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不干了——by周沅

　　“你今天穿的很漂亮。”
　　蒋霖屿说第一遍的时候，林希没听清，她转头看过去。
　　地下停车场寂静，蒋霖屿他整了下外套，单手插兜敞开腿站直。
　　“我也没去过游乐场。”蒋霖屿直直看着林希，手指在口袋里摩挲了一下。黑眸沉下去，喉结滚动，嗓音沉的有几分哑，“介意带上我吗？”
　　“介意。”林希想都没想就拒绝。
　　蒋霖屿往前一步，林希倏的后退，大眼睛眨了下，“你干什么？”
　　林希今天穿的特别可爱，宽松的背带裤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林希二十二岁做他的秘书。她一直往成熟里打扮，穿着高跟鞋随时冲锋陷阵。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比平时矮一些，长发头慵懒的散着，大眼睛可爱到蒋霖屿的心里。
　　这样的林希柔软，也很生动。
　　“你今天穿的很漂亮。”蒋霖屿这句话说的格外艰难，他说完就掩唇咳嗽了一声，维持着面无表情，专注的看林希，“非常。”
　　“油腻。”林希耳根有一点热，但她不会在蒋霖屿面前表现出来。
　　蒋霖屿垂下浓密睫毛，沉默片刻才抬眼，这回是征询，“真的很油腻？”
　　林希没说话，蒋霖屿抬了下脚，随即又放回去。他以前哄林希开心，最大程度就是靠近贴着她，轻轻的亲她。
　　他抬起冷冽的下巴，黑眸深沉，认真道，“你确实很好看。”
　　“L3项目出问题了？”林希突然转移了话题。
　　蒋霖屿转头看另一边，看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林希，“小问题，没事儿。”
　　他顿了下，注视着林希，“你关心我？”
　　“我主要是关心你这波操作，是什么目的。”林希抿了下唇，下巴微抬，嗓音缓慢一字一句很清晰，“你是想让我家注资，还是想追到我，跟我联姻？”
　　空气有几分寂静，林希在心里数秒，数到第十秒，蒋霖屿霍然转身大步就走。走到电梯口，他又回头冷静克制的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喉结滚动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分明，他很生气，“你就那么不自信？你就觉得自己那么没魅力？你比不上那些钱？”
　　“你不必质疑我的用心。”蒋霖屿又走向林希，他腿长步伐大。目光阴沉，走到林希面前他才停住，翻涌的情绪瞬间沉入海底，他的眼睛泛红，“我只是——喜欢你。”
　　他们同时静下来。
　　林希睫毛动了下，停顿几秒，从包里拿出蓝色的盒子放到地上，“那这个东西我不收。”
　　蒋霖屿逼着自己停在原地，他看着林希，喉结滚动。
　　“另外，你也不要再跟着我。我不希望以这种方式与你建立关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林希攥紧背包的边缘，一寸寸放开，死死盯着蒋霖屿，“听不懂的话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谢谢你的早餐。”
　　林浩阳把车开了过来，车灯一闪而过，随即又暗了下去，车稳稳的停在了林希身后。
　　蒋霖屿往后退了一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林希。
　　林希转身上车。
　　林浩阳把车开出去，往后看了眼，“蒋狗不去啊？”
　　蒋霖屿穿那么漂亮，不就是为了跟他们出门？
　　“他下来扔垃圾。”林希拉上安全带，靠到座位上。
　　“我看他是想把自己扔垃圾桶里。”林浩阳把车开出小区，外面天阴着，这个时间点市区到处堵车，一段路走了快半个小时。
　　“昨天我知道不应该让蒋霖屿去你家，但我觉得你们没走到那一步，如果可以的话，给彼此一个机会。”
　　林希看了林浩阳一眼。
　　“如果你实在没感觉，当我什么都没说。”
　　林希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喜欢过人吗？”
　　林浩阳停顿许久，点头，“嗯。”
　　“前女友？”
　　“算不上前女友，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林浩阳耸肩，“我告白她拒绝，之后我就回国了，她留在美国。”
　　“你们还联系吗？”
　　林浩阳摇头，“不要聊这个了，没意思，聊点开心的。”
　　“什么？”
　　“我跟你聊聊蒋霖屿的外号为什么叫蒋狗。”林浩阳笑了一声，说道，“他肯定没跟你说过。”
　　蒋霖屿是不会跟林希说这个，他们几乎都没有聊过私生活。
　　“为什么？”
　　“蒋霖屿从初中到高中都高冷的一批，特装逼范儿，你知道吧。”林浩阳说，“稳居年级第一，装逼装的飞起。从不跟我们这群人玩，突然有一天，他开始跟着我们一起去跟隔壁高中茬架。稀罕死了，我们都以为终于得到了他的青睐。就带他玩了几个月，他写了篇问题少年观察日记来佐证他的人类未进化完全劣根性对人类行为的影响，还他妈拿奖了。”
　　林希：“……”
　　“你们怎么还会跟他玩？”
　　“他请我们班全部人吃了半年哈根达斯。”林浩阳说，“其实他的目的是好的，只是不说人话。那时候大家受古惑仔影响，觉得打架很酷。实际上这个行为一点都不酷，甚至很脑残。”
　　“我们班男生被他狠狠讽刺了一波，再也没脸去打架了。后来隔壁学校高三的学长，经常跟我们打架的那个人在一次群架中失手砍死人，判了十五年。被砍的是三中的学生，高二，当场死亡。我挺感激他拉我一把，当年我打架真的很过，不要命的打法。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人拉，我会不会是被砍死的那个，亦或坐牢那个。”
　　“他经常不说人话，我们就叫他蒋狗。他这人行事作风就这样，和正常人不是一个路子，但人确实不坏。”
　　林希记忆中第一次去游乐场，十一小长假人特别多。哪怕拿着通园卡也是人山人海的多，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
　　拥挤燥热，人头攒动，她和林浩阳为了在一个景点拍照排队了三十分钟，拍的时候周边全是人几个阿姨一直在催，林浩阳P图二十分钟，才把旁边的人P掉。
　　整了一张合照。
　　下午五点，人才稍微少了一些，林希站在游乐场中间的蹦极台下，仰起头看高高的蹦极台，“我要去玩那个。”
　　林浩阳拿着冰激凌咬了一口缓缓抬头，仰望巨高的台子，“啊？”
　　“你玩吗？”
　　林浩阳倒吸一口凉气，慢吞吞的摇头。他在想怎么阻止林希上去，敢让林希跳，回头爸妈一定杀了他。林希已经把背包和手机塞到他的手里，跟着工作人员往上面走。
　　“你在下面给我拍照。”林希把背带裤穿好，走上了高台。
　　昨晚她看到那封信，内容她不想吐槽，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在电梯里见到衣冠楚楚的蒋霖屿，她还以为那是一封分手信。
　　那张信纸她一直在看，应该是折过很多回，上面全是笨拙的褶子。纸都快揉破，是他一点点折的吗？
　　林希不知道这个年代，谁会折那么蠢的折纸。
　　他从不说好听的话，被逼急了，才说喜欢。
　　林希不知道他的心有多深，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一切交给时间吧。
　　下午蹦极的人很少，林希走上去就可以跳了。
　　她张开手让工作人员给穿装备，看向远处看向脚下，空旷的脚下。下午天放晴了，湖水倒映着蓝天，底下的人渺小到已经看不清。
　　林希以前看过一个说法，离死亡最近那一刻，脑子最清醒，欲_望也最直接。
　　她想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了。
 
 
第41章 
　　十月八号, 林希早上七点十分准时收到蒋霖屿送达的早餐。一杯咖啡，一个三明治，终于不送可颂了, 这回换成了日式轻乳酪蛋糕。
　　蒋霖屿穿着白衬衣下摆落入挺拔的西装长裤里, 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 把早餐递给林希转身就要走，他八点有会议，最近非常忙。
　　“我不喜欢吃纯肉的三明治, 我喜欢吃带蔬菜的。”林希开口, “我早上也不喝黑咖啡, 我空腹喝黑咖啡胃疼。我一般会喝无糖橙汁，或者蔬菜汁。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无双休，我有，我双休的时候需要睡懒觉，不吃早餐。”
　　蒋霖屿停住脚步注视着林希片刻，点头, “还有吗？”
　　“我不喜欢红玫瑰，我喜欢香槟玫瑰。优雅，红玫瑰太浓烈了。”
　　蒋霖屿拿手机备忘录出来记, 他修长的手指抵着手机屏幕, 看向林希的眼里写满了求知欲。
　　林希：“……”
　　“为什么每天给我送早餐？”
　　蒋霖屿垂下浓密睫毛，乌黑的睫毛遮住了黑的纯粹的眼睛，片刻他才抬起睫毛，“想跟你说早安。”
　　林希扬了下唇，“早安。”
　　蒋霖屿黑眸亮了几分，唇角的笑缓缓溢开，他把手机装回去。单手插兜靠在电梯门口, 定定看着她，其实很想吻她。可始终没有上前，林希说他油腻。
　　“早安。”蒋霖屿的声音有几分哑，沙沙的沉，“我去上班了。”
　　蒋霖屿进了电梯，林希关上门走回去继续收拾行李箱。她今天就要去怀城，项目结束她回来。
　　那天蹦完极她跟林浩阳喝酒到深夜，也没什么好说，她就是想喝酒。她跟林浩阳从红酒喝到清酒最后又喝到啤酒，林浩阳烂醉如泥，林希起身上阁楼，趴在露台的边缘看遥远处的黑暗。
　　她之前是彻底的放弃蒋霖屿，她在决定离开蒋霖屿的时候，心里有一个分值。
　　蒋霖屿脾气不好，减二十分。
　　蒋霖屿没陪她过情人节，减二十分。
　　蒋霖屿弄疼她了，减二十分。
　　蒋霖屿拿她当替身，减成了负数。
　　蒋霖屿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也没有说过爱她，减成了负无限数。
　　蒋霖屿每天给她送早餐，其实是个很蠢的行为，但他就是很固执的在做这件事。他说是在补偿，林希也知道他在补偿，补偿那个从来没有得到过关爱的简秘书。
　　林希自己是很矛盾，怕别人记住简秘书，又怕别人忘记简秘书。简秘书真实存在过，她努力的活着，她一无所有的拼搏。因为身份的转变，简秘书被彻底抹去，她有些委屈。
　　林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可简兮永远的过去了。
　　分数加加减减，并没有什么变化。蒋霖屿要赶飞机，但还是在走之前给她送了一束花，对于他那种工作狂，时间观念极强的人来说，看起来很简单的事，已经在打破他的规则，他在往前走。
　　十月三号早上，蒋霖屿准时的送来了早餐。一如既往的早安，好像前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也没有纠缠，再借林浩阳往林希家进，他很克制。
　　他听懂了。
　　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他们生活在各自的世界。这点林希和蒋霖屿很像，有人愿意迈出这一步，那就往前走吧。
　　蒋霖屿愿意改变，他愿意一点点去改变去做，哪怕做的不好，他在尝试。
　　林希会给他机会。
　　人和人是需要磨合，如果她还能跟蒋霖屿磨合出感情，她就要这个人。磨合不好，那他们各走各路，她也不留遗憾。
　　林希把行李装好，她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加一个手提袋，手提袋里装着电脑和IPAD。
　　她拖着行李箱下楼就看到了周莹，周莹快步走过来帮林希拿行李，林浩阳已经快人一步拿走林希的行李箱，放到了他的车上，他重新给林希换了一辆车。
　　林世也跟在不远处，周莹拉着林希的手，“我和爸爸送你过去吧，跟公司打个招呼，你要过去也有靠山。”
　　“不用。”林希揽了下周莹的肩膀，“我自己去。”
　　林世走过来想摸林希的头发，手落下去到她的肩膀上，“尽力而为，不要拼命。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助理，总公司的人，在怀城那边有点根基。”
　　“好的。”
　　“我送你。”林浩阳说，“给你换了一台新车，这个车酷不酷？”
　　林希伸手，“车钥匙。”
　　林浩阳把车钥匙递给她，“你要开车吗？这一路几个小时，多累啊，我来吧。”
　　“不要送我，我自己去，路上我可以思考一些事。”林希一鼓作气，在周莹额头上亲了一口，把周莹推到父亲身边，“我走了。”
　　林希穿着浅蓝色风衣，里面是白色衬衣搭配半身裙，长发扎起来，踩着高跟鞋瘦而俏丽。她脊背挺的笔直，脖颈线条优美流畅。她身上有一股强势的气场，整个人都是凌厉的，她又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