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成为“废人”之后——by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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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他自个心里,知道自个所做的每一件事,一言一行,都是无愧天地、无愧本心,这便足够。
事实上,他也的确就是这样做下来的,不论父亲的藤条责骂、祖母的苦口婆心,甚至六皇子皇权之下的威逼责罚,他都真正践行了自个抱节竹一般的志向节气,宁折不弯,只有他自个真心拜服的,没有婉转圆全的。
但偏偏,三日前,唯独在意识到这所谓的男女之情后——
他猛然发现,自个不像以往般堂堂正正、光明坦率了,他开始后悔心虚,患得患失,甚至都隐隐的,都因着这事怀疑起了自个的判断行事。
这种十六年里,从未有过的影响与感觉,对他来说太过要命。
回过神后的齐茂行,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不是正面对敌,而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匆匆从屋内逃出,一言不发的在竹林里思量了许久,决定了他不能如此,他打成婚当日,便与苏磬音说了和离,都已做出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颜面再提什么男女之情?更莫提,君子一诺重千金,苏磬音更是在侯府里便提过,就算他不合理,对方也不愿再与他顶着这个夫妻名号,往后要另有自个的打算。
书里都说了,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因着这个缘故,他连着三日,对苏磬音都如避虎狼,莫说说话相处,就连面都不见一眼。
只要与苏磬音离得远些,他便一定可以寻找脱身之法!
但是躲避却并没有用,不见苏磬音,他的心口的确是不会再在他的胸膛里随便跳动冲撞,但是也同时像是丢到了哪一处一般,空空荡荡。
连着两天,他在夜里辗转反侧,是在边关=时,抵着马腹都能立即睡熟的人,这两日却是觉都不太能睡得着,白日里还要改头换面,在外奔波,脸色能好起来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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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磬音自然不知道齐茂行这诸多心思,她问出口后,见齐茂行面色沉重,却是久久不曾回答,疑惑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重新坐下来,径直开口:“寻我是有什么事?”
齐茂行缓缓吸一口气,仍旧低垂着眼眸,低声道:“我之前与你提过的,合适开学堂的庄子,托的中人回了口信,说是李家也有意,可以先过去瞧瞧,再谈价钱。”
听见是这事,苏磬音的眼神果然微微一亮。
齐茂行直到今日,听到了奉书的禀报,为着这桩正事,他不再强忍,过来寻了苏磬音。
抬头再一次看见明天夫人明媚的笑靥,察觉到胸口又一次开始雀跃起来的动静。
齐茂行忍不住的咬紧了牙关,一时只剩满心忿恨。
什么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呸,果真书生误人,
都是假的!
第57章
寻找适合开办学堂的庄子宅院, 这对苏磬音来说,是一桩十分要紧的正经事,尤其是之前听齐茂行提起来时,这一处张家的庄子, 好像不论位置大小, 还是设计构造, 都十分的合适。
苏磬音当然是会心动的。
这会儿听着这话,她便忍不住立时站了起来:“愿意卖吗?好, 我这就去收拾准备出门。”
齐茂行说完之后, 就又重新低下了头,一双黑亮亮的星眸,只是盯着自个袍角上的云纹。
好在苏磬音心动期待之下,一时也顾不得他, 立即转身绕回了屏风后, 叫石青帮着换一身衣裳, 再理理头发。
虽只隔了屏风,但因拦在角落处,却也挡的还算是严密。
只不过是出门换一件外头的纱衣罢了, 也不是要赤-裸着, 再加上齐茂行这个人不论是从身体情况、还是为人脾性, 都完全不用担心暴-露偷窥这种可能。
苏磬音自然便也没什么顾忌,收拾的又随意又自在,时不时的还石青零碎的说几句哪一件首饰好看,哪一件衣裳清凉舒服的话头。
只不过齐茂行又与旁人不一样,视线虽被挡住了,但他的耳力,却还是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人发出的所有声响。
不单单是苏磬音和丫鬟的细碎闲谈声, 这么近的距离,只隔着一道木屏,毫不夸大的,只要他愿意,他的眼前甚至都能凭此描绘出苏磬音更衣梳妆的动作画面!
先是木凳在青砖上摩出的细微动静,这是她在锦凳上坐下了,玉镯手串碰在一处的清冽脆响,她抬了手…应当是动了动头发,插了石青说的珍珠钗,妆台上与木头相撞发出略显沉闷的声音,嗯,这是梳子被搁了下来,看来头发已经准备妥当了。
再往下,就又是衣裳料子悉悉窣窣的声响,凳子也又动了动……
唔,苏磬音,这是在换衣裳了。
才刚听到这,齐茂行的面色便又是忽的一僵。
他微微倒吸了一口起,自个倒是想不再多听,但不同于眼睛嘴巴,耳朵这个东西,却是没法子自个就合上的。
耳听着这些微小却又清晰的声音,仍旧在一声声传来,齐茂行僵了一瞬,才又猛地反应过来,立即伸手去推着轮椅,一刻不停的出到了屋外。
木轮滚动的声音立即盖过了屏风内的一切细碎,等到齐茂行出了屋门,确定除了屋外的风声鸟声,里头明面夫人更衣的声响是再也没有了,他这才将从方才开始凝住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许是被这一口气憋的,等到了院内,齐茂行方才还很是憔悴的苍白面颊上,便活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猛然泛起了两抹红晕,直到现在还隐隐发热。
他伸手试了试自个面上明显热了几分的温度,一时间也忍不住紧紧皱了眉头。
从侯府到皇庄,他与苏磬音打从成婚就同住一屋,这种情形不说日日,隔上几日都总是能遇见的,可放在从前,这些对他,分明就只是些再寻常不过的日常动静,压根不值得一提!
为何到了现在,这些寻常的声响听在耳里,就叫他这般的坐立难安,脸红心跳?
这……也是男女之情?
齐茂行忍不住紧紧攥了拳头。
那这男女之情当真是害人不浅!
它怎么能如此霸道?
自个住就是有这个好处,不用晨昏定省,要出去作什么,也不必去和谁打招呼、得批准,只自个换身衣裳,整理妥当,抬脚就能出门。
“收拾好了?那便走吧。”
苏磬音走出来,看到等在院外的齐茂行时,便发现他还在低着头看着自个的袍角,虽然也对她开口说了话,但是头也不抬,仿佛是那普普通通的金线云纹上忽然长出了一朵花儿一般,看的格外专心致志。
苏磬音跟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眼那金线云纹,有些莫名的眨眨眼,也只笑道:“好,久等了。”
听到苏磬音出声,齐茂行忽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上身还是一早的丁香色对襟半臂衫,露出一截素色的袖子,只是下头换了一条染着夕颜花的百褶裙,没有多加装饰,只是将在屋里里编的两条发辫一圈圈的绕在了两侧鬓角,不像是正经发髻,失了些庄重,却透出几丝灵动俏皮,发间压着两支同色的绒花,手腕上也带了一支紫玉髓手镯。
紫玉镯清澈通透,套在腕子上,竟好似隔着它,都能看出底下手腕的莹润光滑,细腻白皙——却更胜玉髓的清润。
齐茂行的目光只在苏磬音的手腕上闪了一眼。
一息功夫过后,他便又像是被烫了似的,飞快转头,重新低眸,只是看向了自个的眼前的地面。
提早得了齐茂行的吩咐,奉书早已在外头备好了车马,只不过却是两架。
注意到苏磬音有些疑惑的目光,齐茂行微微低眸,只是十分严肃的低声道:“咱们还是一人乘一车,这般也宽敞些。”
苏磬音这人,虽然前后两辈子都在学业上很是优秀,为人也能称得上一句聪慧,但她到底从来没有过谈恋爱的经验,甚至于因为上辈子过于听话,一心学习,对其它影响学习的各种其它信息渠道都接触的并不大多。
说白了,就是非但没有吃过猪肉,甚至都没怎么见过猪跑。
这样的苏磬音,若是齐茂行像是之前那样,对她处处殷勤,见面就满面带笑异常温柔,体贴到过分……
她是多多少少能看出些什么,知道怀疑对方的意图的。
但是像眼前这般,满脸僵硬,处处别扭,以苏磬音的眼光阅历,就完全不必备看破表象直达本质的本事了。
听着齐茂行这话,苏磬音非但没有觉着不对,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是,说起来,我也不好总这般耽搁你的时间。”
“若不然,二少爷还是回去吧,奉书也知道地方,叫他与我带个路,我自个过去就成了。”
苏磬音说这话当真是十足的真心。
她刚刚从葛大夫那算过,齐茂行剩下的日子,最多也就是剩十个月!
只剩下不到十个月的生命,这时间是何等的宝贵?
最后的日子,不论想干什么,都该精打细算,实实在在的一寸光阴一寸金。
就这么白白耽搁在陪她看房子上头去?她当真有些耽搁不起……
可听着苏磬音这话,齐茂行的眸光却又是微微一紧。
他握了握自个的手心,仿佛是在握住因着这话,又忽然空荡起来的心口。
在心口这一股分辨不出来的复杂滋味里,他张了张口,连他自个都说不出清楚自个到底是想怎么着:“我没什么事,还是,叫我陪你一起罢?”
苏磬音闻言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个的错觉,总觉着齐茂行这个话,声音莫名的有些发涩,竟像是带了几丝求肯的味道一般。
应该是她感觉错了……多大点事,他想去就去,哪里用的上一个“求”字?
还是对着她?
这么想着,苏磬音暗暗摇摇头,只叫自个撂下了这个错觉,便也开口道:“那就麻烦您了。”
听到这句疏远的客气,齐茂行又是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一言不发,只叫奉书带人推着他,径直走向了停在后头的马车旁去。
苏磬音不明缘故,也只带了月白石青一道上了前头的一驾马车。
齐茂行之前就已经说过,从这里去此刻还属于张家的庄子宅院,只需不用一个时辰的功夫,苏磬音默默留意了一下时间,果然,到了庄子门口时,也就是大约六七十分钟左右。
这个距离,距离京城不远不近,果然,是很合适的。
等到下了车,苏磬音的心神都只放在眼前的这一处宅院上头,自然更是顾不得留意齐茂行的情形,只等着庄子上管事迎出来,相互介绍了几句之后,便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带了月白石青,一路往内查看了起来。
这是一座前后两进的宅院,后面连着后山,还带了一处挺大的后院,往后的园子直接通向山林。
庄子是打太-祖开朝那会儿建起来的,原是为着冬日里过来泡温汤,只因十几年前起了一场地动,宅子人倒是都没事,只是泉眼却是自此干了,便从此废了下来,
当然,屋舍院子放得久了无人居住,诸如年头失修、凌乱沧桑的毛病总是有些的,但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一些小事,毕竟苏磬音来看这处宅院,原本也不是为了用来休闲度假的。
叫苏磬音觉着合适的,是当初建这宅子的张家先祖也是一名新起的武将,没有那许多亭台楼阁、雕梁画柱的细致讲究。
这宅子,就是前后四面围起的宽敞大平房,平平整整,方方正正,格外的实用。
最妙的,是在后院临近山下的地方,开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来,另修了一所大屋当作练武场。
内里除了立柱什么摆设隔断也无,窗户宽大明亮,地上铺了规整的厚实石板,外头也留了一片一样的空地,更加空旷,只靠着屋檐竖着一派放刀枪剑戟之类的木架,显然,是天气好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在外头对练的。
可不论这地方原本的作用是什么,这会儿放在苏磬音的眼里——
又宽敞又明亮,这地方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教室啊!
只为了这一处“教室,”苏磬音心里就已经是十二分的满意,甚至都已经在心里盘算起了自个的家底。
她嫁的匆忙,家里没来得及给她置办铺子田地,便直接给了她一千两的压箱银,祖父私下里又给了她不少古物与书籍孤本,当然,这些东西虽也值钱,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决计不会动的,倒是当真开了学堂的话,可以考虑腾出一间屋子来放着,当作一个阅览室。
还有齐茂行那边的赔偿,买这一处宅子,不论怎么算都够了,剩下的还能再把这些破损的地方重新修补修补!
只不过,就算苏磬音心里再愿意,身为侯府这样的皇亲权贵,是没有正经主子与商贾一般,与人一分一厘的商量价钱的事的。
瞧着苏磬音看罢了,庄子上的管事就又客气恭敬的领着他们又送了出去,至于后续的价钱琐事,自然会有下头的人去忙。
因着这缘故,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的苏磬音直到出了门,都还有些忍不住的激动,眼里都闪出了奕奕的光彩来,
这欣喜连一旁的奉书都已瞧出来了,只笑嘻嘻道:“您当真瞧着这般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