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by南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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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每天一脸乖巧懂事的给我当助理,做那些琐碎的工作,你真的是一个温驯乖巧的人?”
“……”
“所以,你说的‘真的’到底真在哪里?”
要论头脑清晰,言辞有条理,她从来都不会输。很多时候,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把事情完整的看清楚,“更何况,如果不是你爸昨天的安排,你到现在为止依然在骗我,也根本不可能对我说实话。所以,现在请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我?”
他怔怔看着她,心底慢慢涌起无措和夹杂其中的心慌。
可莫名其妙的是,她越是认真严肃的分析和质问,他越是没办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这样子神色肃穆的姜未橙,似乎比平时要更加好看。
无论是她说话时微微蹙眉的动作,还是纤细指尖无意识点在沙发扶手上的小动作,都很莫名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很想握住她的指尖,想要轻轻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更加想要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他大概真的是疯了吧……
见他不说话,她叹了口气,起身去一旁设计桌的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式两份的合同。
“本来打算这个周末和你签助理合同的。”
她说着,在他的注视下,将那叠纸一撕为二,随后丢进垃圾桶,“好了,既然你什么都不打算说,那么谈话到此为止,麻烦你进房间收拾东西——”
“对不起。”少年开口了,简洁的三个字,然而一字一顿,能听出是发自内心的道歉。
他看了眼垃圾桶里的那叠合同,又抬头看她,“那些细节,你早就怀疑了吗?”
“我是怀疑,但没有那么早。”真正在心里冒出疑惑的时候,是去看他打篮球那天。
励蕴私立高中,是H城有名的贵族学校,学费赞助费高到惊人,可光是有钱还进不去,人脉关系同样非常重要。
能进励蕴的学生,家境都不会差,这点看那天他们聚会的地点就知道,后来她上网查过价格,那家烤肉店小小的很不起眼,然而人均消费在500到800左右。
一群半大的孩子随便聚个餐就能包场,红酒还是提前醒好备着的,那顿的开销可想而知。
可他的同学居然说不需要AA,理由是霍曦尘之前请过他们,大家一个篮球队,聚餐都是轮流来的,由此可以推断霍曦尘之前那顿饭比起这顿只高不低。
连她这样稍有经济基础的人都觉得那顿餐价格有些偏高,可他们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由此可以推断,霍曦尘并不想他自己说的那么穷,至少零花钱是不差的。
大学学费不会像励蕴私高这样高到离谱,他能随便请人那样一顿饭,还会差这点学费?
所以,他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假如从开头的理由就不成立,那么后面就更令人质疑了。
那天是他生日,她看过他身份证,这点毋庸置疑,可是他的同学、球队队友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说明他们并不怎么交际,从他短短几次和他们的接触中也可以看出来,他应该不怎么喜欢和他们交朋友,这代表他的性格多少有点冷漠或者是傲气。
可他在她面前,却总是乖巧温驯,有时还会撒娇,反差太大,引人怀疑。
最后,当然是昨天在公司听到的议论。
年纪小,陈征见过,除了他还有谁?
把她回国之后所有的事和人连接在一起:曲思恩、若顿公司、霍曦尘……她虽然猜不到全貌,但霍曦尘出现在她面前来应征助理肯定是可疑的。
但哪怕她一一分析完了所有事,把一切都讲得透彻明白,表示不可能再继续让他留下当助理,霍曦尘依然不愿意走。
她见他故意收拾着碗碟不肯回房间收拾东西,开口做了最后的警告:“霍曦尘,别让我讨厌你。”
他洗碗的动作停住。
少年慢慢侧头,漆黑的瞳看过来,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第一次深沉到让她有些辨识不清那里面的情绪。
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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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未橙再一次和曲思恩见面是她主动邀约的。
霍曦尘那天后来乖乖收拾东西,从她的房子里搬了出去,他走的时候很沉默,看着她一语不发。
她问他要回三把钥匙时,他看上去仿佛要哭出来一样,低头反复看着钥匙不愿意给。
但最后,他还是给了。
她接过钥匙转身便上了楼,她能感觉到他追在自己背后的目光,但她没有回头。
等到她再下来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霍曦尘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下面是曲思恩的问题。
午休时间,她没有约吃饭,选了一家咖啡厅,打算简单迅速的解决事情:“曲教授,我想请问你一下,我被若顿公司录用并邀请回国这件事,纯粹只是一个意外吗?”
她觉得他应该听得懂她在问什么。
其实,她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确定了,毕竟那天在公司,别人议论的重点是,她的后门和裙带关系。
关联的人是霍曦尘,但他才十八岁,所以真正在背后起到作用的人,只可能是曲思恩。
曲思恩淡淡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无奈:“你还真是敏锐。”
“所以我这份工作,的确是走了后门?”她眼眸半落。
“那你也有些太看低自己了,我当初只是把你的资料让助理推给了人事部,至于后面如何进行都是人事部自己决定的。”
她失笑:“曲教授,请问你在若顿公司的职位是?”
曲思恩顿了一下,最后如实以告:“董事之一。”
“我知道我应该说谢谢,但——”
“你别误会了,我看过你的作品,知道也欣赏你的设计理念和才华,我纯粹只是惜才。哪怕你不是小嘉的表妹,我也会推荐你。至于若顿公司,我不常去,运营方面的事我也不怎么管,纯粹只是个拿分红的董事。这件事应该算不上骗你吧,毕竟你也从来没问过。”
姜未橙原本想要说的话被他提前堵了回去,年轻的男孩和成年人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咖啡圆桌对面的男人交叠双腿,喝着咖啡游刃有余的和她对话,远比霍曦尘要更加气定神闲,可也更难周旋。
就像这件事,明明就是她承了他的情,可经他这么一说,似乎把他那部分的功劳降到最弱,甚至连他可能有的私心的那部分也被完全淡化了。
所以,她现在应该怎么做,依照原本的计划回公司辞职还有意义吗?成年人的社会,没有那么多矫情的余地。
可继续留在若顿,势必继续承曲思恩的情,以前是不知道,还能说关系简单,以后……
他大概是不想她就这个问题多谈,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当然,我知道我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想再一次替曦尘给你道歉。非常对不起,他给你添麻烦了,另外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他继续住在你那里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然——”
“他几天前就搬走了。”姜未橙看着他的表情,“他没回家吗?也没有联系你?”
曲思恩怔了两秒,说了句抱歉,拿出手机拨电话。
然而长久的等待之后,电话没有接通。
他搁下手机,抬头看见姜未橙的表情,再次苦笑了下:“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尽力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其实,曦尘他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且这件事情,他自己并不知道”
这个事实,大概是一切矛盾的源头。
“他的妈妈,年轻时的确和我是男女朋友,她那时很想结婚,但我那会年轻,觉得太早不想那么快安定下来,所以一直没给回应。
然后她出轨了,对象还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说那个人愿意娶她,并且她还怀了他的孩子。我们分手之后,那个男人就带着她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
大概几年之后,我听说那个朋友结婚了,不过新娘并不是曦尘的妈妈,他没有娶她。那时我身边有了新的女朋友,所以也没想过去打听过她的事。
后来有一天,一个小男孩找上了门,他喊我爸爸,给我看了他妈妈的照片,里面还有很多我过去和她的合影。他说他妈妈去世了,临走之前给了他我的地址和电话,让他来找我。
我后来找人去查,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很不好。曦尘没满周岁那个男人就抛弃了她,她后来找过几个男朋友,都不是什么好人,被骗光了所有钱之后她就不再找了,到处打工养活自己和曦尘。可能是生活太苦,她后悔了,但也知道不可能再回来找我……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曦尘说的,总之在他的世界观里,我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说她总是会给他讲有关我的事。说我和她是因为年轻时一次吵架分手,她去了其他城市后才发现已经怀孕了,于是她便独自生下他抚养他……”
“那时他几岁?”
“十一岁。因为我换了手机号码,他没能打通我电话,就想办法坐了黑车,从另一个城市摸索着找了过来。”
他记得,当时霍曦尘因为母亲下葬的花费用完了家里最后的钱,所以他找到他的时候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又瘦又苍白的,看着不太像十一岁的孩子……
霍曦尘当时认定了他就是亲生父亲,曲思恩数次解释却只让对方误以为他不想要他。
他年纪虽然小,但很倔强,认定的亲生父亲不要他,他就自己走了。
“我花了好几天才找到他,他因为无处可去,起先学着那些拾荒的人住在桥洞下面,捡别人不要的纸板和塑料瓶去换钱,然后买东西吃,后来他被交警发现就送去了孤儿院……我辗转找去了孤儿院,才又重新见到他。”
曲思恩后来还是认下了这个“儿子”,把他带回了家。
当时他已经打算不再结婚,如此多了个“儿子”似乎也不错。
但显然,有些事和他想象的有出入,养孩子并没有那么容易,尤其当后来他又开始交往新的女朋友。
他毕竟还年轻,有自己的生活,没办法花很多时间陪着他,初中的时候,他无奈把霍曦尘送去了寄宿学校。
而两个人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恶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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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班到了院子大门外,姜未橙仍在想白天接收到的种种讯息。
午休的谈话,曲思恩没再朝下说太多,最后以一个苦笑收尾,他问她,他是不是应该把真相都告诉他?
可她没办法回答他,她也没办法想象曲思恩口中霍曦尘过去的模样。那个看起来意气风发,偶尔会露出灿烂笑容的少年竟有那样的过去……
她心里想着事,加上晚上光线昏暗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并没有注意到坐在院门旁石阶上的人。
对方站起身,低低喊了她一声姐姐,她手一抖,钥匙直接落在大门前的青石砖上。
“我很可怕吗,怎么吓成这样?”霍曦尘弯腰替她捡起钥匙,伸手帮她开了门,“几天没见,连我声音都不记得了?”
姜未橙懒得和他去争辩人在受惊时的下意识动作,她从他手里收回钥匙,侧头看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之前有东西落下了,想回来拿,但我现在没钥匙进不去,就只好等你了。”少年依然勾着他那个单肩牛仔背包,衣服还是穿的她之前做给他的T恤,外罩长袖牛仔服,裤子也换成了破洞牛仔裤。
再仔细点看,会发现他手腕上缠着几圈黑色皮绳,手指上戴着装饰用的戒指,脖子上缀着一个风格粗犷的银色饰品,就连耳垂上也戴着一个镶着碎钻的银色十字架,耳廓上还搭着一宽一窄连在一起的耳骨环。
她以前倒是没注意过他耳廓上有没有打洞,不过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挺有个人风格。
银色的饰品在昏黄路灯下透出暗淡而冷锐的光,仅仅只是几方面的变化,面前少年便透出以往所没有的清冷疏离感。
但很快,这种带着距离的清冷感便在他朝着她绽开的笑容里消失不见。
他任由她打量自己,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了拨额发,微微弯腰凑到她面前,眸光灼灼的看着她:“怎么了,是不是很帅?”
“……”
“其实我穿衣风格没你说的变化那么大,之前也不是故意掩饰,只是因为要来面试,总不能太另类吧。”
“不是有东西落下吗?”她进了院子,又开了屋门,指了下房间门,示意没有上锁:“去拿吧,拿完走的时候替我关上门。”
她说完便上了楼,等到她换上居家服,下楼准备冲咖啡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