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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夫——by马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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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能成为他的依靠,他亦学不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别人身前。
  可方才……这人瘦骨嶙峋的背脊给了他一瞬间涨满胸腔的感动,未曾被回护过,所以记忆犹新。
  于是回味着巷口的瞬间,原本被冒犯的愤恨,像一阵风一般消失。
  裴元邵垂着头,墨发掩面,挡住了他变换莫测的双眸。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柳长宁歪头,视线定在不远处之人的发璇儿上,困惑之色一闪而逝。她与他针锋相对几日,见惯了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模样,如今他突然安静下来,气氛诡异。
  柳长宁眯眼,将手中铜盘放至床侧,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他,冲着他的伤口抬了抬下巴,问:“需要我帮忙上药吗?”
  裴元绍原本垂着的头倏然抬起,墨眸瞪直。
  棱唇张合,却在触及她细瘦的胳膊时,抿成了一条直线。
  许是失血过多,两片唇上的血色极淡。迎上她坦然的视线,嗡声嗡气的道了句:“我自己来。”
  “哦!”柳长宁干脆利落的点头。将金疮药塞入他的手中,指着床沿的铜盘,叮嘱道:“郎中交代,上药之前须得将伤口清理干净。铜盆里水温热,你放心用。”
  她说完转身,去了屏风内。
  身上混合着黏腻的汗水,柳长宁吃饭的心情全无。
  好在小二姐送来的热水充足,她调水脱衣,长腿跨入木桶之中。
  温水打湿皮肤,柳长宁唇角总算勾出一抹弧度。
  隔着一展屏风,可看见便宜夫郎影影绰绰,一动不动的背脊。
  他今日不知是否吃错了药,脾气尤为……捉摸不透,全没了往日鲜明的妖娆高傲与骄矜,此刻愣愣的靠坐在床上,又发起了呆。
  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置自个儿腹部伤口全然不顾。
  柳长宁有强迫症,她做事儿一向有始有终,帮人帮到底。如今看他动也不动。
  不由隔着屏风催促道:“发愣能让你腹部的伤口止血?”
  不大的屋子内,她清冷的声音混合着刷刷的水声,一并灌入裴元绍的耳朵内,耳尖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他暴躁的捏着眼角泪痣,视线定在梨花木床柱上,一动不敢动。
  见他又开始沉默,柳长宁不放心的追问道:“伤口很严重?动不了?”
  她盯着藻桶边沿的湿帕,犹豫了一瞬。
  压了压唇角,不悦道:“实在不行,我帮你?”
  裴元绍忍无可忍,扭头,阴鸷的双眼看过来,咬牙切齿:“你倒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礼义廉耻?”
  隔着屏风,两人视线相对,柳长宁忽的勾唇,轻笑出声:“既是不愿让我亲自帮你上药,便乖乖听话,男人……男子太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
  裴元绍一口气差点儿呛入气管,他喘了口气,平复起伏的暴郁。再抬眸,那人背着身,语气平铺直叙,不带丝毫情yu。
  收敛住眸内恼怒,想及前日她避他如蛇蝎的模样,神色稍缓。
  如果他判断不错,远处那农女不行,不能散发诱惑哥儿huan爱的气味,现如今嘴皮再如何利索,那也不过外强中干,哪能对人意图不轨?
  裴元绍捂住伤口,暗忖,他可能不仅心脏出了问题,心智亦受此影响,降低了两分。方才担忧被辱,仔细想来,用在无能女身上,大可不必。
  她此番救命之恩,往后他离开之时钱财报答便是。
  暗自盘算后,裴元绍长舒一口气。拉下床帐,拧干布巾。
  这一年经历过多次暗杀,当死里逃生成了常事,处理伤口便驾轻就熟。
  他扫了眼屏风内影影绰绰的影子,又飞快的别开视线。掀开衣衫,低头,腹部伤口虽触目惊心,却并没有伤及要害,裴元绍将身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忍痛上了金疮药。
  处理完伤口,屏风内的人依然在沐浴!
  这会儿无事转移注意力,唰唰的水声,与屋外的蝉鸣一并传入耳中,又开始莫名焦躁。
 
 
第18章 脏了
  在浴盆内泡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水凉透,柳长宁才光溜溜的跨出澡桶。
  衣衫搭在屏风上,隔着一个木桶的距离,她伸长手勾来长衫。却不料,长衫被屏风一角挂住,动作幅度过大,屏风应声倒塌。
  房内鸦雀无声。
  柳长宁下意识的抬头,视线便与正掀开床帐,查探情况的红衣男子对了个正着。
  那人双眼如墨,神色呆滞,没了嚣张跋扈的张扬,惨白的薄唇微抖。
  柳长宁眯眼,在他失神的视线中,一本正经的扯过麻布衫,挡住身体重要位置,冲着那人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看吗?”
  裴元绍桃花眼内难堪之色一闪而逝,狼狈的扭回头。恨恨的拉了下纱帐。
  双手攒紧绣被,五指成拳,狠狠的砸在梨花木床柱上。
  他……脏了。
  男女有别,他却看光了一位女子的身子。不是那日的惊鸿一瞥,而是整副赤身裸,体的模样。
  白花花一片,还有胸前的两片柔软。
  两世为人,如今却在这个偏远的小镇,失去了贞洁。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不正经的男子。
  瑰丽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惊慌,尔后又极快的收敛。
  他原以为,自己不在乎男子的三从四德,应是视贞洁如粪土。
  可在被人看去了脚趾,并见了那农女光洁的身子后,心口一**焦躁再如何也止不住,即使那人性无能,但是她却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子。
  而他被……他脏,太脏了。
  裴元绍抬手,狠狠的擦拭自己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却无用。那人白花花一团的东西,仿佛刻入瞳孔,浮现眼前,便经久不散。
  他……原竟如此下作,看了那人的身子,竟满目皆是……
  他可能再也要不了话本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他不配了,此番是真的再也不配。
  裴袁绍垂着头,眼中露出抹自嘲的笑,神色微凛。
  罢了,今日就当断了他作为一位哥儿,最后的念想。他不需要妻主,原也不需要贞洁。
  柳长宁穿好衣衫,床帐内安静一片,便宜夫郎一动不动。
  她眉目微蹙,凝了那人一瞬,莫非方才过分了?
  几日交锋,此人虽脾气大,又喜故作轻佻,可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偶尔触及底线,却从不逾矩。倘若原主的记忆与小说视角有问题,那么此人的凉薄也极为有可能是装的。
  这样的男子,麻烦是麻烦了些,却比心怀不轨、伪装良善的人好的太多。因为他原本就将自己伪装的极恶。
  柳长宁眯着眼,想起几百年前收的那位白莲花徒弟,当年化神期,遇到瓶颈,一时起了为人师表的心,便在宗门大比中挑了个徒弟。
  徒弟软萌又听话,打杂做灵食儿,俱是好手,每日请安,师傅师傅唤个不停。
  她修炼无情道多年,难得有个如此合心意的徒弟。
  虽对他严厉却也倾囊相授,为了改变徒弟废灵根体质,不惜去死亡海,寻暗火,替他重塑灵根。
  可是……全是别人算计在内的假象。
  阴谋揭穿之后,柳长宁才明白,这世上哪有那么贴合心意的人。全是伪装,那孽徒心思深重,她只不过是他手中一颗棋子。
  孽徒用了整整十年时间暗地里摸清她的脾性,而后拜入她山门,百般迎合,万般讨好。
  五十年的师徒情,原都是算计好的。只为借着她的手,将整个修真界搅和的乌烟瘴气。
  柳长宁活了几千年,也就那孽徒,是她大道上的耻辱。
  与孽徒比,便宜夫郎便好上太多。
  明目张胆的恶,即使恼羞成怒、阴晴不定,却也眉目鲜活。
  是以她愿意多给他两分耐心。
  八仙桌上摆放着小二姐不久前送来的饭菜,经过方才一番耽搁,饭菜已经凉透,好在天气炎热,用来并不打紧。
  柳长宁指着桌上的饭菜,冲着不远处的人缓声问道:“伤口可处理好了?要不要用些饭食儿?”
  沉默漫延,隔着纱帐,便宜夫郎直挺挺的躺在圆顶木床上,一动不动。
  意料之中,柳长宁眯着眼,并不继续劝。虽是愿意给他两分耐心,却也仅仅只有两分。
  上赶着伺候人这种事儿,她便做出来。
  更何况被看光的是她自己,前几日此人破门而入,该看的都看了,矫情有何用?
  见对面之人不说话,柳长宁耸肩,坐于八仙桌旁,端起碗筷,细嚼慢咽。虽饭菜稍凉,味道却不错,不由便多用了两碗。
  裴元绍侧身,墨眸定在木床里侧的墙壁上。
  等了半响,那人却没心没肺的兀自吃饭,再也不搭理他。
  咀嚼食物的声音,一声声传来,搅的他心情烦闷。
  他不悦的翻身,动作幅度过大,红漆木床吱呀作响。
  柳长宁眸中漫着丝笑,用完膳食儿,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唇角的油渍。
  直起身,轻笑道:“如何?饿了?”
  裴元绍耳尖动了动,客房安静无声,农女清脆的问话便愈发清晰,滑过耳廓,鼓膜震动,身子没来由的绷直。
  全然忘了方才疏离此人的决心,此刻见冷落自己好半晌的人,终是再次主动出言搭话。
  眉头微松,棱唇不由自主的翘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他咳嗽一声,高冷道:“嗯!”
  却不料,那人只是远远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推门大跨步,走了?
  裴元绍瞪直了双眼,盯着禁闭的房门,眸中呆呆愣愣。
  他强撑着坐靠于床上,此刻心里酸酸涩涩。
  那农女不管他了,在毁了他贞洁后,许是嫌弃他放荡又大胆,再不如之前那般体贴入微,与方才那般处处为他伤口着想的人判若两人。
  他愣愣的掀开床帐,看了眼八仙桌上的吃食儿,空荡荡的客栈,寂寂无声,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落寞。
  低头,看了眼包扎完好的伤口,伤口并不严重,可却不知为何累及至心脏,疼。
  ——
  未时,太阳正毒,知了叫得震天响。
  柳长宁找来小二姐寻了一把伞。
  油纸伞撑开,步入正大街。
  骄阳似火,这会儿街上连卖货郎也鲜少能见。
  云来客栈对面便是那家富贵楼。柳长宁虽已用过饭食儿,可便宜夫郎却是滴水未进,八仙桌上的饭菜已是凉透,他身受剑伤,本是最虚的时刻,桌上的吃食儿便不好克化。
  此番时辰小贩们各自回家,便也只有富贵楼里,尚能买一盅清粥。
  酒楼檀木为梁,大门顶端高悬匾额,其上龙飞凤舞书写“富贵楼”三字。
  入得楼内,方才察觉到人气儿,大堂正中央有一说书先生,正拍打惊堂木,绘声绘色的谈古论今。
  堂内时不时传来一阵叫好声。
  柳长宁掀开眼皮粗略打量一眼,一楼人满为患,二楼雅间内似乎也坐满了人。
  不愧为花石镇有名的酒楼。
  小二眼尖,迎上前来,脸上堆着一脸儿笑:“客官,您是要……”
  她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眼,眼底虽并无轻视的意思,说话却也犹疑,毕竟能来富贵楼用膳的食客,非富即贵。
  眼前农女装扮的女子,便有些上不了台面。只是她通身的气度,倒也不似作假。
  小二姐在楼内多年,见多识广,这会儿虽心中存疑,却也并无怠慢。
  柳长宁脸上神色很淡,她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碎银,道:“酒楼内可有白粥?在下要一盅白粥,带走。”
  小二姐困惑之色一闪而逝,来他们楼内用膳的客官,俱是为了品尝菜肴慕名而来,这位女君却仅要一盅稀粥。
  心中疑惑,面上却也不显。
  “白粥已卖完,您若是能等上半个时辰,厨子须得现做,您看?”
  柳长宁回头看了眼酒楼外的艳阳,干涸的唇错动:“做。”
  “好嘞!您这边请。”小二姐躬身迎着柳长宁坐于大堂内唯一一张空桌椅上。
  门口此番动静并没有引来多少视线,大堂内的食客此刻正聚精会神的听说书先生说书。
  方桌上置有茶水,柳长宁拿来青瓷杯,倒上一杯。
  说书先生坐于正中央,手持惊堂木,正说到精彩之处。
  “话说这长帝卿裴子渊,倘若不是一年前落马,那也便是位文武双全,惊才绝艳之辈,金风朝第一美哥儿,又加上极为尊贵的身份,便是万众瞩目,尊荣天下。只可惜……一年前北山猎场落马,此后摔坏了脑子。行事荒唐无度,再无往昔艳艳才情。”

  说书先生叹了口气,继续道:“遥想当年,那人鲜衣怒马,一袭红衣眉目绝艳,长袖善舞睥睨朝堂。可叹,那样的人物却终是被埋没在回忆里,再也不得看见。一月前,因了荒唐无度,落了个贬为庶民,流落北地的下场。好在今上寻了一门极为尊荣的皇夫。三朝元老贾太傅之子,入住后宫。太傅花甲之年,亲自出山,辅佐朝政,这才平息朝廷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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