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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橙——by林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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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有比谁更低劣。
  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
  C站起身来。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他很清楚,所有多余的话,都很可能会成为计划之外的多余证据,被录入舒沅或蒋霆威其中一个、身上必然佩戴的通讯器里,令一切的牺牲毫无意义。
  他该说的台词,早已都说完了。
  至于还能做什么,或许也只有默然上前,合拢了D欲闭未闭的湛蓝双眼。
  而后。
  C霍地扭头,重新举起手中枪支,决意最后,为这场绝不能仅止于绑架的“仇杀”案,添上最后一把火——
  “砰!”
  *
  是枪响。
  然而,却不再是震破耳膜的近距离“发作”,恍惚是从极远处传来,一声接连一声响起。
  末了。
  一点血痕,从C的眉心蜿蜒而下。
  而后愈来愈多,在地上聚成起一滩污血。
  面罩下的脸庞微笑倒地。
  伴着一道钝响,蒋成将舒沅按倒在怀中,捂住她眼睛。
  至于不知何时、已然挡在儿子儿媳身前,如小鸡护崽般伸开双臂的蒋霆威,却只暂愣过后,蓦地脸色一变,扭头看向自家宝贝儿子。
  蒋成没有说话。
  正对向C的眼神冰冷,顿了顿,亦转身看向身后早已算好位置的天窗,远距离狙击的红外射线,从他眉间默然隐去。
  实在说不清,这一局到底是他赢,还是“他”赢。
  而蒋霆威是何等精明人物?
  见他仍脸色肃然,一副忧虑模样,不过思索片刻,也转而意识到,这或许依旧是一场胜负未分的豪赌。
  无奈做惯了“虎父”,劝慰的话一时却不知从哪说起。
  末了,直至早已待命许久的警官们鱼贯而入,迅速前来处理现场,而他们被提醒、原地等候医护人员到场,蒋父这才回过神来,收回自己尴尬却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沉思许久,复又轻咳一声,低声道出句意味不明的:“你做得很好。但是爸爸从没想过,要你做到这种地步——阿成,人要惜命,你知不知道?”
  蒋成默然。
  他本想一如往常,选择以沉默应万变。
  可或许是因为感受到怀中、舒沅努力回抱他而传来的些许气力,或许是刚才蒋父一瞬间流露出的父爱,让他多年来严实的心防,终于些微破开丁点缝隙。
  这一次,他没有用浑身坚硬而顽固的尖刺去刺痛对方。
  只是看向那一地狼籍可怖的场面,轻声而诚恳的,说了句:“这是我总要面对的。”
  “你……”

  “如果我今天不面对,以后要遭遇这些的,就会是阿沅,会是我们的孩子——爸爸,我们其实都很清楚吧?在其位谋其事,享了金汤匙的福,就要做好准备受其他的苦。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不想阿沅像妈妈一样,因为我那时候经历的事,一辈子,只要想起来就流眼泪,永远走不出来。所以,是坑我也跳了,当年的事,当年的心结,我会亲手把它解开。”
  “……”
  “我做到了。”
  他说着。
  复又微微躬身,轻而又轻,抱住阿沅颤抖的肩膀。
  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说不出来。
  到最后,也只是喃喃着,像是安慰父亲,安慰阿沅,同样像是安慰自己:
  “没关系,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至少未来,或许不再会有无数个辗转反侧夜里,不会再梦到,那个总是流着眼泪、永远只有八岁的小王子,哭着害怕面对,这浩瀚且残酷,人性险恶的广袤世界。
  他终于把他赎回来了。
  于是,竟又畅然一笑,也不管自己肩膀疼得不行,倒像是再受不住眼下这种沉重气氛,忽而掰住舒沅手臂,一本正经,不许她再偷偷躲在他怀里流眼泪,转而微微躬身,凑到她面前。
  “……我是不是臭死了现在?”
  他问。
  舒沅:“……”
  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能让她多演几分钟偶像剧吗?
  这个气氛破坏王!
  要不是蒋父就在旁边,她能气到直接给他一拳。
  “怎么不说话?”
  然而蒋成还不罢休,像是非要讨一个答案——明明早有人给他换过衣服剃过胡子,还故意装作一副嫌弃模样,往她面前凑。
  舒沅被他孩子气的摇晃逗得直笑。
  “别闹了——你、人家看见以为你疯了!”
  哪有这种惨兮兮“受害人”的?
  她无奈。
  可说归说,训归训,此时此刻,心却依然被失而复得的喜悦骤然填满,不知为何,看他那副故意讨自己笑的表情,亦骤而鼻头一酸。
  又哭又笑间,轻轻捧住他那狼狈俊脸。
  “行了,不嫌弃你。”
  她说。
  很轻很轻声的,红着眼圈,却笑着对他说:“……我只要看见你就很开心了,真的,你不用逗我笑。蒋成,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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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处理完惨烈现场, 紧随其后赶来的医护人员,在确定在场的几名绑匪皆再无生命体征后,当即将蒋成等人送上救护车, 赶往医院。
  而几乎与此同时。
  新加坡中央医院, 某VIP看护病房内。
  门悄然开了又关, 脚步声穿过长廊。
  Richard推门进来时, 宣扬却照旧头也没抬,只兀自端坐在宣展病床边, 神情专注, 认真削着手中那颗去了一半外衣的红苹果。
  他手稳且巧。
  以至于果皮连续不断, 到最后一刀落定,堪堪好, 那皮扯松又回拢, 还是个原模原样的浑圆形状, 叫人忍不住满意端详片刻。
  末了,又扭过头,毫不吝啬的将那只被剥了个精/光的苹果塞进侄子手里, 问他:“试试,甜吗?”
  “……”
  那话音亲切,仿佛早已忘了就在不久前,两人还曾一度撕破脸皮、反目到不愿与对方多说半句好话的地步。
  宣展由是一时哑然。
  看了看小叔, 又看一眼倚在门边、面色阴晴不定的父亲,察觉到气氛不对,也只胆怯地摇了摇头, 攥紧那苹果不说话。
  “行吧。”
  在这方面,反倒是宣扬坦然。
  “叔友侄恭”的戏码演完,见身后人依旧迟迟没有动作,也不开腔喊话,索性先扭过头去,又笑道:“大哥,宣展从小怕我就算了,怎么你回来了,也一样站在那不说话?”
  同样的场面,人物调换,似也曾发生在某个偌大书房。
  Richard眉心微蹙。
  却也只是一瞬迟疑,随即默不作声地低头扯了扯胸前领结,等到再抬头,方才审视打量的轻嘲神色早已消散不见,相反,倒挤出个一如往常温和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
  “刚回来,还有点不在状态而已,”
  他大方笑着,拍了拍弟弟肩膀。
  “本来Zack一直没联系我,我还有点担心这边的情况。现在看,还好有你这个叔叔在,把他照顾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对面既是老板也是“兄长”,宣扬面上依旧挂着微笑。
  接过话茬,亦能对答如流:“而且大哥,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杭州,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发生了挺多事的,我之后再慢慢跟你说吧。总之,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来,先坐,你们父子应该也很久没有好好聊聊天了。”
  他满脸真挚。
  说话间,还真起身给Richard让了个位置——也跟对方顺势拉开距离,自己坐到靠窗的另一侧床边,顺手给宣展捻了捻被子。
  不知道的,或还真以为他俩亲如父子。
  却难能注意到,他那浅金色长睫低垂,实则不过是趁机扫过腕间手表,心头暗自计算着时间罢了。
  ——此刻已是傍晚六点整。
  然而,不仅Richard提前“到场”,就连原定计划里,本该早已到此拘捕这对父子的警察也不见踪迹。他忍不住想,难道是A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可按理说也不可能啊。
  毕竟他那剩下的几个同伙本就不成气候,又全都没有热武器在手。只要A能够一举解决掉其他三个人,把他们彻底灭口,最后供出是Richard买凶,目前又没有直接指向自己的疑点,舒沅也只是猜测,这件事八成能够按照他预想的轨迹,变作一桩豪门恶性报复案,为他的上位之路添砖加瓦。
  退一万步讲,哪怕不判死刑,就算只是坐十年牢,只要没了Richard在总部镇场,要从废物“太子爷”手里把WR连哄带骗的拿走,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切本该都是那样水到渠成。
  却不想,定定在旁打量他多时的Richard,偏偏恰时出声,似笑非笑的向他抛来句“玩笑话”:“Jones,你一直在看窗户外头,怎么,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吗?”
  “啊,没有,我之是——”
  “还是你打心底里觉得我来得不巧,影响了你办事?”
  Richard没有给他脱身机会。
  却自顾自笑说:“毕竟,我猜,本来按你的计划,我现在应该已经因为涉嫌绑架,故意杀人,商业犯罪,在机场被警察直接逮捕,没机会坐在这跟你聊天吧?”
  话音刚落。
  宣扬脸色一僵,倏然抬头。原本就各自暗藏心事的两人,目光瞬时在半空交汇。
  默然片刻。
  即便他脸上仍竭力笑着,强撑云淡风轻表情,但被人占尽先机,解释的音量也不由低了八度,只咕哝着:“大哥,你想到哪去了?原来你也知道蒋成的事——我刚想给你说说这个。”
  “那你说吧。”
  Richard闻声,摊了摊手,一副善解人意模样,“我也希望是我想错了,你是我弟弟,怎么会害我?”
  呵。
  “……是啊,虽然最近因为那段录音,确实有很多人怀疑你有害他的动机,但是我是你弟弟,我们一直都是站在统一战线,我是绝不会怀疑你的,”宣扬惯会说场面话,当即表起忠心,“你放心,大哥,我已经安排了公关部的人手,帮你把这些不实的新闻全部截掉,相信法律之后一定能证明你的清白。”
  “哦!难怪。”
  Richard瞬间恍然大悟。
  “我说我回来的路上,还看到最新的报道,说我做贼心虚,身为传媒大亨,搞什么‘一言堂’,利用自己手里的资源为个人开罪——这就是你的杰作,Jones,好一堂明褒暗贬的公关课,谁教你的?霍礼杰吗?”
  宣扬心底一惊。
  不禁暗忖对方究竟猜到了多少细节,一时不敢多话。
  然而Richard依旧在引导他:
  “没事,你还可以继续解释,我会听听,看里面还剩下多少真话。”
  说着,Richard伸手,温柔轻抚病床上的少年绵软金发,他本也是严父,此刻却宛若对待一个乖巧宠物。
  见身旁半天没有动静,复才抬头,转而温柔开导起另一位:
  “想开点,Jones。其实换个方向,你还可以幻想,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到时候我说再多也没用,不是吗?你就当跟我说了几句废话。”
  “大哥,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那我就再直白点。”
  “从录音,到Zack的车祸,再到阿秀儿子出事,你花了多少心思想拉我下马?连我跟阿秀之间、当年那点‘爱而不得’的关系都算了进去,给我营造出一个怨父、怨侣的形象,污蔑我为了给儿子报仇,顺便报复蒋霆威,策划了这场针对蒋成的绑架案……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Jones,当年我让Sue给你上中文课,教你中国人的‘大智若愚’、‘海纳百川’,你就是这么学的吗?你觉得她在天上,会不会对现在的你失望?”
  Sue。
  这是宣展母亲,聂秀的曾用名之一,也是在这个家里,除了生辰死忌,已然很久没有人提起过的陌生名姓。
  以至于这字眼劈头盖脸砸来时,宣扬也忍不住先是一愣。
  而后,仿佛是某种不由分说的诅咒,等他反应过来,毫不留情的“失望”两字,仿佛晴天霹雳,劈得他原本自持而冷静的虚伪面容,不受控制的因愤怒而涨红,霍地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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