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掉温柔——by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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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有人自作主张地坐在她对面,熟悉的气息和英俊得令人发指的一张脸,让南舒一眼认出了他。
他似乎比前几天颓废了少许,估计是这几天加班或者应酬导致的吧。
她可不会自恋到认为他是因为她的离开才变成这样的。
南舒的眼神极其平淡,不掺杂一丝感情,眼瞳如薄纱一样让人看不透:“怎么?谌先生现在还有跟踪的习惯?”
谌先生?
都开始这样称呼了。
谌衡眼角微微一抬,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少许的起伏波澜,低低沉沉的嗓音还透着罕见的温柔,想跟她平心静气地谈一次:“刚刚来找你,看见你进了这里,就直接过来了。”
言外之意——他没有跟踪,也不屑于跟踪。
“来找我什么事?”女人语气冰凉。
谌衡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又突然哽在了喉里,沉吟片刻,才道:“南舒,我说我刚开始没有那个想法,你信吗?”
他起初申请出国确实是想给她惊喜的,想让她去更好的学校读书,没有掺杂其他的念头。
南舒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的眼中,平静地问:“那你有过吗?”
谌衡没有说话,沉默了。
南舒凉凉地笑了下。
有过就行。
至少在你眼里,我曾经也这么不堪过,被你随意摆布和丢弃。
谌衡沉默良久,深黑的眸盯着她问:“你不要出国了行不行?”
意思就是我们忘掉出国这件事,忘掉那些不愉快,就当没发生过,重新开始。
这会儿,刚好有服务员来上菜,瞧见突然多了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问:“要多加一位吗?”
南舒拿起筷子,挑了颗青菜来吃,冷漠地回:“不用,他待会儿就走了。”而后,吃了几口饭才回答他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觉得我还会自欺欺人地留在你身边吗?”
男人抓住她没有拿筷子的手,手心冰凉,他淡淡道:“难道我们这四年里,就没有过开心的时候吗?”
“有。”南舒说,“就是因为有,所以我才等到了现在,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过,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我才考虑了那么久。”
甚至在出国这件事被她发现之前,她都没有真正责怪过他。
那是因为他们的地位不平等导致的。
她已经认了。
南舒咬了咬筷子,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慢吞吞地说:“谌衡,我理解你的处境。你可以不要我,可以为了前途丢了我,但是你没有权力强迫我去将就你,懂吗?”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不是为了他而活的,她也有自己渴望和追求的东西。
难道走进一段没有结果、看不到尽头的感情里,她不会绝望吗?
谌衡不紧不慢地笑,也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怎么的:“所以,你真的打算离开了?不是闹脾气?”
南舒觉得这可能是她跟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谈话了,语气低柔了许多:“对,我很认真。”
听到这话,谌衡心瞬间凉了半截,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那御园里的东西怎么办?”
“那里不是我的家。”南舒手指紧攥住筷子,一个字一个字道,“大部分东西都在寝室里,我也快收拾完了,御园里的你扔了吧。”
“谁说不是你的家?”谌衡音量提高了些,眸色极深地盯着她,“要扔你自己去扔。”
南舒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他的眼睛,固执地又说了一遍:“我不会去的。”
“你毕业后住哪儿?”
“这个不用谌先生关心。”
她仿佛在说——你还是少跟我扯上关系吧。
“南舒。”谌衡拧着眉,缓缓沉沉道,“我就让你这么厌恶?那不是你住了四年的地方么?”
南舒吃不下了,在这的最后一顿饭也吃得不得安生,果断地站起身,告诉他:“我只是不想再跟前男友有什么牵扯。”
“……”
“你放开我吧。”
南舒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退出来,捏了捏发酸的手腕,临走前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转身离开。
**
寝室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完了,连床褥也整理好了。
深夜,温亦欢办完自己的事儿回来,跟南舒出去聚了一下,两人随便找了个烧烤摊,点了几瓶啤酒和几串烧烤。
待点的东西全部呈上来。
温亦欢一边笑一边豪气地打开,一口灌进去,也不怕醉似的,边喝边问她:“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你还是少喝点儿吧。”南舒点点头,嫌弃地看她一眼,“打算先回家看看,然后就走了。”
“回家?回哪个家?”温亦欢不懂,毕竟鲜少听南舒提起过,她周末和寒暑假不是待在寝室就是御园。
南舒也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对于那个家的印象,似乎也不剩多少了。
这四年里她一直很抗拒回去,生怕触景生情忆起以前的一些事,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回我原本的家啊,回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温亦欢喝得有点儿猛,这会儿已经看出一点点醉的征兆,扒拉着南舒的手臂,像只小可怜虫地问:“那我能去看一下吗?”
南舒点了点她额头:“就你这样……你明天起得来再说吧。以后会有机会的。”
“好吧,我等着你说的机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大家都不知道这一别得多久才能见上一面。几年后回来会不会物是人非?还记得对方的样子吗?还能像现在这样熟悉到可以一起吃烧烤喝酒吗?
“你干嘛不告诉我去哪儿啊?”温亦欢抱住南舒,难过地掉眼泪,“你告诉我,我至少还知道你在哪里,有空也可以去找你啊。”
“我不一定就只在一个地方啊。”南舒没骗她,关于去哪儿她还真没仔细做过什么计划,完全是随着自己的心情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只想找一个地方让自己这颗浮躁的心平静平静,再好好打算未来。
南舒安慰她,“你放心,有时间的话我会找你聊天的,等我安定下来,我也会告诉你的。”
温亦欢还是不怎么放心:“那你答应我,一定要记得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瞎跑去危险的地方,好好保护自己。”
“你怎么唠叨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你先答应我,不然我就去告诉谌衡,让你走不成。”
南舒乜她一眼,“我答应你。”
“南舒。”温亦欢看着她,抿着唇说,“最迟五年,你一定要回来一次,可以偷偷回来。”
“好。”
南舒望着远处喧嚣的夜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灯火通明的城市,无法想象五年后的京城会变成什么样,五年后的他三十多岁了,应该也结婚生子了吧。
夜幕逐渐变得浓郁,像一块幕布缓缓拉开,凌晨将至。
南舒将温亦欢扶了回去,独自坐在阳台上吹着习习的晚风发愣,像是要将这城市夜景尽收眼底,一刻都舍不得闭眼。
很快,天就亮了。
南舒瞄了眼时间,大概是早上六点半,她挎着一个背包,把寝室钥匙放在温亦欢的桌上,静悄悄地出门,离开了学校。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相应的地点等,大巴一来,她扶着门边上去,将票递给工作人员,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慢慢驰离。
一夜没睡的南舒靠在大巴椅背上睡了一觉,直到被人喊醒,她才惊觉早已到了目的地,赶忙拿齐东西下车。
这儿是北京不怎么繁荣的区域,很多地方都没有被真正开发,看上去有些贫穷和荒凉,但伫立了大大小小的企业工厂。
南舒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踩着刚下雨过后的湿地砖,往小巷胡同里钻,找到一栋稍显陈旧的楼房,用钥匙开门,上楼。
与京城某些大家族比起来,南家根本不算富裕,南书沉当上老总还不到一年就被抓了,家里还没来得及换大房子,依旧住着以前的复式小破楼。
南舒上到楼层,用钥匙拧了好久,才勉强开了门,推门进去瞧了几眼,内里铺满了灰尘,毫无人气,哪哪都透着一股陈旧和糜烂的气息。
却看得南舒眼角发酸,再也不会有人哄着她,陪着她了,再也不会有人陪她长大,陪她犯错了。
南舒在屋里逡巡了一圈,走到主卧的柜子前,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毛绒绒精致的小玩具,用纸巾包好,生怕丢了似的,放进妈妈的柜子里,存放好。
她担心自己随处走后,不小心弄丢便再也找不回来,所以还了回来,先存放在这。
随后,轻轻地阖上门,到楼下街边买了束花,搭公交去了墓园。
近日,北京连绵多雨,时常走几步路就瞧见一个水洼,溅起的水珠子缠上裤脚,难走至极,而且还得时刻避免什么时候会下雨,不要让自己淋湿了。
到了墓园,南舒在里面待了半天。
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妈妈说,攒了一肚子的苦水,走到跟前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变成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全是报喜不报忧。
紧接着,沉默着在那儿坐了一下午,坐到屁股都发酸了,才起身离开。
晚上,凌晨最便宜的飞机,南舒走了。
她扔掉了电话卡,断了所有的联系,惩罚似的离开了北京。
既然他要让她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在他股掌之中,那她就消失,从此再也不见。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
一眨眼就到了A大外语学院拍毕业照的日子,温亦欢闷闷不乐地被温父温母夹在中间拍照,温亦时贱兮兮给她拍了几张丑的。
“笑一下啊,臭丫头。”温亦时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
温亦欢瞪他一眼,突然恶狠狠地说:“你别碰我,臭男人。”
温亦时:“……”
发生了什么?
温母也帮腔骂他:“就是,你妹妹的脸细皮嫩肉的,可别给捏坏了,不像你打多少巴掌都不怎样。”
“妈。”温亦时无语地说,“你至于吗?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诶,那可不一样。”温母立马摘清关系,“当初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儿,才把你生下来的,不然你会活到现在?”
温亦时:“……”
温母揉了揉温亦欢的脑袋:“幸好,第二胎是欢欢,小闺女。”
温父严肃地过来掌控大局:“别听你妈瞎说,当初生你的时候命都差点搭上了,还不是一声不吭,没有埋怨过一个字儿。”
这天越聊方向越奇怪,温亦时咳嗽两声,往四周轻轻扫了眼,似乎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揪着温亦欢问:“南舒呢?”
温亦欢刚平复好的心情,又立马被挑起来。
她失去了一个朋友,她也很生气,尤其是知道谌衡和温亦时干的那些事后,更是对他没有好脸色,拔高了点儿音量说:“南舒走啦,她不在北京啦,你们开心了?都怪你们……”
温亦欢知道南舒离开的原因不止这一个,但她就是想把气撒到他们身上,如果没有那件事,南舒或许也不会离开。
这时,他们没注意到谌衡刚从办事处来到了这里,手上捧着一束花,看样子是专门来庆祝南舒毕业和哄她的。
听到这个消息,跟在身后的徐阳下意识地看了谌衡一眼,脑中无数个问号掠过。
南舒姐走了?
看这架势老大并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怕拍毕业照的这一天所有人都有朋友和家长陪伴,唯独南舒孤孤单单的,专门提早了一个小时下班过来陪她。
可是他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走了?
“老……老大……”
徐阳话都捋不清了,因为他发现男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下颌紧绷,一张脸阴沉得厉害,甚至还把花扔在他手上,长腿迈开,走了过去。
谌衡问:“她去了哪儿?”
温亦欢没想到谌衡也在,如此修罗场的画面,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我……我……”了好几声,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说啊。”温亦时也跟着紧张,捏着温亦欢的手臂,“她现在在哪?”
温亦欢被逼得脑袋发胀,捂住耳朵皱起眉道:“你们凶我也没用,她早就走了。上周五晚上我还跟她一起吃宵夜,然后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后来我打过电话给她,已经显示是空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