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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千户——by白鹿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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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还是沉下性子,决定等等。
  身侧的榜眼许同山见其发怔,不由好心提醒, “林贤弟, 该走了。”
  林务道:“许兄先请。”
  二人谦虚退让几句,相携而出。
  虽说状元及第,光宗耀祖, 风光无限,但实际上真正风光的日子,也就那么须臾半月,入朝为官后,在一众进士中,便不显得那样突出了。
  本朝大兴科举, 前朝三年一次的科举,如今已实行两年一回许久, 朝中大把的进士,便是三甲少了些,但也不到让人觉得稀罕的程度。
  林务倒还好,没因这巨大的落差感到失望, 反而在得知自己所效忠之人便是当年对自己有恩的旧人后,做事越发上心。
  加之他出身贫寒,为人并不好高骛远, 反倒人如其名,恰恰合了“务实”二字,在今岁的进士中,颇有几分亮眼。
  这一日夜里,林务正在翰林院坐值,沉下心,翻看着旧时卷宗,忽的听到外边一阵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哪位坐值的同僚,正心觉疑惑,起身推开门,打算察看一番。
  等瞧见来人,结结实实愣了下,忙恭恭敬敬要下跪。
  “见过陛下——”
  “起来罢。别跪了。”陆铮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皱眉看他几眼,想起来了,“你是今科状元林……”
  “微臣林务。”林务见陛下似乎是想不起了,遂自报家门。
  底下臣子太多,陆铮也不是神仙,哪能个个都记得,能记得林务姓林,还是拖了他是今科新鲜的状元,且样貌还生得不错的福。
  “嗯,”陆铮双手背在身后,随意打量了几眼翰林院的院落,话家常般,“今日轮到你坐值?”
  “是。”林务道,顿了顿,又小心问,“陛下深夜而至,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微臣的?”
  陆铮半晌没开口,片刻才沉声道,“你可善丹青?”
  林务不解其意,陛下大半夜不在寝宫,居然跑来翰林院,问他善丹青否,但奇怪归奇怪,愣是老老实实道,“微臣略通。”

  陆铮本不抱希望,不过是顺路到了翰林院,进来又见屋里还真有人,才顺口一问,闻言又问,“可善画人像?”
  林务继续老实道,“略懂一二。”
  好在陆铮也不是要找个画师,差不多的就行了,又懒得再去诏画师,惊动的人越多,他越丢脸。便道,“那我问你,若是要学绘人像,最短要多少时日?”
  陛下这是要学画?
  林务也不敢多问,道,“约莫半年,天赋上乘者,三月应当能绘其形态。但要绘其神,便不一定了。”
  陆铮:“如何个不一定?”
  林务道,“回陛下,绘人像,拟其形态,在于笔;绘其神,则在于心。易言之,越用心,笔下的人物神态越真。古时有画仙之称的林太白曾言,其所绘人像画作中,最令他满意的,便是为其亡妻所画之像。这是因为林太白把自己对亡妻的哀思寄托于画中,遂画中的林妻才有了神。”
  林务一番话说完,便发现面前的皇帝陛下似是沉默了甚久。
  他鼓起勇气,抬起眼觑着这位全天下最富权势的男人,见他蹙眉,似在想着什么,便思索着,要不要借此机会,表明自己便是当年陛下所救的幼童。
  胡思乱想中,又不由得想到当年那位马车内未曾露面的夫人,不知今日是否还陪伴君侧。
  听闻陛下独宠皇后娘娘,后宫虚设,陛下同皇后娘娘如民间夫妻般恩爱,情深不变。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与当年那位救他们母子的恩人,是否是同一人。
  陆铮不开口,林务自然不敢主动开口,只得恭恭敬敬站着等。
  片刻,陆铮才回过神,见林务还站在面前,摆摆手,示意他不必伺候了,自己朝来时的路走了。
  林务本以为今夜之事,便到此作罢了,过了几日,却忽然得了召见。
  在翰林院一众同僚的注视下,林务忙收拾好自己,跟着来传旨的公公,前去勤政殿面圣。
  来到勤政殿,内里无人,传旨公公通传后,他便一路顺利入了勤政殿。
  临进屋时,还被那公公提点了句。
  只见那公公着道,“这几日,皇后娘娘不在宫里,陛下也难得有笑脸。林大人进去吧。”
  林务深吸一口气,从容入内,徐徐行礼,“微臣林务,见过陛下。”
  陆铮抽空抬头,“来了啊,朕有件事要交给你。”
  说罢,一脸“朕是信任你,才交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的神情。
  林务一下子慎重起来,恭恭敬敬道,“请陛下吩咐,微臣必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然后,在林务紧张又激动的心情中,皇帝陛下肃着脸开口了。
  “教朕丹青。”
  ?
  林务:……
  林务咽了口唾沫,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患了耳疾。
  君臣两人大眼对小眼,片刻,陆铮被看得沉下脸,今科状元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林务道,“是。”
  皇帝陛下其实对于林务的过度反应,有些不满,但考虑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遂忍了,摆手道,“行了,你去准备罢,明日起来勤政殿。”
  顿了顿。陆铮又强调,“这件事,谁都不许提。”
  直到走出勤政殿,林务都还有点懵。
  但懵归懵,第二日起,他就马不停蹄来了勤政殿,在偏殿等着陛下诏他。
  第一日,皇帝陛下把宫宠阿白画成了鸭子。
  面对着这幅风马牛不相及的画,林务硬着头皮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颜色对了。
  陛下……陛下还是有天赋的。
  至于陆铮自己怎么看,他……他沉着脸把画纸撕了。
  第二日,林务觉得画活物太难了,先从静物开始画吧,就……画花瓶罢。
  一个时辰过去了,林务盯着那副看上去似乎和花瓶没有半文钱关系、怎么看都更像膳房里落了灰的油罐子的画,沉默良久,实在夸不出口。
  陆铮拧眉,盯着越描越黑的画,气得摔了笔,他不就是多描了几笔,怎么越画越不像了?!
  怎么裴延那厮寥寥数笔,就画得栩栩如生,朕就不信自己比他差!
  定然是这笔太烂了,用得不顺手!
  第三日。
  没有第三日,谢天谢地没有第三日,听勤政殿的公公说,皇后娘娘回来了,陛下没空学画画了。
  林状元郎表面淡定,内心庆幸无比,顺顺利利走出了勤政殿偏殿的宫门。
  而此刻的麒麟台。
  寝宫里里外外的宫人太监们,都精神抖擞,面上喜气盈盈,要不是宫里不许喧闹,加上小命宝贵,恨不得欢天喜地,敲锣打鼓一番。
  皇后娘娘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皇后娘娘回来了,陛下终于不回大半夜孤枕难眠睡不着,三更半夜去御花园了。
  皇后娘娘回来了,陛下终于能安安心心用膳,御膳房的御厨们终于不用看着那怎么送去怎么送回来的膳食,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琢磨新鲜菜色了。
  总之,皇后娘娘就是所有人的救星。
  看着明显有些过于激动的宫人太监,知知有些不适应,好在宫人太监们恢复得及时,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知知入了殿门,她这一趟是去了江家。
  原本皇后自是没有省亲一说的,便是有,也不能在宫外住。但这一回却有些不一样,江父大寿,再加上江鸿娶妻,双喜临门。
  且自打进宫后,知知很少回江家,便借着这次机会,同陆铮商量了后,去了一趟江家。
  又住了几日,今日才回宫。
  “你去歇罢,娘这里没什么事了。”知知摸了摸女儿珠珠的脸,这回女儿陪她去的江家,也是累坏了,脸都瘦了一圈。
  珠珠乖乖应下,“那女儿明日再来陪娘。”
  知知应下,目送已经长成窈窕淑女的女儿出了殿门。
  她的珠珠如今生得亭亭玉立,不再是从前那个圆脸跳脱的小娘子了,指不定再过几年,便要许人家了。
  知知倒不担心她嫁的不好,她的父亲是一国之君,兄弟是东宫太子,又是唯一的嫡出公主,就是闭着眼睛嫁,也不可能吃什么亏。
  但想到她要出嫁,心里总还是不舍得的。
  “娘——”一听到母亲回宫的消息,陆廷下了学,便迫不及待赶过来了,进门便孩子似的,凑到了母亲身边。
  知知摸摸儿子头发,“下学了?”
  陆廷乖乖应,又道,“娘下回带上我吧,我方才来的路上遇见姐姐了,她瘦了好多,定是累着了。我不怕累,下回我替姐姐,我陪娘罢。”
  知知失笑,“你姐姐累,是因为有许多夫人和小娘子要见她,这你可替不了。”
  陆廷聪明,一下子明白了母亲的话,姐姐乐平公主到了快出嫁的年纪了,母亲有意让她和射阳官夫人们接触一二,日后觅婿心里有底。
  要他说,大可不必如此。
  姐姐喜欢谁,点谁做驸马便是。有父皇在,有他在,姐姐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爱嫁给谁就嫁给谁。
  但他一贯乐于在母亲面前露出乖顺和善的一面,遂笑着道,“原来娘是这个打算。那姐姐的驸马人选,娘心里可有什么想法?娘不方便,不如由儿子替娘出面,考较考较。”
  知知见他一副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正欲说什么。
  陆铮便进来了。
  父皇来了,陆廷不敢继续靠着自己娘了,起身道,“父皇。”
  陆铮“嗯”了句,陆廷十分识趣,陪着帝后二人聊了几句,便十分识趣起身走人了。
  再不走人,他怕明日的骑射课上,要被父皇穿小鞋了。
  看见父子二人私底下那点眉眼官司,知知又好笑又无奈,望向一边淡定喝茶的陆铮,唤他,“夫君。”
  陆铮抬眼,望过来,满眼都是她,“何事?”
  知知张张嘴,算了,摇摇头,“没什么。我不在宫里这几日,宫里可都还好?”
  陆铮道,“都还好,儿子新作的文章,被太傅赞得天上有地下无……连阿白都胖了二两。”
  一旁猫窝里,悠闲甩着尾巴的宫宠阿白,无辜被胖了二两,似乎是受到了打击一般,换了个方向,把自己圆润的肥屁股留给帝后二人。
  知知眉眼弯弯笑了,“那夫君可好?”
  “不好。”陆铮一改先前样样都好的神色,挑刺道,“你一走,我才发觉,这宫里有千般不好,万般不足。床太宽敞了,空荡荡的,睡得不舒服。宫殿太静了,咳嗽一句都能听好一会儿的回声,听得人心烦。宫膳样式太多了,晃得人眼花,没胃口。”
  知知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出来,靠到陆铮身边,“那我现在回来了,夫君觉得这宫里可好?”
  陆铮板着脸,一副勉强至极的模样,“没那么碍眼了。”
  知知晓得男人不高兴了,哄他,“难得回去一趟,我也想多陪陪爹娘。他们这个年纪了,我也没在他们跟前尽过几天孝,实在于心不安。夫君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铮哪里生得起自家妻子的气,被她一哄,又立即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揽住妻子的肩,“怪我。若我不是皇帝,你便不必被困在这宫里了。”
  知知仰起脸,冲他笑,“这是我家,怎么能说困在这里,就算是困,我也是心甘情愿被困的。不过不是被困在皇宫里,而是被困在夫君的身边,被困在珠珠和廷哥儿的身边。”
  陆铮这几日被冷落了的怨气,顷刻间就消散了个彻底。
  他在知知这里,一贯是很好哄的,脾气性子好得让外人都不敢相信。
  “罢了,等日后有机会了,我陪你出宫。”陆铮许诺。
  知知高高兴兴应下,又兴致盎然道,“这回我见了鸿哥儿的媳妇迟氏,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性子也沉稳。”
  江鸿的妻子是陆铮挑的,但那都是看得家世,对迟氏本人,陆铮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道,“迟家老爷子在吏部干了一辈子,功劳不少,过几年就退了,正好让迟老爷子带一带江鸿,到时候就让他去吏部。”
  朝政之事,知知一向是不去插手的,听了也就听了,从不为自己娘家求些什么。
  但很显然,陆铮是毫不介意起用妻子娘家的子侄的。
  无论是江家第二代的江堂兄弟、第三代以江鸿为首的兄弟几人,还是战家那边的人,他都毫不介意。
  知知听不懂朝政,也不大感兴趣,点点头,记下了,又道,“承哥儿的媳妇倒是个孝顺的,我在江家那几日,她日日都上门,一大早就来,一直陪到晚上才走。珠珠见那些夫人时,她也有个嫂子样,在一旁帮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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