提到少年,皇帝在罗虚的有意引导下,对成为一个优秀帝王应具备的许多方面皆产生了兴趣,并认真求索。
他探寻的领域多,收获的亦多。就像朝中所认可的,皇帝天资绝俗,让常人望尘莫及。
但是,唯独不包括对女人的探索。
罗虚没引导过这方面,甚至怕皇孙被女色耽迷。隋祉玉自己心里,也从小被更大的天地占据,没有把心思停留在女人身上过。
但是,当隋祉玉方才见顾磐磐这一副小脸娇红,身体变软,却又因害怕而极力推拒的模样,就想在她身上探寻更多。
哪怕仅仅是想探寻女孩的身体。他也的确想探求她更多的反应。
若是有过来人在一旁,就知这是皇帝终于开窍了。
隋祉玉这时想的却是——
可惜,是容定濯的女儿。
门外又在敲门。他略定呼吸,在她耳旁低低一嗤:“美色果易误事。”
“……?”顾磐磐惊异之后,觉得皇上的笑容实在刺眼,她不服气道:“公子天颜,我等俗子不及。”看来皇上可没把他自己归于美色一类。
隋祉玉没计较她话里的讥讽,去了门边开门。
这赐雪园,顾磐磐和邢觅楹若平时来,的确没多大危险。
但今晚不一样。在方才突然接到密报后,隋祉玉没有再让顾磐磐离开。
李樘道:“公子,弓弩营已就位。公子先离开此地?”
隋祉玉道:“不用,他们也担心我们放的假消息,头目未必会亲自来。”
李樘皱眉,他却知道,皇帝不离开的原因并非如此。
他又问:“那……是否要送磐磐姑娘离开。”
皇帝仍是道:“不必。”万一送顾磐磐出去正巧撞上了呢,还是在他身边更安全。
——
隋祉玉又进屋后,倒主动告诉顾磐磐:“你不要担心,沈嚣已去找邢觅楹。稍后让你们会合。”
顾磐磐闻言松了口气,但想着先前皇帝对她做的,她还是觉得不大自在。尤其是那只耳朵,现在还是有些烫。
可皇帝不放她下楼,她便问:“皇上,是会出什么事情么?”她总觉得,皇帝出现在这里,没有那样简单。
皇上真是因为花魁名气来的?像人家说的,腻了大家闺秀,也要找找别的乐子。但顾磐磐觉得又不像。
隋祉玉诧异于女孩的敏锐,没瞒她,说:“有人会来行刺我。”
顾磐磐眼睛略微睁大,怔了怔,想起在上江那一次,道:“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大的胆?”
五月了,正到皇帝登基一年的日子。
一年前这个时候,隋祉玉登上至尊之位,可也失去至亲之人。有不少人都知道,皇帝为了罗虚之死曾发狂。
谁都知道罗虚的忌日临近。皇帝多半是要出宫祭拜,而且不会大张旗鼓。对于有心之人,是难得的机会。
“莲藏教。你应当听说过吧。”隋祉玉告诉顾磐磐:“上回在上江,有人行刺,你还帮我扔伞挡他,后来查出,那人便是莲藏教之人。”
他又道:“我怀疑,当初刺杀魏王的势力,极可能亦是莲藏教。”
虽然太皇太后与不少朝臣,暗里都认为是隋祉玉派人截杀魏王,但皇帝自己清楚,他是真没有做这件事。
顾磐磐用力点点头,她当然听过莲藏教。听说连刺杀隋祐恒也是莲藏教所为,更是皱皱眉。
她问:“可是,莲藏教不是已被镇压了?”
隋祉玉道:“那种东西,镇压容易,根绝却难,不知何时即死灰复燃。”
而且,如今的莲藏教,未必就是当初莲藏教的势力,不过是个名号罢了,完全可能是某股政治势力在背后操纵的一个新教门。
大允没有国教,道佛均受推崇。此外,三夷教亦受朝廷正式认可。
三夷教即景教、祆教、摩尼教。上京的外邦人大都信奉这三教。朝廷允许三夷教建寺,景教甚至传播了不少外邦有用的学术,医术等,因而不乏贵族教徒。
在这朝廷认可的五教之外,还有一些民间新教门出现。
这些年有一定规模的民间教门,渊源大都来自佛教,打着净土宗或是真言宗新脉名头的新教门,在各地皆有冒头。
比如青木,弘净、空禅、红莲、曼茶罗、圆悟等诸多教门,各地教义迥然,教门首领亦是鱼龙混杂,各有主张,有些行善举,有些却是打着教门名号,暗中图谋他事。
前朝覆灭即有莲藏教的影子,数万教徒暴动,其首领率乱军在京畿外围攻起事的允朝太祖,欲图一争天下。登基后,太祖镇压莲藏教,但未完全禁止民间教派,只下令民间教门信众不得超逾五百,以防百姓受惑,闹起事端。
而京畿及周围十一州,以及西都,朝廷只允许道佛二教与三夷教活动,禁止任何民间结社进入这个范围,发现立斩。
因此,莲藏教明面上不敢出现在京师,就连暗地入京行事,也极为小心。
顾磐磐听说这莲藏教教义驳杂,其实有些南疆秘法,颇为邪门,有些担心,就说:“公子,你还是尽快回宫吧?”
她这才知道,皇帝为何穿着一身素服,这是才去祭拜过那已逝的老太监罗虚吧?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这焦急的语气,神色一动,眼中含着笑意,道:“怎么,你担心我?”
顾磐磐一听,别开视线,哪里还会说话。
而皇帝提到的莲藏教,现下的确就有人隐在雪赐园里。一个人低声向身旁的人禀报道:
“怎么找不到了?先前明明看到那女子穿着男装,与人一起进了园里。”
“那女孩跟圣女长得好像。不,我怀疑她就是圣女。虽然圣女已失踪十多年,可圣女岂同于常人,定是容颜不老。”
“若能将圣女带回教中,定是大功一件。”他们这些人在莲藏教挂得上名号的人,轻易不敢入京。但一旦进京,则是要办大事。
……那另一个人用一种奇怪而沙哑的声音答:“不要管了。圣女消失这样多年,算是叛教。约莫笙娘会被立为新圣女吧。按计划行事。”
——
邢觅楹在明萼房里等得百无聊赖时,就听到外面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婢子已然暴起,与来人交起手来,原来是有人已经来到她们藏身的大柜外袭击。
沈嚣只是扭了邢觅楹那婢女的手,在婢女吃痛后,就被丢开到一边,被沈嚣身边的人制住。
邢觅楹本是蹲着的,已扶着墙站起来,看着沈嚣这出手时这神挡杀神的气势,忙道:“我……”她简直以为沈嚣要直接废了她。
因邢觅楹还戴着面具,和婢女又是男装。明萼的贴身婢女便说:“沈大人,有些登徒子胆子越发大了,贪色成这样,明萼姑娘房里也敢摸来!”
邢觅楹可给这婢女的话气坏了。来你们这种地方寻花问柳的男人,可不都是登徒子吗?
尤其是你口中这位跟个花魁有牵连的沈大人,就更是了!
明萼这婢女已看出邢觅楹是女扮男装,这种贵族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在赐雪园见,其实就是为了男贵客们来的。就故意挖苦道。
“你……!”这种时候,邢觅楹又不好说自己是为了抓奸。
沈嚣睥邢觅楹一眼。难得看到这位伶牙俐齿,骄纵惯了的邢三小姐吃瘪,他觉得有几分好笑。
虽然这两人算是从小就知道彼此,不过,沈嚣性情本就冷酷,生母过世后,放在心上的,更是只皇帝一人。对这个“未婚妻”,自是没有什么感觉。
沈嚣亲自上前抓了这个“登徒子”,道:“跟我走。”
邢觅楹抓人不成反被抓,很是挫败,想反抗,但她又如何反抗得了沈嚣的身手,被沈嚣拎小鸡般就拎走了。
明萼与她那婢女皆是沈嚣部下,见状倒是微微奇怪,指挥使竟未将这小姐扔给其他人制着,而是亲自押解着。
沈嚣带着邢觅楹出了门,邢觅楹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当然,她故意用压低压粗的声音说话。
第44章
沈嚣看看她,似乎她问了奇怪的问题:“自是带去审问,你为何私藏在他人房内。”
“……”邢觅楹顿时沉默。
沈嚣又道:“你是哪家的?勾沉司问话,不得戴面具。”
邢觅楹是打定主意,打死都不会摘面具。
她原本是意气飞扬地想来退婚,现下,却是这样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在沈嚣面前丢这个人,她的心情真是糟透了。更何况还要摘掉面具,让他当面笑话呢。
她就赶紧捂住脸上的面具,说:“大人,我貌丑!不如你叫别的人来审我,以免冲撞您。”
没想到有天会听到邢觅楹说自己丑。沈嚣只差没笑出声,好歹是给她留了面子,没再继续捉弄她。甚至松手没有再挟制。
只略微颔首,道:“行吧,那就不必摘了。跟我走,我带你去找顾姑娘。”
邢觅楹一怔,不敢置信看向沈嚣的背影,这才明白,沈嚣这是已经知道她是谁,还故意耍她!
——
隋祉玉这时正站在朝外的窗前,看着远处的水榭。
那里已经打斗起来。刀剑相接之间,光芒交错,更有放出的毒雾。动静并不大,甚至抱雪楼里曲声激扬,楼下的人还不知这赐雪园里有人在搏杀。
皇帝当然没有亲自上阵,装扮成他前去的那人,从身形来说已足够像。
隋祉玉突然看看顾磐磐,问她:“害怕么?”
顾磐磐没有想到,皇帝这个时候,还不忘问她一句,害怕么?
她摇摇头。没有之前被皇帝蒙住眼睛时害怕。
一是隔得远,二是皇帝的命比她矜贵多了,他都不怕,自是有万全准备。
但出乎顾磐磐的预想,那些莲藏教之人竟意外地强悍,来的人很少,却个个是高手,专为刺杀训练的那种,斗得惨烈。
顾磐磐就说:“皇上,这个莲藏教,在京中也能派来这样的刺客,在它的本营,势力应当更大得多吧。”
皇帝就答:“如今,藏莲教没有明面上的本营,只是在南方教众更多。说起来,当年你的三叔公,还有你爹,在黔州的时候,也对打击莲藏教出力不少。”
“这样啊。”顾磐磐知道,她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对朝中之事了解太少,甚至对她的爹也了解太少。
又过了一阵,弓弩齐放,这战斗才终于结束。有人来禀,说是藏莲教只留下一个活口。
只有一个活口,皇帝自是有些失望。
当初罗虚死的时候,皇帝下令将主犯李蒙抄家,查出李蒙有个宠妾是莲藏教之人,李蒙正是受其煽动,才与另一名叛将程望发动宫变。
莲藏教能渗透到这等地步,必然有权门势力支持。本还指望这次顺藤摸出些东西出来。
这时,沈嚣也带着邢觅楹到了。
两个女孩看到彼此都很高兴,立即上前互相拉住手。
隋祉玉与沈嚣对视一眼,说:“今日太晚,让人送她们回府。”
沈嚣答是,立即去办。
顾磐磐离开前,看看隋祉玉,很想问问他难道还不回宫?但想想,她好像没这个立场。诧异于自己这个念头,顾磐磐当然作罢了。
邢觅楹则是飞快剜了沈嚣一眼,沉默离开。
——
相府里,这时却有位不速之客。
容初嫣总是想着那梦里的情景。皇帝对顾磐磐的那种执念,还有床第间的着迷,让她想起来还觉得害怕和难受,焦虑得连饭都几乎没吃下。
在她午时又偷听到祖母和母亲说话,知道磐磐是因为像六叔迷恋的人,才被六叔决定收养,便蠢蠢欲动。
当年,那个女人就让她的娘亲错失六叔,现在顾磐磐靠一张相似的脸,也想让她也错失皇帝?
容初嫣便独自到相府,终于等到容定濯回府,便告诉了他自己做的“梦”,接着道:“六叔,真的,我那个梦做得极真实,就像是被托梦。顾磐磐只是那人的妹妹,真不是你的女儿。”
她的目的很明确,希望容定濯不要认顾磐磐为女,最好让他自己收用为妾,才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容定濯听完,慢慢道:“嫣嫣,往后不要再对外头提你做的梦,这样容易叫人误解,你是犯了癔症。”
“犯了癔症?”容初嫣先是一愣,随后一惊,那不是很容易与癫疯扯上关系。之前三叔有个姨娘,就是犯了“疯症”被关去了庄子上,要一辈子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