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已经三天没打我了——by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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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八九岁的儿子此时也正乖乖蹲在旁边的大灯下面做着作业,偶尔老板喊上一声,他就起身帮老板收一收钱,或是笑着给旁边的客人多拿个勺子。
周围来来往往的客人大多行色匆匆,各有各的忙碌。
有些是情侣,有些是衣冠楚楚的员工,也有刚从不远处工地上出来的工人,蹲在那里,呼噜呼噜一阵吃完,抬头对老板夸奖两句,老板也笑着回应一声“谢谢”,然后各自扭头离开,又回到了每个人截然不同的生活里去。
姚信和过去觉得沈倩是充满艺术性的,乐器,歌曲,信手拈来,像是生来不需要被平凡人类理解的精灵,可如今,她站在这样烟火缭绕的平俗里,他又觉得,其实也很妥帖。
姚信和在心里于是渐渐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绪,他开始学着旁边两个学生模样的情侣,迈步上前,伸手拉住了沈倩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低头打量,没有说话。
沈倩一点没有感觉到姚信和此时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她平时毕竟大方惯了,回过头来,只是乐呵呵地弯起眼睛,对着后面的姚信和使劲笑了一笑,一排白亮的大牙,在夜色里发着光,配着那两个大大的酒窝,声音也显得很是诚恳:“你放心,等会儿我的冷面一定分你两口。”
姚信和抿着嘴巴像是笑了一笑,他个头高,人又削瘦,在这样路边晃荡的灯光下,整个人都显得很是出彩,眼神暗暗地投在沈倩身上,带着些格外庸俗的煽情。
沈倩这会儿被他看得有一些不好意思起来,“哼哼”两声,接过老板手里递过来的炒冷面,笑嘻嘻地闻了一闻,然后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把它放在了姚信和跟前。
姚信和微微一愣,经过几秒钟的思想挣扎之后,终于低头吸了一口。
沈倩目瞪口呆,把奶茶收回来,小声哭喊:“我让你帮我拿一拿,你怎么就喝了呀,哎哟,还吃了我四五颗最大的珍珠!”
姚信和轻声咳嗽一下,只能低头为自己解释:“口有些渴。”
两人旁边站着一对儿还穿着学生校服的情侣,在摊子面前等了一会儿,小姑娘此时看见姚信和跟沈倩说话的样子,立马拉着自家男朋友的手,气呼呼地教育了起来:“你看人家男朋友,多温柔啊,长得还那么帅,天哪,不会是明星吧。”
沈倩难得听见有人把“温柔”这种词语放在姚信和身上,“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神有些嘚瑟,用筷子夹了碗里的一块冷面,递过去,张大嘴巴,跟逗孩子似的,说到:“啊,来,男朋友,吃一口热乎乎的冷面。”
此时,旁边的那个男生也愤怒了,扭头看着自家女朋友,感叹:“那你看人家女朋友,第一口都留给自己男朋友,自己忍着不吃,好贤惠的。”
姚信和这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贤惠”这样的词语放在沈倩身上,毕竟沈倩这个女人,平时吃饭,你想从她嘴里扒拉一粒米,那都是不太容易的。
小情侣被自己的盲目所困扰,爱情的矛盾于是就此产生了。
女孩儿轻声喊到:“她比我胖!”
男孩儿也不甘示弱:“那男的比我老!”
女孩儿拿了手里的冷面,转身跺脚:“那你和胖女人谈恋爱去吧!”
沈倩望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吃了两口手里的冷面,不禁摇头感叹。
姚信和挑了挑眉毛,觉得有些新奇:“我还以为你会上去跟她理论理论,说你并不比她胖。”
沈倩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心情还挺好:“不会啊,姚先生你这就是污蔑我了,我其实嫁给你之后,性格就改变了很多,人家说什么,我都会很心平气和地接受,真的,你不觉得吗,我现在看起来,难道还是以前那个小炮仗吗。”
姚信和于是也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点头表示肯定:“的确是多了一点…母性?”
沈倩嘴里的东西差点没哽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到:“是吗?那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特别伟大,身上就像有万丈光辉要从背后扫射出来似的?”
姚信和不说话了,因为他并没看见沈倩身后照射出来的万丈光辉,但他看着她那张若有其事的脸,只是觉得,她在变着法子想让自己亲她。
两人吃完了东西,终于再次牵着手上了车。
姚信和早些时候,因为被老爷子突然委以重任的压抑心情此时释然了许多。
车子开回到家里,司机老梁见老板还在车上说话,便自觉的把姚小糖抱下去,率先进了屋子。
沈倩于是继续坐在车上,陪着姚信和跟姚信泽通电话,也不打扰,直到他挂上电话好一会儿,才推了推他的胳膊,问到:“我觉得,你跟姚信泽,好像还挺谈得来的,不像是你二婶说的,有什么恩怨的样子?”
姚信和侧脸看了她一眼,回答:“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恩怨,工作上的摩擦是在所难免的,相比于姚信康和姚信鹏那样的玩意,我当然更愿意和姚信泽这样的人共事。”
沈倩点了点头,觉得没错,毕竟姚家这些妖魔鬼怪里头,也就一个姚信泽还算看得过眼。
姚信和见她不说话,便有些不解地问到:“不过我看,你对他,倒是有一些偏见。”
沈倩咬了咬自己的嘴巴,偷偷靠过去,小声告诉他:“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妈。”
姚信和不说话了,看着沈倩好一会儿,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顾老师比他大了快二十岁。”
沈倩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小声嘟囔:“你不懂,这是女人的直觉,就像你刚才在冷面摊子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亲我,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姚信和听见她的话,一下就笑了出来,把人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问到:“那你的直觉有没有预知到,你的丈夫现在想做什么?”
沈倩有些傻不愣登地摇摇头,歪着脑袋回答:“想…吃糖?”
姚信和抬起手指,在空中摆了一摆,摸向沈倩两边的口袋,空荡荡的,手臂放在她的身后,也没有离开,还往里收紧,就着手上软肉的触感,故作可惜道:“看来,今天姚太太身上没带糖。”
姚信和自从知道沈倩平时喜欢在口袋里带糖的习惯,担心她糖分摄入过量,就经常从世界各地搜罗来一些各种口味低糖或者无糖的小零食。
沈倩平时也乐得接受他的好意,只是今天兴许是吃完了,忘了补给,口袋里头空空如也。
但沈倩一点儿不着急,伸手捧起姚信和的脸,笑嘻嘻地打起岔来:“不用带,圆圆就是姚哥哥的糖。”
说完,她还低头往他嘴上点了一点,眼睛亮晶晶的,特别不害臊地问到:“甜不甜呀。”
姚信和看着她好半天,没有回话。
直到沈倩感觉到自己男人身下的异动,推了推人,姚信和才把自己的腰往后退开,让身上的尴尬显得不那么明显,轻咳一声回答:“姚太太,我虽然是个跛子,但在车上做一些成年人该做的坏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沈倩觉得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随即一琢磨,立马想到,顾兰青还在国内的时候,有一回过来敲他两的车窗,下车之后,她为表忠心,的确说过两句姚信和在车上干不了坏事的话。
沈倩觉得这男人可真是记仇。
屁股扭了一扭,难免心里生出些许不高兴,毕竟,她一个全国著名的人民艺术家,都在这里拉下老脸吭哧吭哧跟他说一些甜言蜜语了,煽情的气氛打造的跟偶像电视剧似的。
可眼前的男人呢,过去明明那么清新脱俗一人,现在却满心满眼只想着床上那点儿事!
沈倩于是皱了皱鼻子,低声教育:“姚先生,我想提醒一下,您的小兄弟还有起码十天才能重新上战场,为了咱们以后的幸福生活,我不允许你现在自主起义。”
姚信和点头表示了解:“你放心,我明白,不然姚太太觉得自己为什么还能安稳坐在这里。”
沈倩见自己这个男人如今不仅耍起流氓来得心应手,甚至还学会举一反三了,一时窘霍,便只能堆起不怎么真诚的笑容,努力把话题重新掰回到纯情浪漫的路上,“你说,咱两要是一对普通的小情侣,上学时候就认识的那种,小时候也没经过那些糟心事儿,是不是和现在特别不一样?”
姚信和听见沈倩的话,还真认真幻想了一会儿沈倩中学时期的样子,可能比现在更小一点儿,脸上的肉更多一点儿,皮肤更白一些,像一个软绵绵的糯米团子,坐在钢琴前面,因为琴房里头吃不了糖,委委屈屈地抬起头来,跟自己说“姚哥哥,我想吃糖”。
姚信和这么一想,有些受不了了,深吸一口气,诚实地回答:“那我一定早早把你拉上床。”
沈倩脸上笑容一僵,差点要挂不住,试图为自己纯情的浪漫做着最后一点努力:“学生就该做一些学生该做的事,比如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姚信和抱着她的屁股往里一手,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而后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沉声答道:“也是,毕竟还要考大学,结婚之后上床比较符合基本法。我之前问过颜医生,她说,你不乱动的话,七天也行。”
沈倩:“你他妈的…”
第50章
姚信和最后还是在“开闸泄洪”的前夕,老老实实跟着沈倩从车上走了下来。
两人的动作俱是有些匆忙,神情之中,也略微带了些许严肃。
不是因为刚才车里纯情的浪漫氛围被破坏,而是姚绪衍那小子忽然之间就在屋子里头哭了起来,声音品质跟他亲妈沈倩一样突出,高亮气长,烦起人来,十分得天独厚。
姚绪衍现在的月份还不算很大,周岁未满,个头却已经不小,抱在怀里,沉甸甸一个,模样并不完全像自己这一对父母,有时含着奶嘴咕噜咕噜冒出一个泡,咧嘴笑起来,乍一看,特别像个姑娘。
他对于自己胖墩儿的小名似乎很是满意,旁人喊起来,一向有应必求。
他的胃口看上去也和沈倩小时候一样厚实,心性早早显露出了沈倩身上曾经有过的熊孩子基因。
平日里,很不好忽悠,往那一趴,吃不饱就哭,哭完了就睡,睡觉醒来接着哭。
前一阵,这小子去老爷子跟前待了一天,回来之后,也不知是打通了身上哪一根穴脉,整个人就跟进化了狗鼻子似的,老远的地方,瞬间就能闻见沈倩身上的味道,往那哼哼唧唧一坐,沈倩要不第一时间过来抱一抱他,他一准原地开嚎,闹腾给你们看,有时哭得鼻子里的泡泡一个接一个,甩手就往姚信和身上撇。
沈倩为了这事没少忧郁,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上辈子很有可能是黛玉。
但人家黛玉哭得梨花带雨,还能作诗,自家儿子哭起来,成天像是没吃饱,除了撒尿就是放响屁。
这不好,这很不好。
沈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觉得自己儿子作为一位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能从小养成这样娘里娘气的品性,于是,琢磨一阵,就开始有意让他和自己亲爹姚信和相处,试图唤起他体内一点男性的刚强与沉稳。
姚绪衍起初不怎么乐意,对着姚信和又是撒尿又是吐泡泡。
后来,他在姚信和面前哭累了,见自己这个亲爹依旧岿然不动,扣着自己的小脚丫子,终于消停下来,屁股歪歪扭扭地翘着,一边打奶嗝,一边体悟到人生中第一个宝贵的道理,那就是——当爹的,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沈倩见姚绪衍被收服,一时喜不自禁,见他喜欢听自己哼歌,便给姚信和也传授了两首,让他得空私下里试上一试。
于是,姚绪衍哭得更伤心了。
他不仅伤心,他甚至感受到了绝望。
因为他爹姚信和的歌声,对于幼小的他来说,简直就像是那暮鼓晨钟里的鸡叫,就像平地打下的一道惊雷,不仅难听,还格外发人深省,直接在他稚嫩的童年记忆之中,留下了一段挥散不去的沉痛阴影。
沈倩从玄关脱了鞋进门。
阿姨赶紧把怀里的姚绪衍递过去。
沈倩把人抱过来,低着脑袋哄了半晌。
姚绪衍闻到自己母亲身上的味道,慢慢地安静下来,而后,不敌沈倩嘴里的靡靡之音,终于小腿儿一弯,成功睡了过去。
姚信和在母子两后面,脸色有些不怎么明朗,脱了外衣,迈步往自己的书房里走。
晚上,沈倩把姚绪衍和姚小糖哄着睡下,姚信和还在书房里对着老爷子给的书熬夜苦读。
她洗完了澡,刚准备回房睡觉,自家的大门忽然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阿姨此时从房里走出来,沈倩挥挥手,让她继续回去休息,自己走到门前,看着外面的沈宁宁,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还没带伞,快进来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