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成为“废人”之后——by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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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磬音转了一圈之后,按了按眼角,却没有再多留,只是与齐茂行转了话头:“嗯,都看过了,咱们先回屋里,叫奉书过来,扶着你躺下歇一歇,一直坐着,身子都要僵了。”
齐茂行也自然无有不应。
两人又一道转回了主屋,寝室里,各色的木头家具摆什,也一道添了新的,都是柳曲木的料子,涂了清漆,不似侯府或者皇庄那等富贵讲究,但迎着从刚换了窗纱的外头照进来的阳光,却也显得格外的明亮素净,案上桌前,摆得不是折下来的插花,而是就长在陶釉的花盆里的长春花与凤仙,淡紫嫩粉、正开的烂漫,满屋里都是生机勃勃,透出几分精致拙朴的雅意来。
苏磬音一看之下,就已是满意的很,忍不住的高兴道:“这样可真好,还有些像是我在苏府时的模样。”
“学堂里,原就是要清苦些的地方,不好用那些太过富贵讲究的,我特意叫奉书挑了干净简单些的来,也仿了你在家里的格局模样,想着这般你会更舒服些。”
齐茂行的贴心妥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苏磬音便已经体会的十分深刻了,这时竟是丁点不觉意外,只是越发温柔,又往里看了看。
张家不愧是武人出身,没有床榻,而是靠着墙边砌了炕,没有那许多纱帐帷幔的琐碎,却也显得平整大方,格外利落。
苏磬音看见这炕的一瞬间,却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齐茂行:“齐二你看,这样的床没有许多围挡麻烦,你上下都更方便些。”
齐茂行见她满意,心下也是欢喜,见状上前瞧了瞧,便又开口道:“是,你若是喜欢这儿,我叫人将庄子里的东西都搬过来,收拾收拾,咱们今日就能在这儿住下。”
苏磬音微微吃了一惊:“你还要去皇庄解毒呢!”
“无妨,咱们之前出来,带了十几马车的东西,本也不好一直放在殿下的庄子里,迟早是要搬来的,再一者,我我问过苗太医,现在不必日日泡温汤了,只隔三五日,过去针灸服药、解一回毒就可以。”
“这里与皇庄离得不远,隔几日,我自个过去半日,磬音你在这等我回来就是了。”
苏磬音不及细想,便立即想要拒绝:“那样你太辛苦了,而且……”
而且,这几月来,习惯了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悉,她自个私心里,竟有些不愿意常常叫齐二一个人离开,一去就是半日——
这话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难言,苏磬音只是张了张口,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眼见着越来越热,在那温汤庄子上,我住的也不舒服,这里凉快多了,又开阔,我平日开弓练箭,都觉着更方便些。”
齐茂行却看出比起庄子,夫人是当真喜欢这里,加上他暂且也没有差事在身,因此便只是慢慢劝着:“也不远,我能隔几日出去一趟,说不得还比整日闷庄子里恢复的好一些。”
说到这,他的心下一动,便又一次强调道:“你也说了,多去外头活动活动,身子才能好,说不得,我这般多跑几趟,毒也能因此解了呢!”
苏磬音面上点头,甚至还微微带着笑,只是心下却是并不相信这理想到虚幻的话头。
只是多活动活动毒就能解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苏磬音微微垂眸,她的心内其实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因为时日不多,想要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时时刻刻在一起,另一面,却因为知道时日不多,又会在心内暗暗的警醒,叫自己打一开始就习惯没有齐二的日子。
也正是因着这缘故,叫她思量之后,硬生生的放下的心头的不舍与牵挂,只是笑着点了头:“也好。”
第90章
定下了就要住在存茂堂, 苏磬音便干脆出去,与奉书长夏几个都知会了一声,叫人开始准备。
苏磬音与月白石青三个人,就留在这儿收拾, 齐茂行晌午过后, 却还是要与苗太医一道过去皇庄上解毒的。
先派一个人带着口信去皇庄一趟, 将之前他们从侯府抱节居里搬出去的,还没开的箱笼, 都原样再搬出来备着。
学堂这便能动的驴牛之流的牲口, 也都喂饱了拉出来,现在就慢慢往庄子上去,先往回拉一遭。
剩下皇庄里已经翻出来、也要再挪过来的,就等着一会儿齐茂行动身时, 奉书与长夏一道跟着, 齐茂行去温汤解毒, 他们整理收拾,最后再一道儿回来。
“虽是往后都长住在这边儿,可皇庄那, 二爷每隔一阵也是要回去一趟的, 长夏你看着些, 也别当真搬空了,素日里惯用的杯碗勺筷,都多留几套放着,说不得用膳喝茶都要用。”
“被褥铺盖也是一样,多留几套,咱们侯府带来的人,找个干净仔细的留下, 屋子还有温汤那边都日日清扫着,被褥隔上几日也都去日头底下晒一回。”
“对了,还要泡汤的那个青石池子,也叫人盯着,千万别偷懒,二爷讲究,用过一遭就要仔细洗刷一回!”
齐茂行自个倒是并不在意,可苏磬音思来想去,却是总觉着不放心,午膳都没怎么顾得上用,临去前,还在不停嘱咐着奉书与长夏,唯恐将庄子那边搬空,齐二时不时过去解毒,会待的不舒服。
苏磬音说着,又蹙着眉心,一时忍不住的抱怨起了苗太医这个庸医,分明就是被太医署来应付事的,为何还偏偏还找个温汤的噱头?这么大热天的,还要叫齐二这么来回奔波,那热乎乎的温汤庄子,是唯恐病人这个最后的夏日里过的太舒服了不成!
可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出来,齐二这会儿能这般平静坦然,并不因为中毒而自暴自弃,不少就是因为心里还对解毒这事儿存着指望呢,她能开口说温汤压根没用处,你索性别去了?
她非但不能,还要表现的比齐二还要相信苗太医的手段,相信南人药材医术的神奇!
这么想着,苏磬音又忍不住站起来:“若不然,今个儿我还是与你一起回去吧?等着这边收拾好了,再一起过来?”
苏磬音这般关心,齐茂行心下原本是十分受用的,毕竟他中毒之前不必说,相看两厌,苏磬音偶尔送他的时候也是如对仇人一般,巴不得他早点走,中毒之后,也是几乎一直在一处。
他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男女之情下,真正依依惜别的奇妙感觉。
但是越往后,看着苏磬音当真这么担心挂念了起来,他却反而并不愿叫夫人这般在意他了。
齐茂行也是暗暗懊恼,他心下清楚,自个其实只是些许余毒和调理罢了,分明可以叫苗太医带了药包金针过来,就在这存茂堂做了就是,这会儿殿下那厢的差事也已叫他听了,他这么过去庄子上,分明是白费功夫的!
可他能说吗?那也是决计不能!
“存茂堂这儿原也不差什么了,何必折腾你再多跑一回,无事,我就是去针灸解毒,至多两个时辰,就也一定能回来,这山里凉快,我也更愿意早日住这儿不是?”
“还有这存茂堂,咱们往后是要长住的,放着叫旁人收拾,也总不如自个放心,倒不如咱们一人一边,索性一回办了的好。”
齐茂行只得满面认真,好声好气的劝下了自家夫人,到了门口,又有些不放心,叮嘱她也不要太累着,一会儿先躺下歇歇在忙云云……
就这样,两个都觉着只有自个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偏偏都没法开口的小夫妻,立在门口相互劝解了一回,最后才总算是告了别,各自分头而去。
“姑娘也别瞧了,不也就两个时辰,也等不了多久呢!”石青看着苏磬音的神色,便有些促狭的调笑起来。
苏磬音瞪她一眼,扭过头去:“有笑话我的功夫,便出去泡一壶浓浓的茶来,咱们一道喝了,一会儿还有的忙呢!”
她们这次回去给侯府袁老太太祝寿,之后又在苏府耽搁了好几天,算起来,也是另带了一车的琐粹行李的,就连在四象街上,叫齐二套中的那只大白鹅都没落下,就更别提旁的。
这些东西搬过来,连清扫带整理摆放,她们三个,也并不算轻松。
石青讨饶的笑了笑,和月白一道出去烧水找茶了。
在学堂这边儿住下也是有好处的,后头就近就有山泉清溪,不单待着凉快,用水也更方便些。
京中的井水,时候久了,总有一股说不出的苦碱味,如侯府这样的豪富人家,井水,是一向只用不吃的,入口的水,每日都有专人去山里特意打好送来。
如宫中的贵人们,甚至还有一口专门的泉眼,宫务府里留着人看管,宫中禁军一路护送,只有皇家才能用。
山泉水,的确是要比京中井里的来的清冽绵软得多,石青与月白两个找着厨下去烧了山泉水,沏了茶一壶带着的清茶来,送到了苏磬音手里。
之后她们三个略微歇一阵子,便也果真忙了起来。
中间两个丫鬟又出去换了一回茶,回来之后,月白倒是面色寻常,倒是石青,给苏磬音送了茶水之后,就站在一旁,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磬音也没多问,只是带笑等着,她知道石青一向是个耐不住话的性子,若是当真有话,多半憋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说出来。
果然,一盏茶还没用罢,石青便忍不住似的叫了一声:“姑娘。”
苏磬音笑了笑,抬头看向她:“憋不住了?”
石青闻言就是一愣,一旁的月白也忍不住带笑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方才来冷着脸教训呢,这会儿又觉着人可怜,后悔了不是?”
苏磬音放下手里茶盏:“怎么了,说吧。”
石青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还是月白上前,三言两语开了口:“方才我们出去,遇着一个婆娘,说是雇来干活的潘木匠家里人,跟着木匠,现如今在外头干些清扫的杂事,守在外头,一见着我和石青,就塞了银子过来,说是有事想求主家恩典,想要托我们两个,给您带个话。”
“我们想着,这会儿虽然不是在侯府里,也没有随便一个外头的婆娘就能见姑娘的规矩,当然没应,石青这丫头脾气爆,还臊了人家几句,就赶着送茶回来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苏磬音听着,便有些有趣似的抬头看向一旁的石青:“这倒怪了,你都臊了人家,怎的这会儿又反悔了不成?”
石青有些不忿的模样:“谁反悔了,是我走了之后,扭头看了一眼,瞧着那婆娘偷偷抹眼泪呢!”
“我也没骂她,她倒哭个什么,我就又想着,怕不是真的遇上什么天大的事了吧?”
月白只是笑:“再是天大的事,又与你何干?”
这也寻常,自小在一块长大的情分,苏磬音是当然知道这两个丫头的。
月白面上是一副好脾气,见人三分笑,出了名的好人缘,上上下下,与谁都能聊上几句,但她心底里却最是清楚沉稳的,口上也向来能把得住。倒是石青,看着是个小爆竹惹不起的主,其实心里却是比谁都软,倒有大半时候,都要靠着月白帮着分辨看顾。
忙了半晌,苏磬音也正好有些累了,加上她的性子,原本就是不怎么在意这些所谓规矩的,闻言便往后靠着,又啜了一口温茶,随口道:“既是这样,叫她进来一趟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既然已经开口,月白对这样的结果也是有预料的,闻言应了一声,自个出去找了方才范潘木匠家的婆娘,在外头大致教了几句规矩,两刻钟功夫之后,方才亲自领了人过来。
这个潘木匠家的,并不是侯府的卖身的下人,而是跟着过来做木匠活的丈夫,一道过来清扫浣洗,好多挣一份工钱的。
因此月白并没有将她往里头领,只到门口,便叫人跪下与苏磬音见了礼。
苏磬音抬头看去,虽是外头干粗活的,但身上却收拾的十分利索,瞧着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拿蓝布巾包着,围裙都是干干净净的,整个人瞧着都很顺眼精神。
一见之下,她便先生出了几分好感来:“快起来,我听石青说,你是有事要找我?什么事,你只管说来听听。”
潘木匠家的低着头,双手合在一块死死搅着,可还是努力开了口:“我,我听我们家里那口子说,老爷夫人,是要做好事,在这儿开学堂,专门教导穷苦人家的孩子的?”
按着月白方才说的,这女人的丈夫潘木匠,就是下头专门请来,做学堂里桌椅板凳的,知道这个,那的确是正常的很。
听着这话,苏磬音便有些猜到了什么。
她摇摇头,按着明面的说法,否认了这个话:“我与夫君感念天恩,想做些好事,收养外头那等无父无母的孤儿,扶孤济困,你说的后头的存茂堂,那是顺带叫认几个字、学些手艺,往后出了外头,自个也能立得住罢了。”
潘木匠家的闻言,面上就立时显出几分无措来,她微微张口,仍旧不肯放弃的努力道:“我、我们两口子,有个九岁的小儿子,叫潘李子,他聪明听话的很,打小光听旁人念几句书,立马就能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