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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蔻——by不止是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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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承恩侯嫡次女,顾九柔。
  承恩侯府倒是向来不畏人言,前头出了御史当朝怒斥狐媚惑主的玉贵妃,如今还惦上了定北王府的王妃之位。
  一通仰慕之词说下来,已是舞乐具备。顾九柔盈盈叩拜,最后谦虚道:“臣女不才,献丑了。”
  明檀自幼习琴,师承名家,有人想在她面前施展琴艺,她自有几分好奇,对方将如何艳惊四座。
  可惜她没有这般耳福,前头娇媚话音甫落,上首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便冷淡打断:“知道丑,就别献了。”
 
 
第三章 
  殿内有那么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明檀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虽说这定北王殿下深得圣心且重权在握,但顾九柔好歹也是承恩侯嫡女,这般说话未免也太过狂悖无礼。
  偏偏过了很久,殿中唯有资格驳斥的两人都未置一言。
  章皇后不出声还算是情有可原,毕竟顾九柔的嫡姐玉贵妃没少在后宫给她添堵。
  可一向待玉贵妃恩宠有加的成康帝也是连句敷衍的圆场都没打,只自顾自饮酒,仿佛眼下之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直到那身黑色锦衣离开,殿内都寂静无声,内侍也只是躬身相送,无人敢拦。
  -
  赴宴之前,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宫宴竟会这般草草收场。
  出宫之时还未及酉末,天色将昏未昏,御街正初上华灯。
  明檀踩着轿凳准备上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阿檀!”
  她回头,待看清来人,不由展笑。
  白敏敏喊完这声本要立时上前,可撞上明檀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笑,身后正簇簇燃明的潋滟灯火仿佛都霎时沉寂失色。
  皓齿明眸如盈盈秋水,淡眉弯唇又如款款星月。有美人兮,不外乎如是。
  白敏敏看得在原地呆了片刻,还是靠贴身婢女提醒才回过神来。
  白敏敏乃昌国公府长房嫡女,明檀的嫡亲表姐。因年岁相仿,自幼亲近,两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好友。

  先前在长明殿,昌国公府与靖安侯府的席位同在左列,两人没能打上照面。这会儿出了宫,白敏敏便迫不及待找了过来。
  她上前亲亲热热拉住明檀,又伶俐地朝裴氏行了个礼:“敏敏给姑母请安。”
  她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不爱绕弯,请完安便直抒来意:“姑母,今儿上元,我特地托兄长在听雨楼定了临江雅座,想邀阿檀与我一同去赏花灯,姑母将阿檀借我几个时辰可好?”
  白敏敏的正经姑母是明檀的已故生母白氏,依她这般身份性情,肯主动唤裴氏一声“姑母”,无疑是对裴氏“贤慈”名声的最好肯定。
  裴氏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笑着说了通体面话,又遣随从陪同,还细细与绿萼嘱托交代了番,让她务必照顾好自家小姐。
  不得不承认,裴氏是个聪明人。白敏敏只字未提沈画,她也就适时忘记了身为侯府主母该有的处处周全,没说什么让沈画跟着一起去热闹热闹之类的多余闲话。
  待白敏敏携明檀离开,裴氏也不觉尴尬,只当无事发生般,笑盈盈与沈画说起今儿府中准备的各色圆子。
  沈画自觉被这三人刻意忽视,无端受辱,回应裴氏时笑得稍显勉强,拢在袖底的手也攥得发白。
  这事儿沈画记挂了整晚,白敏敏却是转身即忘。前往听雨楼途中,她感叹了会儿裴氏如何如何会做人,又顺着话头抱怨起自家新嫂协理中馈后,定了多少繁琐规矩,她的日子又过得如何艰难。
  明檀一心想向白敏敏打听正事,可这上元佳节,路上车马喧阗,热闹得紧,不太方便说话。她只好耐住性子,等着到听雨楼后再细细盘询。
  -
  听雨楼是京城最为出名的茶楼,茶点好,临江的景致更好。
  每至早春暮秋,细雨霏霏,江上泛起薄雾,烟波浩渺凭栏听雨之景趣,深受上京文人雅士追捧喜爱。
  另外每年上元,官船都会于显江之上燃放烟火,显江两岸亦有“一夜鱼龙舞”的灯火盛景。
  听雨楼位置绝佳,是观此火树银花之盛的最好去处,凭他哪般达官显贵,都需提前数月才有望订到这上元夜的临江雅座。
  白敏敏定的雅座在三楼,地方不大,却布置得十分精巧,观景位置也算上佳。但要说最佳,还得数她们旁边那间居中的暖阁。
  小厮引着白敏敏与明檀上楼时,那间居中的暖阁里头,已有四人围桌而坐,正在闲话饮酒。
  坐在近门位置的男子衣着华贵,通身上下皆非凡品。当然,最为招摇的还是他腰间那枚刻有“章”字的羊脂白玉。
  “章”乃皇后母族之姓,对京城世家稍有了解的,都知有此玉者,只能是当今皇后胞弟,章怀玉。
  这会儿章怀玉随意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酒杯,边斜揶身侧的黑衣男子边调侃道:“殿下,这回长明殿宫宴的动静可是不小,人家千金小姐一腔情意错付,听闻是一路哭哭啼啼出的宫啊。”
  黑衣男子连眼皮都没抬,倒是坐他对面的陆停沉着声问了句:“是顾进忠的女儿?”
  顾进忠是承恩侯的名讳。
  章怀玉挑眉,点了点头。
  陆停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还有得她哭哭啼啼的时候。”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比起章怀玉的花枝招展和陆停的狠厉四溢,一身月白云纹锦衣的舒景然,显然更具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温润气质。
  舒景然转了转玉扳指,又笑着摇头道:“其实落人面子事小,只不过行了此举,定北王殿下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传闻,想必不到明日便能传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届时想再寻门好姻缘,京中闺秀怕是……”
  这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轻微“吱呀”声响,小厮模模糊糊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二位小姐,里边请。”
  似乎是旁边雅间来了人。
  舒景然止了话头,其他几人也默契地不再出声。
  “阿檀,快坐呀。茶点我早让他们预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哦对了,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白敏敏是个能说的,一路都未停话,从自家烦心事一气儿说到了雍园那场宫宴。
  “宫宴,对就是宫宴。你们家丫头也真是够能碎嘴的,沈画哪能攀得上定北王府啊,她哥沈玉受定北王赏识,但也没有赏识下属就将下属妹妹娶回去做王妃的道理吧。更何况顾九柔都被当场下了脸。说起这个,顾九柔倒是真敢,陛下娘娘都在呢,直言倾慕不说,还要当众献曲,怎么想的。”
  “顾九柔行事颇为大胆,可那位定北王殿下未免也太过无礼嚣张。”与白敏敏在一块,明檀向来放松,再加上有绿萼在外边守着,她托腮,无甚顾忌地嫌弃道,“一介武夫狂悖粗俗,我瞧着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章怀玉:“……”
  陆停:“……”
  舒景然:“……”
  “粗俗武夫”本人也下意识顿了下。
  明檀毫无所觉,优雅地品了口茶,终于想起正事:“对了,你这两日可探得舅舅有何打算?”
  白敏敏一直觉着自己忘了什么要紧事儿,这会儿明檀主动问起她才反应过来:“噢,没呢。那日你也瞧见了,我爹那架势,恨不得提把菜刀就去令国公府砍人,可被那周先生劝了通,这几日倒很是能沉得住气,我寻思着大约是想等你父亲回京再行商议。”
  明檀闻言,秀眉微蹙。
  她之所以知晓她那未婚夫婿的腌臜事儿,还是因着前些时日她去昌国公府给老祖宗请安,被白敏敏拽去书房偷找话本。
  本来已经找到话本,不想偷溜之前,她舅舅白敬元与门客周先生一同进了书房,且甫一进门便大发雷霆,砸了方上好端砚,还带着令国公府祖宗十八代一齐臭骂,丝毫不给她们拒听墙角的机会。
  “正室未迎进门就和表妹私通还有了私生子,这种狗屁倒灶的烂事儿也就他们梁家做得出来!小王八蛋翻了个身还真当自己皇亲国戚了,要不是这亲事定得早,就他们梁家那臭屎扶不上新墙的样儿等八辈子也够不上阿檀!他是当靖安侯府灭了还是昌国公府灭了?真是岂有此理!”
  明檀与白敏敏当时都惊呆了,躲在原地半晌都未动弹。
  等缓过神,白敬元和那周先生又和阵风似的卷离了书房。
  其实当下反应过来,白敏敏便气得要去找她爹白敬元,让他立时上令国公府为明檀讨回公道。
  然正如那周先生所劝,此事不甚光彩,闹大于双方无益。且明檀父亲已在回京述职途中,舅家贸然出面恐有越俎代庖之嫌。
  先前一时忘了这事还不觉得,这会儿想起来,白敏敏仍是气愤难当。
  她一口气吃了三块点心,和她爹一样臭骂了顿令国公府,又拍了拍桌子和明檀打包票道:“这事儿全然是他梁家有错,人品如此不堪岂能为你良配!阿檀你不必忧心,有我爹在,这桩婚事必定能解!”
  “我自然知晓此人不堪为配,只不过解除婚约……”
  明檀没往下说,可白敏敏与隔壁之人都很明白,这世道对女子尤为苛刻,无论是何缘由,解除婚约必然于女方名声有损。
  明檀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支着下巴凑近,试探着问了句:“敏敏,你说到时若解了婚约……我该如何表现,才能显得清白刚烈一些?”
  “……?”
  “清白刚烈?”
  白敏敏放下手中点心,还真仔细回想了下:“我记得李家五姑娘被退婚时,她亲上夫家断发明志。还有城东的方家三姑娘,她未婚夫婿在大婚之前为一青楼女子赎身,因其有孕还以良妾之礼纳进了门,方家三姑娘得知此事,一根白绫悬于房梁,上吊自尽了。”
  “……?”
  “倒也不必如此刚烈。”
 
 
第四章 
  “噗——咳咳!”听到这,章怀玉没能憋住笑意,喷了口酒,还被呛得咳出了声。
  可没等他缓过劲儿,眼前就忽然晃了一下,随后他便感觉颈间一麻,喉咙发堵,想要张口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哑穴!
  在场几人虽都习武,但能做到这般出手无痕的,除了他身侧这位令北域蛮族闻风丧胆的大显战神——定北王江绪,根本不作他想。
  章怀玉瞪圆了眼,拿起折扇指着江绪,一脸控诉。
  江绪倒是不避不让,只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中似是沉了一湖冰水,无波无澜,漆黑而冷淡。章怀玉也不知为何,就莫名感觉背脊一寒,下一秒便怂哒哒地放下了折扇。
  窗外两岸花灯倒映在江水之上,波光粼粼潋滟。暖阁重陷寂静,唯有桌上的折扇吊坠透着烛光,长穗轻晃。
  -
  “敏敏,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明檀迟疑地问了声。
  “声音,什么声音?”白敏敏一脸茫然。
  明檀环顾四周,默了半晌,又摇头道:“好像有人咳嗽……可能是我听错了。”
  其实听雨楼已算是注意隔声,隔壁暖阁都是习武之人,外头动静自然耳听无余。可若不是今夜开窗观景,以明檀耳力,大约听不到半分。
  许是心生防备,又许是要事已经说完,两人之后聊的都是些闺阁话题,没什么要紧。
  正戍时分,官船停至显江中央,准备燃放焰火。
  白敏敏早早守在窗边,明檀也放下平日在外时刻注意的端庄矜持,提着裙摆踩上窗边小阶,双手扶着窗沿,忍不住往外探头探脑。
  京城的上元夜总是热闹辉煌,正所谓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
  显江两岸,灯火彻夜通明,百姓围聚以待烟火,码头还飘出盏盏祈福河灯,远远望去,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在两岸百姓的欢呼声中,官船焰火终是簇簇升空,岸边亦有富户人家燃焰相和,一时间,整片夜空似乎都被这绚烂光彩照映得恍若白昼。
  明檀与白敏敏出身世家,见过不少好东西,但到底是十五六岁心性天真的少女,此刻皆是屏息睁眼,片刻不肯错眨。
  “真好看。”明檀捧着脸看向夜空,轻声低叹。
  白敏敏点头,欢快道:“我最喜欢刚刚那个兔子形状的,好可爱!”
  “我喜欢那种不时洒下的金色烟火,声音细碎,极是悦耳,像……快瞧,又来了!”
  少女柔软雀跃的嗓音不仅引得同伴认真张望,也引得隔壁暖阁的几人都不自觉看往窗外。
  江绪没动,仍在斟酒自饮,可他的位置正对着窗,仰头时,夜幕中那场如梦似幻的金色小雨正好尽收眼底。他眸光微闪,玉液淌过喉腔,都未觉得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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