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火葬场实录——by乌合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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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年年点头,“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若是方才不佯装答应,那人恐怕不会放过府里每一个人,她要逃走,总得给别人安排退路,不然连累了旁人,她心中总是难安。
齐娘子没再多问,只是不断的说,“别落火坑里就好,这就好……”
虞年年临走的时候,虞寄白告诉她,他在终南山上布置了阵,若是遇到危险,就往山上跑,保证追她的人破不开那阵法。
他在宅子下做了密道,可保证她顺利的逃离。
只是现如今天寒地冻,终南山并不是一个长久可居住的地方,食物和物资都紧缺,她只能在山上待一阵,但能逃出去别落入这人手里便好了。
虞年年打心底里厌恶这个人,慕容澹给她凉州王妃之位,她都不肯要,何况一个小小太守侄子的妾室。
门外都被把守住了,即便是府中的下人想逃出去,也没什么办法。
虞年年给了每个人一百枚钱,又将卖身契给了他们,“旁的我也没什么能给大家的了,随我从密道逃出之后,大家便各奔东西罢,或是做个买卖,或是再找个好人家。”
虞年年才与他们相处不久,但人极好,对他们和善,伙食也是整个闵县人家里拔尖的,他们自然心存感念。
管家嬷嬷抹着眼泪跪下,“娘子,我们都是受了郎君的恩惠来照顾您的,您对我们仁慈宽容,我们自然也要知恩图报,您让我们离开,我们也不知道往哪儿去。”
说着说着,身后的一众人,便都跟着呼呼啦啦跪下,声泪俱下,只能听见满院子的抽噎声,“我们都是受了郎君恩惠的,万万不能舍弃娘子。娘子垂怜,请去哪儿请带上我们。”
府里人虽不多,却也有几十人,虞年年若是都将他们带上,恐怕声势浩大,终南山还没上呢,便被人截下来了。
但见他们执意,也只能扶起,“我不是要赶大家走,实在是现在情况不允许我再带着大家,若是今后我还能回来,大家便继续来我府里做活。”
一番劝慰,才让他们止了哭泣,纷纷起身,“那娘子若是回来,必定要再用我们。”
虞年年将小梨托付给管家娘子,又给了她些铜币,“我要躲着的地方不大适合这么小的孩子,还请您先帮我照顾。这些钱都是琴坊女学生这个月的束脩,都帮我退了吧。”
虞年年带着李娘子等人将府中的金银钱财都藏进密室,任谁都想不到不过是个三进的宅子,内里构造,竟是能媲美官宦人家。
一众人顺着密道出了府,虞年年只带着几个亲信,连夜上了终南山,她用虞寄白的信物开启了阵法的机关。
当夜雪下得极大,踩一脚能没到脚踝。
迁都到长安的那一日,天极干又极冷,冷风卷起砂砾一样的雪。途径长安衙邸,听见门前的鼓被敲的震天响,门前有个男子气急败坏的在喊。
“我家妾逃了!我家妾逃了!”
声音大的连宫里的车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侍卫将他抓起来,“不知今日是迁都的日子吗?你闹什么?”
慕容澹微微挑起帘子看一眼,便又放下,示意继续走。
听见外头有个男人喊,“人家小虞娘子哪是你的妾!”
“停下!”慕容澹忽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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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顾明瑄在外头同那中年男子吵了起来, 他才去州里考试不过七日,便听说小虞娘子要被人强逼为妾,然后逃跑了。
强逼她的人是安定郡太守李定山的侄子李丛,远非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与之对抗。
他心想, 那小虞娘子逃了也好, 千万可别让人抓回来。
只是那李丛在县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惹得百姓怨恨, 如今又在迁都的日子里特意于衙邸击鼓鸣冤, 这样找事儿的嘴脸, 但凡是个稍有些脾性的人都不能忍。
他不顾了平常的斯文体面, 冲上去要同李丛撕扯, “人家小虞娘子哪是你的妾!分明就是你不要脸, 非要强抢民女, 现如今人家走了,竟还恬不知耻的说她是你家逃妾!”
顾明瑄胀红了脸, 只恨不得上前去咬掉他一块儿肉。
“那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李丛走向被自家府丁钳制住的顾明瑄,敲了敲他的额头, “你有什么证据说那小娘子不是我的?”
他的脸厚厚覆着一层粉, 白的像是地上的新雪,唇点红赤,眉画修长,直直插入鬓角,一副晋阳风流郎君的模样,总之与冷硬的凉州有些格格不入。
“呸!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小虞娘子是你的人?”
“听说你在凉州的考试中脱颖而出,得罪我,还想不想要仕途了!”
顾明瑄愣了一下, “这次考试是摄政王亲自监督, 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考试!”
人声沸腾之中,街上的车马轿辇都忽然停了下来。
慕容澹搓了搓手中的钗,挑起帘子,看向那争执不休的两个人,瞳中幽深,“这件案子,孤要亲自审理。”
他如今但凡听见虞这个字,心就跳的飞快,像是被下了什么魔咒。他甚至怀抱着莫名的忐忑,这小虞娘子,可能是虞年年。
摄政王自打亲政之后,可以说是独断专行,他所说出口的事,就万万没有人敢置喙阻拦,是以底下的人都没有敢开口阻拦的。
唯太妃看了他一眼,“早去早回,今日迁都,新开宫室,还要你主持局面。”
慕容澹起身的动作一顿,然后冲她缓缓点头。
李丛受不得顾明瑄的挑衅,安耐不住撸了袖子,“你们都松开,让我跟他打!”
两个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雪地里纠缠上,打的像是两只缠在一起的蛇,谁也奈何不了谁。
忽见一双黑边白底的方头履出现在眼前,李丛皱着脸,面上的粉挤出几道深深的丑陋沟壑。
顺着履向上看去,金线刺绣的玄色为底的衮袍,再向上看,一张昳丽到雌雄莫辨的脸,凤眼狭长,下三白自带些厌烦情绪,鼻梁高挺,唇瓣色浅而薄,发冠岌岌束着墨发。
顾明瑄与李丛两人俱是一窒,生怕呼吸过重,会惊扰他,但又打心底里恐惧,因他气势过于迫人。
慕容澹舌尖抵了抵上颚,“不是说要伸冤吗?孤亲自替你们审理。”
听他自称为孤,两人即便头脑再热,也该知道他是谁了,忙磕头请安。
皇室倾轧不止,所剩的亲王并不多,如此年轻,又能在迁都队列里的,自然非摄政王莫属。
既见摄政王亲理,人群中又冲出一对夫妇,男子叩头,“小民是此地亭长,的确有天大的冤屈要伸,这李丛强抢民女不成还倒打一耙,请殿下明鉴!”
齐娘子也跟着声泪俱下,“我那妹子生的貌美,是个新丧一年多的寡妇,才搬来不久,竟然就被这恶霸盯上了。我们同他理论凉州律法,他竟不把法放在眼里。”
慕容澹越听,心中那个声音便愈发强烈,兴许这个个人……就是虞年年……
衙邸中人将大门打开,迎他们进去。
亭长与齐娘子这些日子不是没来过衙邸为虞年年伸冤,但县长忌惮李丛的叔叔,只做推诿,今日推到明日,明日推到后日,就是不肯得罪人。
他瑟缩站在慕容澹身侧,目光不善的扫过下面跪着的人。
李丛自持身份,只站着,不肯跪下,姚生将人按在地上,只听得噗通一声,闻着膝盖都一阵酸痛。
“殿下,殿下,我叔叔是李定山,安定郡的太守。”李丛赶忙开口,力图能让慕容澹心存偏颇。
“他今日就不是了。”慕容澹缓声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定山此人向来徇私枉法,贪污受贿,他之所以留下他,不过是因为水至清而无鱼,没有贪官的陪衬,怎显出清官的清廉。
但底下人来报安定郡近日治安混乱,欺压之事层出不穷,分明视律法为无物,已经断断不能容忍。
慕容澹微微扬了下巴,“将事情经过如实讲来,包括那女子的身份,何时搬来的闵县。”
他又让姚生取出一幅画卷给他们,“这可是你们说的小虞娘子?”
他放在案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就连下颚线都绷紧了,若是离得近,兴许还能听见他心跳的剧烈。
他既希望这个小虞娘子就是虞年年,但又不希望。
他希望虞年年还好好活着,现如今是安全的,而他是无意间知道她的下落,而非违背约定的刻意寻找;又不希望是她,不希望她遭受这样的处境。
众人见过之后,纷纷点头,“没错没错!这就是小虞娘子!”却没觉得奇怪为什么慕容澹会有虞年年的画像,只是心中愈发将慕容澹神化了,好像他是个无所不能的神。
慕容澹在凉州,威信本就极重,是他让凉州百姓不必生活在水深火热,百姓信奉他敬仰他,将他奉若神明。
慕容澹心底一块石头骤然落地,说不出欣喜还是释然,但虞年年的处境,更让他恼火,他看向下首白面红唇的李丛,目光深深,心中的怒火已经难以宣泄。
修剪整齐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抠的鲜血淋漓。
齐娘子鼻涕一把泪一把,“我们小虞娘子是外地来的,大概是……”她想了想,“大概是十月初那个样子来的,她丈夫是个富商,所以家底丰厚,因为性格暴虐被人打死在街上了,世道又不太平,所以带着全家老小都搬来闵县。
她性格纯善,在县里开了家琴坊,与人为善,县里许许多多的小子都爱慕她。万万没想到那天夜里,这个畜生闯了进来,要强迫她为妾,她只能佯装答应,然后伺机带着全家老小逃走了。
若非此人动了色心,我们小虞娘子还好好的生活在这儿呢,她原本是委托寻个老实可靠的人为婿,现如今人都不见了。”
说着说着,便又哭起来。
顾明瑄应和,“的确如此,虞夫人性格温婉,相貌殊丽。”
他才出声,身后那些百姓中便不断有人应和,大多都是倾慕过虞年年的男子,还有虞年年曾教过的女学生。
慕容澹脸愈发黑沉,性格暴虐的丈夫被人当街打死,所以带着一家老小来闵县讨生活,还打算招个女婿打理家业。
但这些同她失踪以及被恶霸强逼,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他目光幽幽,看向地上跪着失神的李丛。
李丛显然还没从慕容澹说李定山被罢官的事儿中回过神。
姚生狠狠替他一脚,他才回过神,疯狂为自己辩解,“殿下,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强迫那小娘子,我们是情投意合,情投意合啊!她亲口答应了……”
姚生又照着李丛身上狠狠踢了一脚,直踹的他惨叫连连。还情投意合,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殿下现在估计杀了你的心都有。
慕容澹心中的气忽然舒畅许多,果真身边的这些人,唯有姚生最懂他心意。
“取面镜子给他照照,这副模样还敢提情投意合?”年年什么性子他最清楚,她讨厌别人的逼迫,况且这人生的又差,哪里会得她一分的青眼?
简直该死!
这案子并不是什么无头悬案,而是纷纷碍于李定山的权势,不敢为人做主,如今慕容澹坐镇,自然也没有怕的,齐娘子甚至还将虞年年府上的管事娘子带来了。
管事娘子还在这个镇上生活,等着虞年年回来。手里拉着小梨,将当日场景又复述了一遍。
“按凉州律法,强抢民女者,当处于徒刑。”县长胆子不大,但法条背的却十分顺畅,在一旁接话。
“我不是凉州人!”
“不是凉州人你在此地逗留作甚!你可有暂居证件?”
“……”
李丛哑口无言。
慕容澹将此事拍板,“两罪并罚,便处以凌迟之刑,明日行刑,给所有人一个警醒。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市井恶霸,刑法之下皆平等。”
他今日说出这句话也算是说给自己的,摄政王一言九鼎,百姓作证,今后也不能将虞年年强行困起来了。
慕容澹在处罚上是有了私心的,原本砍头给个痛快都算严苛了,但他私心里心疼虞年年。
李丛被拉下去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忽然和缓柔软起来,“去找人吧,让她好好回来生活,今后没有人会对她不利了,凉州的法律会保护她。”
就算是他再想伤害她,都不行了。
众人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虞年年。
作者有话要说: 狗比男人真的变了,变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打着爱的旗号来伤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