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by昔邀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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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师傅高高兴兴去见自己的徒弟,结果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顾竹,内心所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
后来武师傅知道顾浮是个姑娘,就把顾浮给“逐出师门”,再不教顾浮。
可顾浮的武功已经出师,杀个把刺客不在话下。
反而因为杀得太干脆,皇帝脱险后还怀疑过她的性别。
当时皇帝身边除了赵公公,还有几个重伤的侍卫和一个昏迷的姑娘。
那姑娘穿了件带兜帽的外衣,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顾浮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很轻很轻,轻到即便是十四岁的顾浮也能将她抱起来。
再后来,迷路的一行人找到了一间木屋歇脚,顾浮趁此时机向天借胆,不仅和皇帝索要救驾的赏赐,还撒谎说自己的弟弟想去北境从军,希望皇帝能让朝中武将写封推荐信,给她弟弟带去北境从军用。
皇帝并不觉得冒犯,还问她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毕竟救驾的人是顾浮,他总不能只赏顾浮的弟弟。
顾浮却说保卫陛下是她应尽的本分,原就不该索要赏赐,实在是北境军规森严,为防敌寇混入军营,在选拔将士方面十分严苛,这才斗胆向皇帝要推荐信。
救驾后索要的赏赐,是希望皇帝给她弟弟一个去边境保卫国家的机会——这样的行为,如何让皇帝不为之动容。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皇帝对顾浮说话的语气就变了。
后来皇帝发现顾浮撒谎,那封推荐信不是给她弟弟,而是给她本人用的,皇帝也没生气,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姑娘也太大胆了。
但皇帝没有将她召回,因为那会儿皇帝才斗赢了世家老臣,对顾浮非要与命运抗争的行为产生了共鸣,所以对顾浮女扮男装从军一事,他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还替顾浮收拾首尾——安排了知道顾浮女子身份的军医,敲打顾浮的父亲顾启铮,并让在户部当差的顾启铮给顾浮假造了一个同名同姓的男子身份。
可他没想到,顾浮居然如此能耐,在北境军中闯出了响亮的名头。
正好他要清理当时在北境做土皇帝的官员,就助顾浮执掌了北境军权,顾浮也争气,数年来未尝一败,打得北边那些鬣狗闻风丧胆,还帮皇帝把在北境鱼肉乡里的官员给清扫下台,顾浮之名就此响彻边境。
如无意外,顾浮该去京城受封爵位,然后回北境接着做自己的大将军,以皇帝对她的信任,和她对皇帝的忠诚,守一辈子北境也不无可能。
然而,顾浮除了是北境的大将军,还是顾家的二姑娘。
让她回京,无疑是在暴露身份的边缘疯狂起舞。
可若不回一趟京城,她的受封无法名正言顺,还容易让人觉得顾浮失了圣心,对顾浮掌控北境造成影响。
偏偏这个时候,知道顾浮身份的一名军医突然失踪,给顾浮暴露身份增添了无限可能。
皇帝不愿拿北境的安稳做赌注,一旦顾浮暴露身份,后果会怎样谁都无法预测,所以他没再犹豫,当即下了道密旨,让顾浮舍弃男子身份,诈死回京,并安排顾浮推荐的人继任统帅一职。
顾浮“死讯”让边境各部蠢蠢欲动,但有顾浮推荐的继任者在,骚乱很快就被平息,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这大概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皇帝与顾浮寒暄,还叫人送来夜宵,与顾浮一块品尝。
皇帝的性子和寻常君主有些不大一样,他当太子时就过得艰难,所以很少会觉得自己的决策臣子们就该理所应当地听从,对于顾浮,他心里也有愧疚,会忍不住一再地想要补偿顾浮。
所以他就问了,问顾浮想要什么。
顾浮唯恐皇帝会在自己的亲事上插手,连忙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要。
皇帝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于是打算自己去寻顾浮所需所想,尽力满足她。
之后两人从京都聊到北境,因过去五年不曾断了书信联系,各自有着说不完的话题,直到天快亮了,皇帝才放顾浮回去。
傅砚在紫宸殿偏殿待了一宿,原本是想睡一觉的,结果听见顾浮说起自己在北境那几年的遭遇,不由得听入了迷,跟着熬了一夜。
顾浮告退后,他也起身,踏出偏殿。
从顾浮的话语中,不难看出顾浮对北境的眷恋,所以傅砚以为,顾浮在皇帝面前表现轻松,出了宫殿定会难以抑制地流露出难过,或者不甘。
可当他踏出殿门,却看到顾浮在和禁军统领李禹说笑。
李禹终于见到活的顾浮,别提多激动,两人还约好了出城送别的日子,直到国师朝他们走来,李禹才和顾浮道别,看着国师把顾浮带出皇宫。
出宫路上,傅砚一直不曾言语,待出了宫,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傅砚才问:“可曾后悔?”
顾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傅砚在说什么,笑着道:“有什么好后悔的,抗旨不遵牵连家人我才会后悔。”
傅砚垂下眼帘,没说话。
顾浮凑过去:“你不信?”
傅砚:“你很喜欢北境。”
顾浮失笑:“我喜欢的不是北境,是自由。”
若能自在地活着,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女装出门不需要把自己全身遮得严严实实,要喝黄沙烫也不用叫三弟帮她买,可自在习武,不用被女子的身份束缚,那她也会很喜欢京城。
傅砚微愣,慢慢地,他侧过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马车辘辘,偶尔能听见最后一班巡街的武侯为他们开道的哨声。
突然,顾浮冒出一句:“我抱过你”
傅砚转头看向顾浮。
顾浮脸上带着点兴奋,说:“你应该不记得了,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就五年前在坐忘山,我救驾那次,陛下身边昏迷不醒的人是你对吧。你那会儿好瘦好轻,抱起来跟抱一具骨头架子似的,肩膀都硌到我胸口了,而且我也没怎么费劲,还以为自己抱得是个姑娘呢。”
傅砚:“……”
顾浮见傅砚不语,追问道:“不记得了吗?”
傅砚抬起手,如竹如玉的手指曲起,敲了敲车壁。
外头驾车的车夫立刻就吁停了马车。
“下车,自己回去。”
顾浮被那六个染了寒气冻到坚硬的字砸中脑袋,一时间惊疑不定——
这、又生气了?
第二十二章
“男人的心思太难猜了。”顾浮翻出几套自己的衣服,和穆青瑶抱怨。
穆青瑶从顾浮的书架上拿了本书,正翻看着,闻言头也不抬:“又怎么了?”
顾浮摇了摇头,说:“就是很难猜。”
顾浮虽然不理解傅砚生气的点在哪,但还是没有为了分析,把会让傅砚生气的内容告诉别人。
穆青瑶向来不爱追究什么,顾浮不肯细说,她也就没往细里问。
看完一个章节,穆青瑶抬头想和顾浮借这本书,却发现顾浮在床上铺开包袱布,并把刚刚拿出的几套衣服放到了包袱布上头。
穆青瑶愣住:“你去哪?”
“没去哪。”顾浮说:“李禹还记得吧?”
穆青瑶点头:“记得。”
“他不是知道我还活着吗,我骗他说我准备离开京城,免得他老想把我从京城里找出来。时间定好了,就明天,我让他送我出城,然后我再偷偷溜回来,日后桥归桥路归路,皇后娘娘那边也算有个交代。”
当然信还是得送的,从一月一封变成半年一封,一年一封,最后彻底销声匿迹,便算完事。
顾浮收拾好明日出城用来装样子的行囊,并把李禹给自己的玉佩也拿上,准备明日还给李禹——这东西绝对不能留,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栽在这上头。
穆青瑶放下手中的书,看顾浮收拾妥当,突然开口问她:“你不会真的走了吧?”
顾浮转身看她,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穆青瑶看向窗外,如今已是二月,光秃秃的树梢上冒出新芽,看着很讨喜,可穆青瑶看了只想叹气,向来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飘忽:“因为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有本事一个人从京城走到北境,又在北境待了五年的顾浮,能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活得很好。
顾家看似给顾浮提供了安身之地,让她衣食无忧,住在有人伺候的院子里,春赏绿意冬赏雪,夏观池荷秋品蟹,但这些顾浮凭自己的手段也能获得。而且在别的地方,顾浮还可以无拘无束,不用担心被长辈逼着嫁人。
所以哪天顾浮要是走了,再也不回来,穆青瑶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
顾浮走到穆青瑶面前,曲指弹了一下穆青瑶的额头:“想什么呢。”
她说:“出城入城皆需‘过所’,我五年前能一路走到北境,是因为有林老将军亲笔所写还盖了印章的推荐信,后来我爹又给我弄了个假身份,这才万无一失。明日出入城用的过所我还打算晚上去找国师要呢,毕竟是骗皇后的侄子,总不能又让我去麻烦我爹吧。
“可我要是用国师给的过所跑去别的地方,陛下一道旨意传至各州,再一核对出入城的名册登记,难道还找不到我吗?”
穆青瑶听了,稍稍心安,她习惯支持顾浮去做任何事,可过去五年里她也曾为顾浮感到过担忧,这还是在知道顾浮下落,能收到顾浮书信的情况下,若连顾浮在哪她都不知道,她无法想象自己会有多不安。
然而穆青瑶并不知道,顾浮要是真的想走,一份过所根本拦不住她,她之所以留下,是因为这里有她牵挂的家人,以及……她还没找到想去的地方和离开的理由。
顾浮晚上去祁天塔,找傅砚要过所,秘阁的办事效率非常高,顾浮新曲子还没练完,小道童就把一份新过所送到了她面前。
顾浮:“不错不错,还挺快。”
傅砚起身:“你该回去了。”
“啊?”顾浮看着傅砚下楼,转头问小道童:“他还气着呢?”
小道童行礼送客,根本不敢告诉顾浮,她今日练的新曲子难听出了一个新高度,除开顾浮自己,恐怕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福消受。
小道童不说,顾浮就不知道,所以第二天见了李禹,她心里还一直惦记国师生气这事儿,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李禹惦记着今天,昨晚都没睡好觉。和顾浮碰头后两人一块骑马出城,路上见顾浮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他还有些担心:“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顾浮:“啊?”
李禹:“我看你心不在焉的,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嗯……”顾浮想了想,说:“我惹了一个人生气,在想他到底气什么。”
李禹没想到顾浮也会因惹人生气而苦恼,不由得嗤笑出声:“你也有今天。”
顾浮不解:“怎么说?”
李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跟顾浮细数她在北境那些年都干过多少缺德事,还说:“卫骁几个天天都嚷着要反了你,你怎么现在才开始想这个问题?”
顾浮:“那个人和你们不一样,金贵着呢。”
金贵?李禹问:“是先前你叫去酒坊见我的那个姑娘?”
自然不是,可顾浮又懒得解释,就应下了:“嗯,是他。”
李禹想起那日见面时,对方头上还戴着幕篱,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就问:“她是谁家的姑娘,你看起来很信任她,什么都跟她说。”
“他……”顾浮飞速转动自己的小脑瓜,也不知道是不是转太快抽了筋,突然冒出一句:“他姓傅。”
“傅?”李禹从小在京城长大,不记得有哪个大户人家姓傅,要么就是那户人家家境普通,入不了他的眼,要么就是顾浮被人骗了,于是追问:“全名叫什么?”
顾浮:“随意议论姑娘家的名讳,不大好吧?”
李禹冷冷道:“你跟她说我欠你两次裤子没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觉得不好?”
顾浮语塞,但也没继续把国师大人搬来用:“反正你别管他叫什么。”
“那她会和你一起走吗?”李禹问完觉得自己脑子有坑。
无论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若真这么跟顾浮走了,不就是私奔吗。
可顾浮却觉得,自己都表现的这么在意了,又说对方不和自己走,岂不是很奇怪?
于是顾浮骗李禹:“他当然跟我走,不过他前我几日出城,所以没和我一道。”
李禹沉默,没想到那位傅姑娘如此豁得出去。
可惊叹的同时,他又不免有些羡慕,羡慕傅姑娘能和顾浮一块浪迹天涯。
顾浮压根没想到私奔那层,还在念叨:“所以他到底在气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