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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成为“废人”之后——by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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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垂下眼来,声音平和:“打那一日,儿臣就知道了,您虽为仁君慈父,可大哥,并非忠臣孝子,不得不防。”
  君父亲口说了不许难为的内监,贵妃母子便敢这般毫不在意的溺杀,那么同样被父皇立为储君的他,他们又凭什么会真心诚服?
  “儿臣身为太子,在宫中千万只眼睛盯着,若要自保,自然只能在宫外未雨绸缪。”
  说到这儿,太子便抬头看向了榻上虚弱至极的君父,第一次露出几丝不满一般:“终究是父皇对大哥宠溺太过,您若在他第一次忤逆之时,便严加教导,也未必就会走到今日。”
  这一句话,却像是戳中了帝王的心事,只激的承元帝猛然抬头:“他是逆臣逆子,你又如何!你……咳,咳咳!”
  太子殿下便忽的笑了:“是,儿臣亦非忠臣孝子,父皇怕不是忘了,儿臣是您亲册的国之储君——”
  太子的声音仍旧平静,但莫名重若千钧:“孤乃君王。”
  这四字出口之后,殿内便是久久的平静,甚至连陛下艰难的喘-息,都暂且停了下来。
  半晌,承元帝的声音重新响起,这一次,近乎祈求:“晟儿,老大如今伤不得你分毫,你,看在我的面上,留他们母子一命。”
  门口的齐茂行微微垂眼,便也清清楚楚的听到太子的回答:“父皇既是有旨,待您去后,儿臣便将大哥废为庶人,为您终生守陵供奉。”
  “至于贵妃,她被您宠爱几十年,骄纵半生,于情于理,都该随您而去。”
  齐茂行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早听殿下提起过,贵妃嚣张,对皇后娘娘,也便是她的嫡亲姑母诸多折辱磋磨,即便后来贵为皇后,在万熙宫面前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整日的闭门不出、诵经礼佛,才不过四十多岁年纪,便已活的如枯木一般。
  饶是如此,万熙宫也并未知足,若非殿下足够聪慧小心,换了旁人,只怕娘娘都活不到今日,早已腾出位置来叫荣贵妃成了继后。
  但对荣贵妃这般的下场,他齐茂行能理解,榻上的陛下却万万不成,紧接着,殿内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便又猛地沉寂了下来——
  这是陛下厥过去了。
  听到太子殿下出来的动静,齐茂行悄无声息的向后退了一步,但殿下出来之后,还是第一眼就瞧见了他。
  太子没有再提殿内的陛下,只是与齐茂行开口道:“不必如此小心,逆臣伏诛,也算松了一口气,一会儿陈甲回来了,你便下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再来当值。”
  陈甲亦是从前齐茂行同事的东宫亲卫,是齐茂行的副手,在他中毒在外的这段时间里,便是他一直代领亲卫统领之职。
  齐茂行闻言拱手,却是只说自己无妨,不需轮值休息,太子再说一句,他便干脆又坦白道:“属下便是这会儿出宫,也是睡不着的,倒不如护卫殿下,还更定心些。”
  太子瞧他一眼,便微微笑了:“哦?是为何事忧心?”
  齐茂行闻言一顿,只张了张口,半晌却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京中朝堂此刻虽是千头万绪,暗潮涌动,但有如太子殿下这般的君主,他只听命行事就罢了,其实并不算担心。

  他心下的不安记挂,不为公事,而是为了私情,为了在城外庄子上,刚刚得知了他“被废”实情,被立即匆匆离去的苏磬音。
  磬音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他直到现在都还忍不住的浮现在眼前。
  每每想起,他便是既忧且惧,寝食难安。
  太子殿下见状,便也洒然摇头:“说不出口,那便是为了城外娇妻了?”
  齐茂行是太子一手教导出来的伴读表弟,还是处于这般要害之位的亲信之人,太子自然会多上心些,更莫提,齐茂行对苏氏的转变,太子妃之前也是与他提过几句的。
  “嗯,得知你伤毒无恙,是该叫你们夫妻好好在一处贺贺。”
  太子摆摆手:“罢了,不睡怎么能成?孤给你出城的令牌,你连夜回去就是,只怕你留在宫中,也未必能睡得安稳。”
  听着这话,齐茂行先是一喜,继而面色也是一肃,单膝跪下,恭敬道:“属下失职。”
  太子对此却是并不十分放在心上,齐茂行七八岁起,便被送到他身边伴读,这个表弟的心性行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甚至于,其中大半便都还是他潜移默化,一点点亲自教导出的。
  当初的太-祖收下赵王爷这般阴鸷狠戾、无亲绝情的义子,是因着当时内忧外患、四面楚歌,非常时行非常事。
  可如今开朝已久,天下已定,他虽视齐茂行为身边一道屏障,信任到可以将自己安危交付与他,却并不需要这个亲卫近臣除了听话之外,便六亲不认、无心无情。
  齐茂行不必周全圆滑、世事练达,甚至尽可以带几分宁折不弯的倔气,他只需忠诚坦直、坚韧英勇的纯直孤臣,便足够叫他放心重用。
  而这样的人,只要能令其信服在意,对上自是忠心不二、不畏生死,对下,也必是会尽心尽责,照顾周全。
  正巧,他的外祖一家子除了茂行,皆是蠢奔之辈,没一个能扶得起的,若是齐茂行能撇去齐侯府这个累赘,只将心思移到苏氏这厢,他心下也乐见其成。
  ——————
  齐茂行拿着令牌,快马出城,夜色已深,宵禁闭城,京中四处都是一派空荡,加之他一路催马,虽是夜路,但他从出宫,到停到庄子门口,却只用了小半时辰。
  叫门,下马,进内,一路行到德音居的院门内,齐茂行皆是一鼓作气、一气呵成。
  但偏偏走到了屋门外,他忽的停了下来。
  他这两日里,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苏磬音,但当真到了门口,他却反而畏惧了起来。
  磬音……她看到自己之后,会怎么样?
  自己欺瞒她这么久,见到他后,会不会格外生气?打骂都还好,万一转身闭门,压根不愿再看见他呢?
  这么想着吗,齐茂行的面色越来越沉。
  “哎?外头怎么的像是有个人影?”
  “是树影儿吧?我去瞧瞧!”
  不知等了多久,最终,却是石青迈步过来,忽的开了屋门,便猛地吓了一跳:“姑爷!”
  齐茂行深深吸了一口,面色越发紧绷,只越过她,紧攥着手心往内看去——
  磬音一身单衣,一头乌发也已松松的披了下来,显然也是准备歇息的模样。
  听到石青的惊呼,又看到了屋外的齐茂行,她像是也愣了一瞬。
  半晌,苏磬音便站起身,不急不缓的迎了过来。
  她瞧着似乎并没有十分动怒,也并没有扭头离去,反而朝自己走了过来!
  齐茂行为此,只觉着心下滚热。
  到了门内三步的距离,苏磬音停了下来,相敬如宾、客气至极:“二爷回来了,怎的不进来?”
  齐茂行火热的心下,便是忽的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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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德音居内, 月白与石青两个立在苏磬音身后,手上虽也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些琐事,但是神情却有些很不专心的模样,眼神时不时的, 就要往一旁的齐茂行身上瞧上一眼。
  闻讯而来的长夏, 更是又是打水又是奉茶, 只围着齐茂行忙忙碌碌,目光更是一丝不错的盯着主子不放——
  活像是第一次见着似的。
  不过废了这么久的人, 一转眼, 就又这么好好的立在了眼前,这份震惊,与第一次见着新鲜也的确是不差什么。
  若不是因为齐茂行进门之后,就一直沉默的一言不发, 且另一边儿的苏磬音除了最开头的一句招呼之外, 也是面无波澜的不说一个字, 连带着整个屋里的氛围都是吓人的凝滞,只怕几个丫鬟这人,这会儿就都该七嘴八舌, 好好拉着齐茂行问起了其中缘故了。
  齐茂行只是立在门口, 细细的洗了手脸, 又接过长夏送来的清水漱了口,却并没有喝茶,甚至进门这么久,他都没有往里多走几步,就更别提更衣宽坐。
  只将自个身上大致收拾干净之后,齐茂行便又忍不住的回头看向了一旁的苏磬音。
  她没有进内室里,还是在小厅下首端坐着, 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放在腿上,垂着眼,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苏磬音不开口,旁的人也不敢多嘴,齐茂行在这凝滞的氛围中熬了半晌,最终便不得不上前几步,主动对苏磬音小心的开了口:“磬音,我最初护卫殿下,是当中受了伤毒,直到……”
  憋了这么多月无法启齿的实情,在大皇子已然伏诛的今日,他终于可以彻底坦白的与苏磬音说个清楚!
  事无巨细的将全部情形都交代清楚了之后,齐茂行既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了一颗心,他又往前行了几步,有些焦急似的站在了苏磬音面前,低声道:“磬音,我并不是有意隐瞒,我只是实在……”
  “嗯,我知道了。”
  可是没等他将话说完,一直静静听着的苏磬音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的开了口:“事关朝政大事,又是殿下的吩咐,这等事,二爷自是不能随意与人暴露。”
  这几天里,她自个心里便默默的猜测过其中的缘由,再加上当日奉太子口谕、前来传旨的军士。
  此刻齐茂行所说的,与她这几日里猜想的,几乎不差什么。
  单听这话,倒是十分善解人意,明白体谅,但她的面色,却依然未曾恢复往日的随意亲近,一句话里,齐茂行在意的,还有一句格外刺耳的“二爷。”
  齐二爷……自打磬音开口说要与他好好相处开始,这一句客气却疏远的称呼,他这还是第一次从又从夫人的口中听着。
  过程、缘故,都已经细细解释了清楚,齐茂行在这样的苏磬音面前,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周遭的月白石青、并长夏三个,瞧出不对,忙罢了手上的差事后,便都有些小心的退了下去。
  直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苏磬音才在一派寂静里怔愣了一瞬,站起来,当前引着人往内室里去:“二爷这么晚回来,可用过膳了?明早几时出门当差?还要告诉长夏,叫下头提早备好膳食……”
  “磬音!”这一次,齐茂行终于忍不住了似的,他忽的伸手,一把拉住了往前的苏磬音手心。
  苏磬音被他拉住,仍旧一点在意的模样都没有,只是带了些疑惑的低头转身
  齐茂行便在这样的目光里,心下更涩,他张张口,声音干哑的吓人:“磬音,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苏磬音抬头看向面前面色憔悴,星眸里也满是难过之色的少年夫君。
  当真是怪事,分明距离齐茂行受伤中毒,也并没有隔得太久,但是在她的心里,距离上一次见到齐茂行站起来,却似乎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齐茂行他,一直就是这么高吗?还是他坐在轮椅的这几个月里,还又长高了?
  这么一比,竟好像要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分明是这样严肃认真的时候,但是苏磬音不知怎的,心中却是先这般杂七杂八的闪过了这许多琐碎的念头,之后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回答了齐茂行的话:“并没有。”
  这一句没有还当真不是随口敷衍,苏磬音是深思熟虑之后,认真的分辨了一下,发现她还当真没有。
  她刚成婚时,对于第一次见面,就开口要与她和离的齐茂行,或许是生气的。
  但这样的生气只是浮在在表面的那一层,就像是在路人被人踩了一脚、撞了一下,那生气是轻飘飘的,随随便便就可以被旁的开心事,甚至单纯的时间吹散。
  可是现在却不行。
  在齐茂行在她面前身子挺拔站起,又匆匆奉命离去的这三天里,苏磬音其实也并没有闲下来,她一早起床练习飞刀,用膳之后备课、读书,去存茂堂里教书,偶尔有了空闲,还有书画棋谱,话本游戏,甚至昨天还又多收了两个学生,第一次面试他们的心性天资,思量如何去留安置。
  但还是不成,同样是齐茂行带来的情绪,这一次,却顽固的如同附骨之疽,只在偶尔忙碌时,会短暂的忘却一阵儿,略微有片刻的放松,便会立即冒了出来。
  像是她才刚刚沉浸在了一个完美的梦境里,虽然明知是梦境,但距离醒来却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光阴,
  可夜还未半,猝不及防一道惊雷,就这么将她生生惊醒了。
  梦境瞬间消散,毫无防备的她立在这,茫然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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