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千户——by白鹿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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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娘低声安慰,“娘子莫难过,郎君不过是粗心大意了些,定不是故意落下您的。”
知知托腮笑着,“谁管他是不是有意的,我还不爱同他们一起吃呢。既要耳听八方,又要眼观四路,给这个夹菜,给那个添饭,吃个饭比绣花还累,还不如我一人安安静静的用碗粥。”
“青娘,你别操心了,我又不在意那些。再给我添一碗吧……”
“哎,好,奴婢给盛去……”
用了粥,知知便又歇下了,青娘照旧守在外间,怕她夜里要起夜,或是疼得受不住,那便要叫大夫来。
陆铮是戌时过半回来的,进门便见青娘守在外室,问她,“娘子歇了?”
青娘被他吓了一跳,道,“歇下多时了。”
陆铮没想什么,难得和气了些,对着青娘吩咐,“你出去,不必守在这里。”说罢,便疾步进了内室。
入了内室,虽昏暗着,仍能借着月光,瞥见知知姣好的侧颜,陆铮心情极好。
今日,管鹤云带他去看了兖州境内的一处矿山,储量之大,若能冶炼得当,日后整个兖州乃至更多的将士的刀枪剑斧都不必仰仗旁人。
这对陆铮而已,不啻于一个巨大的惊喜,更是一个极大的筹码,是他在这乱世中的一个巨大的财富。
匆匆回府后,又得知母亲和大嫂来了,他便先过去见了母亲,却不知怎的,一向冷淡的母亲,竟和颜悦色留他用饭。他虽心中高兴,但始终惦记着江氏这里。
……
陆铮大步上前,蹲下身,伸手去摸知知的脸,知知被他闹得半醒了,呢喃推他,“做什么?”
陆铮按捺不住心中欣喜,去亲榻上人的耳垂,动作温存轻柔,并无什么旖旎气氛,他笑道,“知知,你真是我的福星……”
管鹤云这人他见识过了,的确不亏第一谋士的名头,除了矿山,他亦将广牧治理得十分有序,而这人,便是知知一时心软带回的。
知知被他闹醒,一时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何这样高涨,片刻后,想到方才婆母留陆铮用饭,倒立即顿悟了。从前婆母那样冷淡,陆铮尚且毫无芥蒂供养着,如今婆母态度缓和了,陆铮定然是欣喜的。
思及此,知知虽晓得自己该替夫君高兴,但到底不能做到打心底里感同身受,也不想勉强自己,便道,“夫君去洗漱一下,早些歇吧。”
陆铮晓得妻子一贯是好洁的,也不闹她,起身去洗漱干净了,再回来,上了榻,心中仍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
知知默不作声翻了个身,面朝着里,背对着男人,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片刻,肩上搭了只手,背后又靠上来一具灼热的身体。
知知不动神色往里挪了挪,轻声道,“夫君,早些歇吧。”
陆铮却毫无睡意,道,“先前时候,我不知给你父安排什么职位。如今倒是有个极合适的,他乃你父,性子又沉稳,将矿山交给他,我十分放心。看来得早些接你家人过来。”
知知被他说得脑子疼,心里又十分的烦,加之小腹还疼,语气平平道,“夫君决定便是。”
陆铮却毫无察觉,又道,“我曾在兵书中看过,有一器物名火炮,威力极大,破坏力极大,待造好了,我带你去看。还有火铳……”
知知哪听得懂这些,换作平时,兴许有兴致同他说,可今日身子不舒服,心里又难受,越发不想理睬,偏偏陆铮就在耳边絮絮叨叨,令她便是想睡都难。
她闭目,片刻后,终于低声道,“郎君,我累了。”
陆铮见她这样说,倒是立即停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从前他每回回来,无论多迟,她一直是等着自己的。今日非但这样早早睡下,方才自己说什么,她的反应都一概平平,倒像生气了?
陆铮回想了一遍,只觉得,难道是母亲给她气受了?
他揽着她的肩,问她,“可是阿母为难你了?”
知知不想说这些,只想安安生生睡个觉,语气平平道,“没有,郎君多心了。”
陆铮住了嘴,就当知知以为要安生了,便听得身后又传来动静,她心烦转身,却见陆铮正下了地,在穿靴。
知知坐起身,“郎君去哪里?”
陆铮回头望了她一眼,似乎在打量了她的神色,片刻后,道,“我去阿母那里。”
知知怔了下,小腹越发疼了,耐着性子道,“这么晚了,婆母定是歇下了,郎君若有什么事,明日再去吧。”
陆铮却道,“无碍,迟早要说的。”顿了顿,道,“我说过,不会让你受气的,我去同阿母说,你先歇。”
知知听了这话,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陆铮是觉得她受气了,故而要去劝肖夫人,心里那点怒气又散了些,拉着他的手,轻声道,“郎君误会了,婆母没有为难我。我不过是身子不舒服罢了。”
这话一出,陆铮的脸色更加凝重,站起身,扬声就喊青娘,吓得青娘立即便进来了。
陆铮却没顾得上理睬青娘,先是去摸知知的额头,又去摸她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怕吓着她似的,“哪里不舒服?可看了大夫?”
说着,又怒气冲冲对青娘道,“夫人身子不爽,方才怎么不同我说?好好的人,倒被你伺候出毛病来了?!”
青娘无辜得很,被迁怒了个彻底,知知生怕陆铮一气之下,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闹起来,忙道,“月事而已,我往常也疼的,不怪青娘。”
又忙对青娘道,“青娘,你下去吧,没事。”
陆铮的情绪才稳定下来,确认道,“当真不是大事?你方才疼成那个样子了,还是叫大夫来……”
知知忙拦他,“不必,这样晚了,明日再叫也是一样的。”
陆铮还从未处理过女子月事疼,一时手足无措,想抱着知知,又怕弄疼了她,动作小心翼翼的,“你每月都这样疼的麽?怎么从来没同我说过。你平时如何疼起来,如何做的?”
妇人月事疼这事,谁会大咧咧同自家郎君说,像士族人家,女子来了月事,男子便嫌弃脏污,不肯同妇人同榻的。
知知微微红了脸,道,“寻常小事而已,平日没这样疼。就揉一揉,将寒意驱走便好了。”
话音刚落,陆铮的手已经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揉着,动作小心又细致,暖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里衣,仿佛驱散了折磨她已久的寒气。
“你睡吧,我替你揉……”
陆铮轻轻说着,声音比起平时,仿佛多了丝温柔,知知听得迷迷糊糊的,小腹又暖烘烘的,眼皮子渐渐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前半部分的时候,想杀了陆直男
写后半部分的时候,为陆直男心动
我精神分裂了……
第36章 娘家
知知这一晚睡得很沉, 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的,微微动了下身子, 旁边的陆铮便惊醒了,下意识又要去揉她的小腹。
知知轻声道,“已经不疼了。夫君,你再睡一会儿吧。”
虽她这样说,陆铮还是醒了, 索性也不睡了, 侧身去抱知知,在她唇上亲了几下,懒懒道, “不睡了,真的不疼了,要不要叫大夫?”
知知嫌麻烦,忙道,“不用了。”想坐起身,偏偏又被陆铮搂着腰, 搂得紧紧的,知知便问他, “夫君今日不用去衙署麽?”
陆铮道,“不去了,没什么大事,今日在家里陪你。”
知知想了想, 便侧身道,“夫君昨夜说的矿山,是什么?我昨日疼得厉害, 没仔细听,夫君再给我讲一遍,行麽?”
陆铮昨夜回来,那样的欣喜,情绪激动得同她分享矿山的事情,但她当时心里觉得烦,便没怎的理会,语气又冷淡,态度又冷漠,现在想起来,实在很是不应该,且昨夜他还那样担心自己,相较之下,知知都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分了。
眼下醒了,两人又没事可做,她便主动开口哄男人。
陆铮果然来了兴致,翻了个身,“你可还记得你先前救回的那老人家?”
知知点头,“我记得,夫君昨晚说的管公,便是他麽?”
陆铮颔首,“嗯,他很能干。他欲投我,便以矿山图为诚意。前几日我一直在外,便是亲自带人去寻了,地方虽同那矿山图还有些出入,但亦差不离了。我叫人探了那矿山,储量极其惊人。倘若开采得当,日后那便是我手中一大利器,现如今能大规模自制器具的,只有北地的战胥。兖州若也能冶炼制造,自给自足之外,非但不必仰仗旁人,待兵荒马乱之时,更是众人求之若渴之物。”
知知听他语气中带着欢喜,不由得露笑,含着笑意的眼盈盈望着男人,“夫君真是厉害。”
寻到矿山时,陆铮心里虽高兴,但却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并未在旁人面前显露,如今得了知知这样一句“夫君真厉害”,便有点绷不住了。
娇娇的小妻子乖顺窝在怀里,仰着脸说着“夫君真厉害”,这画面,陆铮就是再经历一百次,心里都会生出豪情万丈来,他忍不住的对着妻子道。
“我曾言,要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如今,此愿亦未变,无论我是卫所千户,还是兖州太守,或是日后有更大的造化。东海鲛珠、昆仑和田玉、苏州织锦、岭南荔枝……到时候,你要什么,我便摆满整个屋子,随你取用,随你乐意。”
他陆铮的野心,在天下,在十六州,然而,也在自己身侧这小女子身上,他不要什么后宫佳丽三千,若他真能走到那一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实现今日的承诺。
他的野心昭昭向外,他的柔情,唯独留给他的妻,他的知知。
陆铮仍未停下,大掌忍不住去摸知知的小腹,语气中不由带了丝期待,“知知,给我生个孩子吧。他若是小郎君,我必为他延请天下名士,亲自教他武功,教他如何使剑如何射箭如何用戟如何带兵,他定然是最值得你我骄傲的孩儿。若是个小娘子,那可不能教她舞刀弄枪的,得像你这样养着,金尊玉贵娇养着,我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享尽宠爱。”
说着,有些遗憾的道,“你年少时,我未能认识你。倘若我当时认识你,便不会叫你在那府里受那些委屈。若我们有女儿,定叫她做天底下,除你之外,最最幸福的小娘子。”
知知本认真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我何时那样小气,还要同女儿争了?”
什么叫“除她之外”,她难不成还能同自家女儿争宠?
陆铮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道,“在我这里,自然是要叫你做最最幸福的才行。”
知知忍不住笑,为难他,“你这样说,女儿日后吃醋怎的办?她若问你,”她咳嗽了句,佯装个小小的娘子问道,“爹爹,你最喜欢娘亲,还是最喜欢我啊?你怎的答?”
陆铮却傻了傻,蓦地扑上去吻她,吻得知知直躲,两人气喘吁吁的,陆铮才遗憾道,“我真是悔,当初怎么就没发现江家抱错了女儿,好早些让岳父岳母将你带回家来。”
知知方才不过学了小娘子唤他一声爹爹,他满脑子都是小小的知知,生得玉雪可爱,追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喊着的模样……
知知眨眼,眉眼弯弯的笑,“我若早回来了,未必会遇上那罗长史逼婚的事,又怎的会来求千户大人娶我呢?”
听她这样说,陆铮还真细细思索片刻,然后笃定道,“那定然是我早早便相中了你,祖母还在的时候,我便求她,替我定了你,做我媳妇。”
“夫君只晓得说这些话哄我,那时我第一次见夫君,夫君可凶了……”
两人难得有闲暇时候,便窝在榻上,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待到青娘在屋外站得脚都酸了,小心翼翼来叩门,两人才起来。
但这样的闲暇时候,显然是十分难得的。
吃过接风宴,陆铮很快又忙得见不着人了,但他虽忙,每晚倒仍是回来的,情绪亦十分高涨。
知知不爱问政务上的事,但陆铮偶尔会同她说,这段日子,提到最多的,便是那片储量极丰的矿山。
甚至有一日,陆铮还带了柄剑回来,刀刃雪白,剑身花纹古朴大气,剑柄精致,做工极佳,仿佛冒着寒气一般。
知知看得新奇,伸手想去摸剑身,陆铮忙避开她的手,“这剑刃太利,你别碰,小心划了你的手。你若是想玩,我到时候让工匠,做把匕首给你……”
说完,立马来了兴致,拉着知知到案边,道,“我给你专门画一把匕首,到时候让工匠照着做了。待做完了,便将图纸毁了,这世上便独此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