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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千户——by白鹿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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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打麽?”
  陆铮拉着缰绳,朝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望着露出肋下皮肤的蒋鑫,淡声道。
  蒋鑫咬牙,几乎能尝到口中的铁锈味,一字一字道,“我输了!”
  “退出兖州!”蒋鑫回身,策马回到队伍,拂手咬牙道。
  至此,一场屠城危机顺利被化解 ,蒋鑫含恨退兵。
  钟老爷子就守在城墙上,目睹一切,终叹气,亲自下了城楼,下令开城门。
  城门大开,以钟厉为首的钟氏郎君,俱在城门内,迎陆铮同他的人马进城。
  陆铮却没策马入内,到城门外,翻身下马,敬重道,“钟老爷子,小子来解广牧之困了。”
  钟老爷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弯腰,“君胸襟之广,吾不及。今日起,吾钟家不再主兖州,君可取之。”
  “祖父!”
  即便早就知道这事,钟厉听到祖父当真说出口时,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他身后的钟氏郎君亦面露羞愤之色,碍于祖母威严,俱撇开头。
  陆铮只当没看见,扶起老爷子,扬声道,“好。”
  钟老爷子退至陆铮身后,陆铮看了眼仍面露仓惶之色的百姓,挥手,“进城!”
  至此,钟氏据数十年的兖州,一夕易主,而这个曾经被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州,也即将成为整个中部势力的中心。
 
 
第29章 护夫
  广牧郡守府。
  这里原本是钟氏主支的住所, 陆铮接管广牧那一日,钟老爷子便主动携族人搬去了别处。
  于陆铮而言,住在哪里都无所谓, 自然不必钟老爷子特意腾宅子出来,但老爷子坚持如此,道,规矩不可坏,仍是带着族人搬了出去。
  李多得了传令, 疾步入了郡丞府陆铮的书房, “千户叫我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陆铮百忙之中抬起头,草草给一份文书盖了私印, 正色道,“我要你去一趟郧阳,替我接人。广牧这里,我一时走不开,你替我接江氏过来。”
  李多一路琢磨半天,竟不知千户百忙之中抽空喊他, 居然是为了这事?

  想了想,多嘴问了句, “那老夫人可要一并接过来?”
  陆铮想也没想,“先不接了。待广牧安稳了,再接母亲过来便是,也不差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李多深觉有理, 忙应下,“还是千户想的周道。”
  陆铮却又不大放心,多嘱咐了几句, “多带些人手,路上小心,遇事谨慎些。务必平安将人接回……”
  嘱咐了一番,陆铮又颇为心烦,若非手头事情实在太多,又要收归军队,又要处理郡务,他便亲自去接人了。
  李多老老实实听了嘱咐。俱应下,领命出去。
  待出了郡守府,才忽的反应过来:
  既然老夫人那里都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怎的偏要这样急着接夫人过来?
  ……
  初秋凉爽,秋风习习,赶路并不算太难挨。
  知知同青娘坐在马车里,车轮轱辘声,隔着车璧隐隐约约传来。
  同上一回从卫所去郧阳不大一样,这回的马车宽敞舒适甚多,车篷顶高,车厢宽阔,两边的小窗挂着薄纱,偶尔有风钻进,带来丝丝凉爽。
  青娘探头看了眼,对知知道,“离广牧很近了,方才李百户道,天黑前应当能进城。”
  知知坐的身子有些乏,软软靠在青娘身上,她没用簪髻,细软黑发斜斜拢在胸前,如锦缎般光泽顺滑,她懒洋洋“嗯”了一句,累得不想开口。
  青娘心疼坏了,边梳理着知知的黑发,边道,“娘子先歇歇。等会儿奴婢给您梳了头发,千户定是要来接您的。”说着,生怕知知不上心,又柔声劝道,“千户如今身份不似往前了,您啊,也不能如以往那般随意了……”
  知知不爱听这些,但也晓得青娘是好意,只好佯装困了。
  青娘见状,立即闭嘴了。
  马车离广牧还有十几里路,知知便被青娘叫醒了,梳好了精致的发髻,连外裳都叫青娘催促着换了身。
  她图舒服,爱穿简单的衣裳,不爱那些里里外外套了好几层的。偏偏青娘觉得这样不成,替她采买了甚多时兴的裙衫,飘飘渺渺的,是时下扬州年轻妇人中最时兴的款式。
  知知这会儿刚换上的,便是如此,宽袖锦缎薄纱,最里是锦缎制的,白色锦缎之上,隐隐有流纹浮动,流光溢彩,清丽不失端庄。外裹白色浣纱,质地轻绵,仙气缥缈。
  知知打扮好了,青娘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成果,满怀欣喜,语气带了丝骄傲,道,“娘子当真极美!”
  说话间,马车已进了广牧,缓缓行在街道上。
  蓦地,一声马蹄嘶鸣声,马车骤然剧烈摇晃了一下,随后,猛的停了下来。
  青娘正要出口询问,却听外边传来李多气愤的声音。
  知知忙叫住她,“青娘,别慌,先等等。”
  马车外,数十名书生俱站在街道中间,牢牢将马车挡着,书生面上满是义愤填膺之色,俱轻蔑地看着李多。
  李多不由得纳闷,他对读书人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客气道,“几位可否让个道?”
  为首的书生姓聂,穿的倒人模狗样,说起话来可就不怎么样了,他摇着折扇,道,“不让。为何要让?我不给陆逆的走狗让路!”
  “嗨?!”李多顿时来气了,大声喝道,“我见你是个读书人,待你客气几分,你倒蹬鼻子上脸,还来劲儿了?你说谁是走狗?!你唤谁叫陆逆?”
  两人这么一吵,街道上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将道路挤得严严实实。
  聂槐巴不得如此,轻轻瞥了眼李多,拱手扬声道,“诸位父老!一月前,广牧陷困,蒋鑫军队虎视眈眈,何等危急时刻,吾郡上下一心,以钟氏为首,军民一心,将蒋鑫军队阻于城门之外。如今,诸位可知,钟氏何在,钟老爷子何在?”
  钟氏在广牧很得民心,聂槐稍一暗示,众人便俱低声议论了起来。
  聂槐折扇合拢,遥指郡守府的方位,义愤填膺道,“诸位可知,数日前带军入城的陆铮,已将钟氏逐出郡守府,如今那里,早已换了主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李多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指道,“你这书生不要胡说八道!分明是钟老爷子自己让出来的,千户何曾相逼?!”
  聂槐不慌不忙道,“让?钟老爷子仁厚,不肯言陆铮恶劣行径,然举郡上下,何人不知?钟氏向陆铮求援,陆铮本该即刻出兵,解广牧之困,偏偏为一己私利,视全郡百信如蝼蚁,按兵不动,直到广牧失守的前一刻,才缓缓而至,如今邀功请赏,焉知多少无辜冤魂,死于蒋家军队刀下!”
  “为一己私利,不顾黎民,是为不仁!仗着钟氏仁厚,挟恩图报,占广牧,是为不义!不仁不义,此等汲汲于名利之小人,有何资格入主广牧?!我唤他一声陆逆,有何不对?这车上乃是陆逆亲眷,倘若我说的有半分不对,何不出来同我驳一驳?”
  “聂兄说的没错!”
  聂槐身后的学子们俱声援他,一时之间,“陆逆”二字不绝于声。
  “你——”文人牙尖嘴利,李多一介武夫如何能说得过,气得拔刀。
  聂槐巴不得李多拔刀,眼中划过一丝得逞之色,正要继续刺激李多,忽的,李多身后的马车传来一句“李百户,不可”!
  这声音出自女子,软而不媚,柔而不佞,语气沉静,聂槐不由得心头一荡,再看李多,已经将刀插回了刀鞘。
  聂槐心下失望,这时,便见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年轻女子缓步而下,她肌肤雪白,眉眼精致,一身华裳,身段苗条婀娜,气质温然。
  随着她的露面,整个街道霎时一静。
  聂槐亦被惊艳一瞬,他虽早就晓得此辆马车载的是陆铮之妻,但此前只听说过,这位陆夫人是陆铮微末时娶的,便猜想多半是个粗鄙农妇,大字不识,哪晓得陆铮之妻竟生得如此貌美。
  面对美人,聂槐不好意思口出恶言,止住了话。
  知知却不打算这样任由他诋毁自家夫君,轻声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美人问话,聂槐下意识答,“我姓聂。”
  知知颔首,“原来是聂郎君,方才听聂郎君一番阔论,似乎对我夫君诸多不满?”
  聂槐见她轻声细语的,不似那等耍泼妇人,心下惋惜,这等妙人儿如何成了陆铮那莽夫的妻,但嘴上倒答,“夫人莫怪,但陆铮的品行,我的确耻与为伍。”
  知知扬起笑,毫不在意道,“聂郎君所言,确有些道理。但并非我夫君品行低劣,品行低劣的,怕是另有其人。”
  “夫人何出此言?”聂槐质问。
  知知微抬下巴,面上沉静,开口道,“我夫君纵有千般万般不好,独独没干过一件事——欺辱妇孺!聂郎君与同窗既不满我夫君,为何不去同他当面辩驳,却偏偏来欺负我一小女子?律法中,尚有一句,罪不及妇孺,更何况,聂郎君还未给我夫君定罪,为何又叫了这些人来,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一小女子?”
  知知不紧不慢说罢,一字一字道,“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欺软怕硬,说的便是聂郎君,同您的这些同窗了。”
  聂槐与他身后同窗俱被说的哑口无言,面上臊得满脸通红。
  知知又道,“方才聂郎君诋毁我夫君不仁不义,却不晓得,真正不仁不义忘恩负义之人,恰恰是你!起初郧阳郡守引狼入室,纵蒋家入了郧阳,是我夫君一力保住郧阳。而后广牧被困,钟氏求我夫君斩断蒋鑫后路,我夫君亦当即应下,未有迟疑。广牧不敌,又是我夫君应钟氏之邀,襄助广牧,以一敌三,沙场搏命,逼得蒋鑫退兵,解了广牧之困!”
  “我倒要问问,我夫君究竟哪里对不住你!又是哪里对不住钟氏!哪里对不住广牧百姓!要受你如此羞辱?”
  “我夫君心念广牧百信,城门外以一敌三,不动一兵一戈,逼退蒋军,是为仁!我夫君不计前嫌,襄助钟氏,是为义!倒是聂郎君同你那些同窗,狼心狗肺,居心不良,为一己私利,搬弄是非,欺骗百姓,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
  知知一字一句,她虽不像聂槐那样怂恿做戏,但声音清亮,逻辑明晰,气质温然,反倒令那些先前被聂槐哄住的百姓们深觉羞愧。
  有百姓当即扬声道,“陆夫人说的对。陆大人救了我们广牧,不该受此羞辱!”
  “是啊,那日要是没有陆大人,广牧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样子的。做人不能这般忘恩负义!”
  民众虽容易被蛊惑,但当事实摆在面前时,他们也会真正看清楚,谁是谁非,谁对谁错。
  钟氏虽好,但陆铮却是救了全郡百姓,无论如何,称他为陆逆,且当街欺辱他的妻子,心存善意的百姓们俱看不过眼。
  聂槐早已傻眼,被民众们指指点点,同他身后那些同窗,更是无地自容。
  这时,马蹄声渐近,一玄衣男子翻身下马,疾步冲人群走去。
 
 
第30章 软肋
  街道上人声鼎沸.
  陆铮冲人群走去, 他匆匆从营里赶来,身着盔甲,气势非凡, 不自觉的,众人皆为他让开一条道。
  他入了人群,看见知知的身影,疾步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 见她毫发无损, 心下稍安。
  “可伤着了?”陆铮问。
  知知见了他,面上流露喜意,乖顺摇头, “没有,夫君。”
  陆铮这才回身,面上满是寒意,冷冷的目光瞥向闹事的书生,一晃而过,停在为首的聂槐身上。他是武将, 自然非一介只知玩弄权术的书生可比,登时看得聂槐下意识一缩。
  聂槐吓得退了一步, 心里犹自安慰自己,陆铮就是再暴怒,也不可能当街行凶,才勉勉强强没落荒而逃。
  正当他安慰着自己时, 忽的,陆铮骤然从随从身侧抽出一柄剑,面如杀神, 神情淡漠,欺身上前,剑意汹汹,雪白剑刃猛地逼近聂槐的脖颈。
  “啊——”聂槐骇得大叫,额上一滴冷汗砸在剑身上,双目发直望着那霎时抵着自己喉咙的剑刃,浑身僵直,不敢动弹。
  众人亦惊慌出声,以为陆铮真要当街怒斩聂槐。
  然而,陆铮在那一刻停住了动作,神色漠然,看着聂槐的神情,如看微不足道的小小蝼蚁.
  聂槐死里逃生,大口喘着气,哆嗦着嚷道,“陆铮,你敢当街行凶?!你不怕背上屠戮无辜百姓的恶名麽?!”
  陆铮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吓人,唇边带着蔑意,道,“我今日便当真砍了你,又如何?”
  聂槐听了这话,仿佛捏住了陆铮的把柄一样,立马大声道,“诸位看,陆逆方才所言,竟要因为政见不同,当街拔刀,斩杀我与同窗,此等暴虐性情,如何能治理兖州,如何能为一方之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世间竟有此等嗜杀暴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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