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by马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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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用力,吴青只觉胸口一痛,胸骨断开。
她眸内惊骇又惶恐,眼泪糊了一脸,匍匐向前两步,侧身抱住杨阁老的腿,道:“我招!我招!”
“是……是周林氏指使微臣……此事乃定远侯君夫郎周林氏背后主使……”
吴青年少之时与户部尚书之子林绵有过一段情,她曾答应状元及地之日,便去林家娶他。只可惜后来……她名落孙山,他受家族所迫嫁给定远候府,从此沦为天涯陌路之人。
这么多年,他从未找过她!
月前他上门求她,只求她为一考生安排考棚。
多年前花前月下的深情,她如何能狠心拒绝,一时糊涂,便做了这等事。
吴青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定远侯君懵了一瞬,只能沉默跪于殿前,鬓边白发顿生。
――
会试发生一应龌龊,因涉及学子成绩,并没有外传。
几位阁老、朝中权臣、三公六侯臣皆是守口如瓶。
只第二日太和殿议事时,定远侯触怒天听,削其爵位,贬为庶民。其女周怀瑾,才行有亏,用世不得入仕为官。
翰林吴青编修典籍出现纰漏,不堪翰林一职,女皇允其告老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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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绍下朝回府,马车驶过洒金街,车架便被人拦了下来。
哭诉声一声胜过一声,尖细刺耳:“求殿下为草民之女申冤呐!”
“草民之女冤枉!奈何我等乃贫民出生,无处申诉冤曲!走投无路,只能拦下您车架!”
“尝闻殿下心系为民……有冤难求,求殿下定是能为民申冤……”
……
柳正、柳夏、柳田氏三人拦住长帝卿的车架。
哭诉凄厉之音一声盖过一声。
裴元绍端茶的手倏然一抖。
这声音……他似乎在何处停过。
声音尖尖细细,震动鼔膜……好似……
马妇迟疑的请示道:“殿下,奴才可要将之赶走?”
裴元绍揉了揉泛酸的额头,吩咐道:“让红莲查查,本殿乏了!”
自那日与那人撕开脸皮,恩断义绝后,他已十日未曾好眠,成日不得劲儿。精神疲乏!
马妇恭敬应是,翻身下马。
黑着脸好说歹说才将拦路三人劝走。
跃身上马之时,一阵妖风吹来。
狂风掀开马车帘角,露出车内华服贵人。
因了马车的主人能救柳冬的命,柳田氏瞪着赤红的眼,视线死死的定在不远处的马车上。
车帘掀开,他原本颓桑的眸子倏然睁大,抖着唇,不可置信哑声道:“袁……袁袁……绍。”
马车驶入街道,在地面留下两道车辙印。
柳田氏回神儿,大口出着粗气,拔腿跌跌撞撞的追在华盖马车之后,用尽全力大声嘶吼道:“袁……袁绍!!!停……停下……”
“我是你……姨夫……柳田氏,柳正、柳长宁……殿下!”
“你可想知道……当年……柳长宁……西樵村柳长宁死去的真相!!!大火!……”
街道上,骏马发出一声嘶鸣,马车止在原地。
第57章 他要她
马车倏然停在熙熙攘攘的街口, 车轮与地面发出“滋啦”尖锐的摩擦声。
身后奔跑的中年男子,越跑越近。
裴元绍掀开车帘,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车后之人。右手端着的茶盏几不可查的晃了晃,热茶从杯中荡出,溢在指腹上。
圆润白皙的中指瞬间烫红一片。
他却并不在意, 眯着眼,放下车帘,对车外护在车架两旁的侍卫,吩咐道:“找个暗处,将身后那三人带回府中,记住手脚干净些。”
侍卫翻身下马, 垂首应是。
刻着明德长帝卿府标识的青棚乌盖马车停了片刻, 继续向前驶去。
柳田氏叉着腰,大口喘粗气, 好不容易即将追上前方的马车。却不料马车再次疾驰而出, 只留下两道飞扬的尘土。
他颓丧的跪于地上,抬手狠狠锤地。
柳正、柳夏小跑赶上近前。
柳正上前两步举起手, 狠狠的给了柳田氏一大耳刮, 她怒目圆瞪, 看了一眼周围逐渐聚集的行人。
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败家男人, 可知自个儿在做什么?方才……那可是长帝卿的车架,你紧追其后,大喊大叫。若是冲撞了殿下,指不定咱一家被按个大不敬的名头。你败家夫是要断我柳家的后啊!”
柳田氏被妻主一巴掌扇偏了头, 他唇角溢出血,眼底赤红,女儿是他的命,往日为了女儿的前程,他即使被这无能暴力的妻主,拳脚相加,打骂不,。也尽力百般忍受。
可如今女儿性命不保,他为了女儿来回奔波,妻主不帮忙便罢,暴躁脾性更甚。
柳田氏捂着脸,看向怒气冲天的柳正,恨道:“你柳家的名声重要还是我冬儿的命重要?妻主怕这金陵城中达官贵人,我田永不怕,你若嫌贱侍给你柳家丢脸,休了便是。”
“你……”
柳正做势又欲抬手掌掴,柳田氏舔了舔唇角的血,挡下她的手臂。
两人音量极大,在熙熙攘攘的洒金街上争吵,此番你来我往,引来一众行人凑上前来围观。
柳田氏扫了一眼渐多的人群,眸中滑过一抹算计。
方才倘若他没有看错,车内分明是三年前抛弃大侄女的荡夫郎,虽不知他因何成了长帝卿。
但……
他田永知道长帝卿的过往!
倘若方才他停下车架,乖乖帮他救人,他尚闭嘴不语!
可裴元绍却佯装陌路并不搭理他的哭求。
如此便也不要怪他不留情面,这满金陵城的贵人想必对三年前荡夫郎裴元绍的过往俱会感兴趣。
以此作为筹码换他冬儿一条性命,当是一条妙计!
柳田氏窄小的眸子精光四射,电光火石间,便有了主意。
他声音尖细刺耳,拔高声量,反驳道:“妻主打贱侍作甚?我有何错,你可知我因何不顾性命追赶?方才我在那辆马车上看见了……”
柳正收回扬起的手,粗眉夹出一道褶子。
柳田氏理也不理她不耐之色,顿了顿,拔高音量道:“荡……”
粗唇张合,到口的话尚且没有说出。
空中徒然飞射一块石子,直直的击中他喉口左下侧,正中哑穴。
柳田氏惊骇的睁大眼,看向人群。
人群正中,站着位身着品月色锦袍的年轻女君。
有匪女子,色若春晓,如切如磋。
只一眼,柳田氏长了长嘴,赞叹之声却如何也发不出。
立在一边的柳夏顺着爹亲的目光看过去,一时也愣怔在原地,他满面透红,含羞带怯。
大街上泰半未婚的男子脸上皆与柳夏此幅模样一致,羞羞怯怯,情窦初开。
柳田氏回神,狐疑的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衣女子,却不料那人似有所觉,抬眸,定定的凝了他一眼。茶色的眼中啐着浓浓的警告。
柳田氏只觉眼睛被鸷了一下,强自别开视线,满面骇然。
方才那块石子,定是此人所为。他上前两步,想与之撕扯。
再抬头时,那白衣女君却已不知所踪。
柳田氏发不了声音,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啊”直叫。
柳正拂袖,怒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舍头撸不直,话尚且说不清楚,要你何用。回家!”
三人灰溜溜的退出洒金街,走至无人巷口内,却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麻袋罩头。
――
洒金街街尾
一轻纱蒙面男子,小步跟在高他半头女子身后。
“师姐走慢些,子爵要追不上了!”
白衣女子脚步未停,蹙眉指了指天色,淡声道:“师弟快些吧,你姐姐应是已到了酒楼……”
贾子爵撇嘴,他低头看了一眼今日特地换上的拖地淡青长衫,眼底滑过一抹失落。
连祖母都夸上一句,他着此身衣物端仪俊朗,可师姐却未看一眼,一路走来,她克己守礼,眼睛直视前方,看也不多看上他一眼。
心头阵阵失落,偷眼看着那人清冷如仙的侧脸,又荡起一抹羞意。
师姐乃一正正经经的书呆子,不通情爱。
贾子爵心中思量万千,追着那人的背影小声反驳道:“阿姐才不会怪责呢,师姐明明答应带子爵游玩一番,现下才将将逛了一个时辰……”
不远处的白衣女子忽的顿住脚步,她扭回头,提了提手中的竹篮,竹篮内放着泥人、竹鼓、并一些糕点。
“师弟莫要胡闹!”她细眉微蹙,看向竹篮内的物件儿,淡声道:“今日这些小物件儿,师弟可喜欢,苍云拿它们抵了你不日前赠手帕、干粮之恩可好?”
“不好!”贾子爵想也没想的回道,指着柳长宁手中的竹篮,嗔怪:
“我央求了师姐如此久,师姐才陪了子爵一日。竹篮一应物件儿,胭脂水粉、银钗首饰你皆不买给我。这些小玩意儿不要便是……师姐……多陪我逛逛可……可行?”
贾子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抬眸便对上白衣女君轻蹙的眉目。
“师弟慎言!你等男子私密之物,我岂能赠你,当是于理不合!
他苦涩的笑了笑:“师姐为何如此……”
“不识男儿心”最后一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贾子爵自小性子软绵,被眼前之人冷淡扫上一眼,爱慕便再也诉不出口。
踌躇的档口儿,她已转身越走越远。
贾子爵眸中溢满低落,柳苍云性格冷清,乃一榆木疙瘩。
不仅对他如此,对所有男儿皆是不冷不热。
可……再如何榆木疙瘩的女子,心中也该焐热了,她却依旧……
会试之后为了躲他,她躲在南华庵拒不见人。
倘若不是明日乃放榜之日,她提前下山被他捉住,今日陪游,她是定不会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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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长帝卿府,暗室。
石壁冰凉泛着幽光,室内暗无天日,此刻高悬两根火把,将暗室照亮。
裴元绍眯着眼,坐于上首,他指尖轻点桌面,火把上的火苗忽明忽暗,将他脸上的神色,悉数掩与阴影之中。
他身前七尺处跪着三人,麻绳捆缚,形容狼狈。
“邵哥儿……不,殿下……殿下饶命呐,草民并不是有意谋财害命,大侄女当年已人去楼空,老宅破旧,这才犯下糊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扰了草民一家老小……”
柳正匍匐跪在地上痛哭,憨厚的脸上盛着惊惧之色。
她左手边跪着柳夏,这会儿已是吓的泣不成声。
右手边柳田氏舔了舔干涩的唇,哑穴半个时辰便自行解开。他不动神色的抬眸,看向坐于上首的公子。
他身着一袭暗红锦衣,唇角似笑非笑。绝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明明只是高坐在椅子上,可他通声的威压,却令柳田氏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柳田氏唇边溢出半丝苦笑,倘若不是女儿性命堪忧,为父者强,他如何敢与权倾天下的长帝卿谈条件。
家中妻主欺软怕硬,没有主心骨,女儿能否救的回来,只能看他。
柳田氏狠掐手心,窄小的眼内精光四射。
“妻主所说只为其一,当年大火虽是草民妻夫所放,可大侄女死于火中之事在村内传开后。草民一日浆洗衣物之时,无意看见一批黑衣人去了村西老宅,好奇跟上,发现这些人竟是将烧成黑灰老宅布了手脚,埋下几截烧焦的白骨。后来村内陆陆续续来了两批人马调查大侄女死讯,I村内人带着这些带刀侍卫查探,据说发现了大侄女烧焦的尸骨。”
上首的男子敲打桌面的声音愈发急促,一声一声如锤在胸口。
柳田氏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那日老宅屋内空无一人,草民与妻主才敢纵火烧宅。可却有人故意将大侄女伪装成烧死的情形。想是为了蒙蔽殿下调查……”
柳田氏粗唇张合。
裴元绍却已是神色恍惚……。
能瞒住暗卫整整一月的查探,整个金凤朝,除了镇南王手下的影卫无人能做到。
旌寰那人为人下作,做事滴水不漏。她在怕!怕柳长宁对他有情,怕他认出她来。
可笑,他险些被她卑劣的手段蒙蔽。
怪他自己!
他不自信,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