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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甲后我待字闺中——by昔邀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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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浮拔腿就跑,偏那射箭之人锲而不舍,无论顾浮走到哪,他都能一箭暴露顾浮的位置,让开始警戒的武侯与街使、衙役三方人马寻着那一支支接连不断的箭追上顾浮,导致顾浮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顾浮跑到仁安巷的时候,再次射来的箭失去了凶猛的力道,被树枝一拦就卡在了树上。
  天空缓缓飘过的云层遮蔽了月光,视野顿时就暗了下来,为顾浮提供了藏匿的机会。
  顾浮趁着这个时机躲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回忆京城的道路布局,找出能够把追兵甩掉,并且回家的路线。
  当然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再回到射箭之人的射程范围内……
  咦?
  顾浮突然发现。
  从最开始到后来,射箭的似乎都是同一个人,来箭的方向也从来没变过,说明那人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把她从福德街一路撵到了仁安巷。可这中间至少得有五六十丈,那人要站在什么地方,才能把她的行踪尽收眼底?
  顾浮再一次跳上屋顶,站在屋顶上四处看了看,最终看到了宣阳街边上的祁天塔。
  宣阳街离皇城最近,所以那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而能在皇城附近矗立的高层建筑,也就只有他们大庸国师居住的祁天塔。
  祁天塔和仁安巷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里,但也有一百来丈左右,远远超出了普通弓箭的射程。
  许是出门前听说了落日弓的存在,顾浮不免多想,并折回去找到了方才射落的箭。
  那些箭大都被武侯回收,只有最后一支卡在树上,没被发现。
  顾浮一摸箭身,好家伙触手冰凉,分明就是拿缟石混铁打制出来的。
  顾浮啧啧称奇:产量少到只有军造司才有的缟石,居然被打造成了箭这样的消耗品。
  箭都这么金贵了,那弓得讲究成什么样?
  除了他们的国师,又有谁能用得起?
  顾浮望着高高的祁天塔,脸上没有半点被人拿箭撵着跑的恼怒,反而扬起了兴奋的笑——
  若她的猜测全部属实,那射程一里的落日弓就是真的!
  可要怎么证明,射箭之人就在祁天塔上呢?
  以身做饵?
  胆大包天的顾浮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蒙住下半张脸,朝着祁天塔跑去,并十分找死地站在了宣阳街某位王爷家的屋顶上,离祁天塔极近。
  厚重的云层在夜空中缓缓腾挪,终于露出被遮蔽已久的上弦月。
  月光洒落,清晰了视野,也让祁天塔上的一抹银白,撞入了顾浮的视线。
  银白的广袖长袍,银白的披肩长发,冷冷的面容比塞北的冬天还要冰寒彻骨,宛若九天神祇俯瞰众生,不可轻易亵渎。
  旁人见了这一幕,多半心生敬畏,偏偏顾浮一身反骨,非但不想着尊敬一二,反而有些手痒,想把这么一位貌若天神般的人物拉下凡尘,用世俗气息粗暴地将其玷污。
 
 
第五章 
  月似白玉弯钩,高高悬在祁天塔旁,仿佛只要登上高塔,便能将月摘下。
  而比明月更加圣洁无暇的,是祁天塔上被月光所笼罩的男子。
  男子白衣白发,宽大的衣袖和丝绸般耀眼的长发随风轻轻扬起,像是夺走了世间所有的光辉,也夺走了顾浮的视线。
  顾浮不确定自己究竟看没看清对方的容貌,只觉得四方皆静,唯独自己胸口的心脏,在砰砰作响。
  须臾,高塔上的男子动了,他抬起一只手,手上拿的正是一把银白色的落日弓,样子虽然奇怪,但其威力顾浮刚刚切身体会过,可不敢小看。
  男子抽了支箭搭在弦上,随着弓弦被拉开,箭镞尖端反射出耀眼的星芒。
  咻——
  啪!

  顾浮一个闪躲躲开,导致这支箭射穿了顾浮脚下的屋顶。
  这屋里还睡了人,那人被声音惊醒后睁开眼,看见正好扎在他床头的箭,吓得一声惊叫,衣服都没穿好就从屋里跑出来,口中还大喊“有刺客”。
  接着王府便热闹了起来,顾浮验证完自己的猜想打算跑路,却被四下里蹿出来的王府护卫阻拦。
  顾浮夺了其中一个护卫手中的刀,想要杀出重围。
  让她意外的是,王府护卫武功高强,一个个都是练家子,还有几个一看武功路数就知道是武林中人,导致顾浮一时半会逃不掉,只能和他们缠斗。
  幸好从王府护卫出现开始,祁天塔上的男子就停了手,不然被人包围了还得小心暗箭,她能忙死。
  王府的护卫一波接着一波,蝗虫似的怎么杀都杀不完,顾浮正烦着,突然斜下里刺出一剑,同时,那些和顾浮缠斗的护卫们纷纷散开,像是怕误伤持剑之人。
  顾浮和持剑之人过了几招,发现对方的武功很厉害,缺点是太端着架子,一看就只在比武场上和人打过,不曾经历殊死一搏,不知道生死时刻最重要的是赢,而不是赢得漂亮。
  但顾浮也没直接把人打趴下,因为这人要是退了,边上的护卫保准一拥而上,她得先拖着,想个法子跑了才行。
  就在顾浮思索的瞬间,一记冷箭掠过她眼前,狠狠地穿透了持剑之人的肩膀,带着血迹扎进地面,因箭上力道未散,箭尾还在颤动,发出嗡响。
  这一箭太快太狠太突然。
  别说边上的护卫,哪怕是近在咫尺的顾浮都没反应过来。
  顾浮愣愣地转头看向祁天塔,结果迎面又是一支冷箭,狠狠地落在了她胸口……
  顾浮猛地从梦中惊醒,看着床顶平复呼吸。
  淡淡的香味蕴绕在鼻尖,屋里除了她再没别人,十分安静,只能隐约听见屋外的雀鸟鸣叫,以及扫帚划过地面时发出的声响。
  顾浮抬起右手,用手背盖在了眼睛上。
  昨夜她跑了,在持剑之人被一箭重伤后,她听从内心的直觉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身后王府乱做一团,只有零星几个护卫追上来,被她轻易甩掉。
  祁天塔上的男子没再向她射箭,所以她一路无惊无险地回到了顾家,还跑去三弟那里换了衣服才偷偷溜回穆青瑶的院子。
  对了,她不是没受伤吗,怎么胸口这么沉?好像还有点疼?
  顾浮把手拿开,下移视线,就见自己胸口落了只圆咕隆咚的大胖鸟。
  大胖鸟对着顾浮歪了歪脑袋,然后抬起身子低下头,用小尖嘴在她寝衣的衣襟上哆哆哆哆啄个不停。
  顾浮:“……”
  难怪梦境最后她被人一箭穿胸。
  顾浮从胖鸟的爪子上拆下一个小蜡球,收好等着待会再看,要是现在捏碎弄得穆青瑶满床都是蜡球碎屑,穆青瑶能半个月不理她
  “醒了?”穆青瑶推门进来,绕过珠帘看见顾浮正和蹲在她胸口的胖鸟大眼瞪小眼,疑惑道:“这是哪出?”
  顾浮:“信鸽,不知为什么送来信就不走了。”
  顾浮想把胖鸟赶走,谁知这胖鸟巍然不动,一副要在她胸口筑巢的架势,可别是太胖了飞不起来。
  “先养着吧,这么冷的天,别在外头冻死了。”说着,穆青瑶双手将胖鸟环住,胖鸟也没乱扑腾,还算乖巧。
  安置好胖鸟,穆青瑶催促顾浮:“起来洗澡。”
  顾浮昨晚穿着别人的衣服在外头乱跑,回来却没洗澡,倒不是她懒,而是她衣服都脱了,穆青瑶突然叫她明天再洗。
  顾浮很奇怪,因为穆青瑶最爱干净,昨天她没洗澡就睡了穆青瑶的床,穆青瑶待会肯定会把床褥床帐都给换掉。
  果然,顾浮在屏风后面洗澡的时候,几个丫鬟进来,把穆青瑶床上的东西都撤了,擦拭好床架后换上了干净的。
  那几个丫鬟是这五年里新来的,换被褥时轻手轻脚话都不敢多说,唯恐让顾浮发现她们把她睡过的褥子给换了,毕竟这举动怎么看都像是在嫌弃顾浮。
  顾浮却习以为常,小时候她上树掏鸟蛋送给穆青瑶,穆青瑶接过之后才发现鸟蛋上有鸟粪,去洗了好几遍的手,还拿手往墙上蹭,蹭得手皮都破了,最后很是认真地问顾浮,若将手上的肉削掉能不能重新长出来。
  由此可见穆青瑶的“爱干净”是有些不同常人的,但还好,长大后她爱干净的程度没小时候这么厉害,对顾浮的容忍度也比对别人要高很多。
  穆青瑶拿来了给顾浮替换的干净衣服,顾浮把身子浸在热水里问她:“昨天怎么不让我洗?弄得现在还要换被褥这么麻烦。”
  穆青瑶将衣服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没说话。
  昨天顾浮脱了衣服,她看到顾浮身上有好多的疤,有些疤只留下了深色的痕迹,有些疤不仅留下了痕迹,还留下了凹凸不平的起伏,还有些疤像是才剥掉血痂,泛着艳丽的粉色,看起来格外可怖。
  看到这些疤痕,穆青瑶突然觉得顾浮不洗澡也没事,就没再让她折腾。
  穆青瑶不肯细说自己的心路历程,顾浮也没追问,她用皂丸和着水搓头发,搓出细细的泡沫。
  搓着搓着,她突然问道:“祁天塔是国师的住所吗?”
  顾浮担心自己记错,或者这五年里祁天塔易了主,故而有此一问。
  穆青瑶让屏风外的丫鬟都退去屋外,不答反问:“昨夜潜入英王府的刺客是你?”
  顾浮一愣:“你怎么知道英王府昨夜有刺客……”
  说完反应过来:“这么快就传开了?”
  “英王被伤了肩膀,王府的人连夜请了宫中的御医,现在全京城都知道英王府昨夜进了刺客。所以那个刺客是你吗?”穆青瑶问。
  顾浮没想到那持剑之人竟是英王,她解释道:“我也不算刺客,我就是去看看祁天塔,而且英王也不是我伤的。”
  穆青瑶点头:“我知道,是国师伤的。”
  顾浮意外:“你怎么又知道?”
  按照常理,难道不应该把一切都推到她这个“刺客”头上吗?怎么连穆青瑶都知道英王是被国师所伤。
  穆青瑶说:“英王一大早就带着伤入宫,请皇帝陛下为他主持公道,一路上但凡有人问起,英王皆直言不讳,还没出宫,国师伤了英王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陛下哪里来得及劝他对国师退让。”
  顾浮听得津津有味,还问:“国师那边可有交代?”
  穆青瑶点了点头:“陛下下旨,说国师是为诛杀刺客才误伤了当时正和刺客交手的英王,不仅罚了国师,还惩处了昨夜护主不力的王府护卫。”
  这可真是毫不遮掩的偏心。
  至于所谓的误伤,顾浮拿方才那只大胖鸟做担保,国师射伤英王那一箭,绝对是故意的。
  也不知这两人什么仇什么怨,后来国师没再射箭追她,说不定也是因为英王受伤心情好,故意放了她一马。
  顾浮好奇地问穆青瑶:“国师今年贵庚?我昨夜看见他,就记得他那一头白发了,模样倒是年轻,也不知道是不是修了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穆青瑶无语了片刻,告诉顾浮:“国师今年二十五。”
  顾浮不信:“怎么可能?满头白发呢。”
  穆青瑶给顾浮科普:“据说国师出生便是白发。”
  顾浮小声嘟囔:“居然还有天生白发的,长见识了……”
  带着淡香的水汽氤氲不散,熏得顾浮皮肤泛红。
  穆青瑶盯着浴桶里的顾浮看了会,突然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戳了戳顾浮左胸的那团柔软,语气平静地问:“这么大,怎么藏起来的?”
  顾浮半点不害臊地反问:“大吗?”
  军中比她胸大的男人多了去了,有的是身材健硕,胸肌自然也格外结实鼓涨,还有的是身上肉多,胸口软绵绵两团,闭上眼睛摸起来和女人的胸没差。因为北境军管得严,不设军妓营,只让士兵们轮休的时候自己到镇上找娼妓纾解,好些个饿鬼等不及,就会去找肉多的弟兄摸两把解馋。
  顾浮不仅看过,还好奇摸过,真心觉得有些男人的胸比她大多了。
  穆青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道:“反正比我大。”
  顾浮满脸嫌弃:“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没束紧跑起来会疼。”
  穆青瑶幽幽地看着她:“我又不习武。”
  顾浮:“我教你?”
  穆青瑶:“……跑题了。”
  这边顾浮优哉游哉地泡着澡,和穆青瑶闲聊,那边皇帝出宫,亲临祁天塔。
  皇帝即位九年,头两年受尽了挟制忍气吞声,从第三年开始才慢慢摆脱世家老臣的桎梏,如今已是真正说一不二的君王,执掌天下权柄。
  如今这位帝王挥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在祁天塔顶层与国师煮茶对饮。
  祁天塔顶层风景独好,朝北能将皇城尽收眼底,还能越过皇城隐约看见宫城里华美的亭台楼阁,朝南则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东西两旁想看日出日落,也不会被别的建筑遮挡。
  国师习惯将四面的推门都打开,景色只被柱子分割,像一幅幅会变换的风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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