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by林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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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倩瑶似乎很喜欢她的夸奖,露出一副骄傲表情。
勉强直起腰收下名片,递出自己的,又接上一句语气雀跃的:“当然可以!”
这是舒沅在这场盛宴上,交换的唯一一张名片。
她随即目送白倩瑶脚步匆忙地离开视野之中。
视线一偏,又注意到另一头的宣扬似乎已经脱离“人海”,正一直在往这边看,八成是担心她在人前出糗,见她也望过来,当即做了个发短信的手势。
舒沅低头一看,他不知何时已经发来好几条短信。
奇奇怪怪的内容,让她眉头越皱越紧。
“宣展和你联系过了吗?”
“你昨天送宣展回的酒店?”
“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舒沅没再往下看,拿起手包就往宣扬那边走。
走到面前,开口便问:“怎么突然问我这些?出什么事了?”
宣扬示意她压低音量。
午宴召开在即,尽头处的Spago餐厅已然开放。
人流陆陆续续涌向那一端,两人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半晌,足等四下无人,舒沅又再催促,宣扬才开口,淡淡说了句:“宣展不见了。”
“什么?!”
“他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昨晚,金沙赌/场,后来早上的时候通知他换衣服准备,里头没人回答,他们负责的人以为是他心情不好,不敢打扰他。等十点多再去敲门,让人直接开门,他房间里已经没人了——找到现在还是没结果。”
“……”
舒沅愣愣看他。
说不清心里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是因为这样紧急的事至今竟然没有公布、没有大肆寻找,还是宣扬的反应实在太过平静,作为为数不多的最后跟宣展相处过的人,他竟然只是几条短信催促,甚至没有过来直接询问?
说不清楚,一团乱麻。
她只得直接拨通宣展的电话。
说对这小子不关心绝对不可能,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从小又是个心软的人,只是确实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宣展又闹脾气了?像他母亲过世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不肯出来那样?这八成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可是为什么呢?
一遍又一遍的滴声响在耳边,却终究还是无人应答。
她握紧手机,某种不祥的预感终于从心口冲破。
“宣展他——”
话没说完。
同样刚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随即向她展示屏幕上内容的宣扬,抢在她前头,低声道:“午宴致辞还有四十分钟。Richard让你和蒋成现在去他房间一趟。”
“……我们?”
宣扬点头。
“昨天赌场的事,Richard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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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蒋, 我希望你对我诚实!如果你知道Zack去哪了,请你告诉我,我不会追究你任何责任!”
舒沅刚走到大老板住的总统套房门前。
她尚在心中默背腹稿, 一旁的宣扬也还正和门口的两个保镖简单解释来意。恰是时, 里间却陡然传来一声几近破音的咆哮。
四人同时动作一顿。
下一秒, 一门之隔, 那无从遮掩的慌张怒意,更是瞬间逼到眼前。
“你应该知道Zack是我最珍惜的孩子……蒋, 你应该知道!所以我希望最好不要是你, 不然, 就算你是阿秀的儿子,我也真的会……!”
真的会什么?他能做什么?
舒沅和宣扬对了个眼神:比起蒋成的静默无声, Richard表露出的愤怒早已出离想象。那蹩脚的中文发音背后, 无疑正隐隐透出某种近似威胁的杀意。
察觉到宣扬也有同样猜测, 她瞬间心头一紧。
又想到新加坡本不是蒋家主场,蒋成这次前来,八成也没有做相关的准备。当下, 也等不及保镖默许,只当机立断、把烂摊子尽数扔给宣扬,便猛地上前推开房门。
一开一阖。
舒沅站定门前。
对面两人一坐一站,虽暂时沉默, 气氛仍是一看即知的剑拔弩张。
急怒之下,大老板甚至气得双手叉腰、在房间内不住来回踱步。一听见推门声,便急急看来, 见到是她,当即快步走到门边。
“舒!你来了。”
“是,Boss,”她点头,“我来跟你解释昨天的……”
“我不想听这么多!”
她还想从头为人梳理始末。却不想Richard猛地一摆手,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后话,红着眼,话音开门见山:“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昨天在金沙赌/场发生了什么,蒋,他是不是和Zack起了冲突?他们说了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像是早已经确认了这次的主谋就是蒋成,找她来,完全就是为了增加铁证。
舒沅听得眉头紧锁,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某人。
然而蒋成似是依旧气定神闲,只双手抱臂,定定看向她,末了,四目相对,做了个“尽管说”的手势。
“舒?你在想什么!说啊。”
顾不得新仇旧帐,多年来默契依旧,两人眼神交流片刻。
直至被Richard的愤怒召回,舒沅才不得不收回视线,重新垂眉顺目。
“大老板,你冷静一点。”
她低声劝着,尽可能简洁明了地摆明立场:“是,昨天晚上我和Zack确实在赌/场和蒋先生碰到过,但是这只是过程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蒋先生和Zack开了个玩笑,但很快就归还了那五百万的筹码,没有为难我们,之后也很快离开,我们再没有过接触。我想,蒋先生没有立场再去针对Zack做些什么,或许只是您误会了。”
“误会?!”
“是的,在我看来,他们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
“这还叫没有!”
Richard听出她弦外之音,登时怒而回身,从茶几上甩出两张薄薄碎纸。
他声音霍地扬高:“谁不知道Zack最喜欢的画家就是陈文希?这幅Sea Palace是他之前一直遗憾没能拍到的作品。画在阿秀那,蒋特意把画拍下来,还撕成两半,夹在送给Zack的成年礼盒子里,你告诉我这是误会吗?!他对Zack本来就有敌意!”
舒沅闻声,眼神落低。
飘落地面那两张碎纸,赫然是当年她和蒋母出席的拍卖会上,蒋母力压众人拍下的那副油画——当然,只是照片,不过被人恶趣味地撕成两半,看着也颇有些故意气人的意味。
但,蒋成和宣展能有什么矛盾?
他们完全没有利益冲突,蒋成不至于上纲上线。更何况,还用这么无聊的炫耀当手——
等等。
联想起昨晚赌场闹剧,以及蒋成对宣展奇怪的态度。
她试着再往前推,这才发现:他们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养云门前,当时她反应不及,宣展还拉着她手走了很远。
而当时她以为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的蒋成,现在看来,则大概、八成、一定是目睹了全程,只是之前装没看见而已。
舒沅:“……”
虽然用疑似“看不惯前妻另觅新欢”来解释这一切略显牵强。但如果真按这么算,倒是有很多奇怪的细节,都有了“合理的”逻辑链。
一瞬间,她陡然明白过来个中微妙之处。
却不好说是气还是无语,只到底没忍住,趁Richard不注意,狠狠瞪了对面一眼。
蒋成又在装没看见。
倒是Richard还在等着她的解释。
舒沅假装思考了几秒,再开口时,依然坚持劝说:“Boss,我还是觉得,现在Zack失踪,在没有最直接的指向证据之前,并不能说蒋先生不欣赏他,或者两个人之间相处不太愉快,就代表他要谋害他。而且,比起现在在这里干坐着,我想我们更应该立刻派人去找Zack的下落,清查酒店所有的监控——”
“你以为我没有做这些吗?!”
“不是,Boss,我的意思只是……”
“Shut up!舒,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开解我的,我需要的是目击者的证词。如果你只是来说废话,现在你就可以出去!”
“Uncle.”
Richard话音刚落。
旁边一直保持缄默,悠哉悠哉看大戏的蒋成,突然脸色一变,泠然开口:“你要的是什么证词?”
这一声下来,局面忽变。
蒋成也不理睬对方的目眦欲裂,只冷笑了声:“问她有什么用,看她那样子就不会撒谎。你不如找你弟弟来问,昨晚居心不良,带宣展去赌场的到底是谁?”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希望Uncle你用平时的脑子想事,不要被人牵着走的意思。”
蒋成说着,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轻敲沙发扶手面——如果方忍在,大概能认出,那往往是他工作上耐心告罄,即将发火的标志。
更别提眼下面对的,还是舒沅在Richard背后,像是有些惊到缓不过神的表情。
他不喜欢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
蒋成眉心紧蹙,再开口时,愈发锋芒毕露:
“Uncle,说了这么久,你难道还没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做无用功吗?我绑架你儿子,有什么好处?”
“你父亲一直都对我有意见——”
“对不起,我对我爸应该更有意见,这点不成立。另外,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在商场上沉浮四十年的成功商人,竟然会在一件甚至都还没有定论的事上大乱阵脚,您真是用实际行动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还是您觉得,所有人都那么意气用事,会因为一点私人的恩怨,不惜拿违法犯罪的风险来发泄?”
“……”
“至少我不会,Uncle。还有,我必须提醒您,哪怕在警察查案的程序里,除了考虑因为个人恩怨冲动犯罪的可能之外,更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在受害者出现意外的情况下,谁能成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既得利益者。
这场成人礼背后的交接意义,在宣展缺席后,应当交付谁来“做做样子”?
在座的几个,其实都心知肚明,如今的Steven家族,早已不复当年私生子遍地跑的情况。Richard虽作为当代家主,也的确滥情,但与之生有子女的,却仅仅只有聂桑这一位妻子,而唯一活到成年的,也只有宣展一人。
至于,与Richard同辈,接在宣展之后的有力顺位继承者——
蒋成没再把话摊开细说,只随手理了理领结,起身。
他似乎已全然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视为闹剧,连礼貌的客套话也不再说。
却好整以暇,搬出更大一座名誉上的枷锁,以英语淡淡补充:
“我为我今天的遭遇感到无比失望。原来,我母亲的挚友,从小就非常疼爱我的Richard叔叔,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给到我们蒋家。希望您能早日找到疼爱的小儿子,同时,我也会如实将今天的一切转告给我母亲,并慎重考虑接下来双方的合作。”
他发音极标准,吐字也分外清晰,舒沅却听得一阵心惊。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想法是否真就直指宣扬“作案”,蒋成已迈步走过她身边。
衣角轻擦。
她听见他说,这次是温和许多的语气,近在耳边:“走吧。”
换了别的情况,她大概率只会在心里对他翻白眼。
但这次情况不同,她一时有太多话想问,也没再矫情什么,跟颓然跌坐在沙发边的大老板低声道过歉,便找了个借口,紧随其后出了门。
宣扬却已不知何时离开,不在门外。
两个保镖满脸都写着心虚的“我什么都没听到”,问了也没用,舒沅想了想,只得还是先追上前脚出门的蒋成——他就走在前方不远处,似乎也刻意放慢脚步,在等她跟上。
舒沅几步上去,很快与他并肩。
“你到底知不知道宣展去哪了?”
“我说了,我不清楚,他们家的事也跟我无关。”
话虽如此。
他顿了顿,注意到身旁人不自觉眉心紧锁,又漫不经心,顺带提了句:“不过我猜,聪明人是不会撕票的,你可以放心。要是再聪明点,可能还会把这件事做得更没痕迹——最好,这只是一个因为任性而引发的事故,这样既能降低宣展的继承合理性,他自己也不会失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