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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成为“废人”之后——by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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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并不是什么大事,苏家里人口简单,苏父虽有几个姨娘,却都是听话乖顺的,并没有闹出什么麻烦来,她的娘亲又是个最讲究“妇德妇道”的,教出来这样的大哥,又挑出来这样的儿媳,一家子都是想的这样简单,原也是再正常不过。
  苏磬音想的很清楚,她在苏家,除了已逝的祖父之外,与父母兄嫂的亲缘一直浅薄,观念不同罢了,并没有什么坏心,也碍不到她的事,客客气气的送走就罢了,何必多起这一场争执。
  齐茂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他又停了一瞬,摆手示意屋里的下人们都退出去,这才抬头看向苏磬音,认真道:“你当真一点儿也不难过生气?”
  苏磬音随意点头。
  齐茂行便又道:“是了,之前在侯府时,李氏与祖母对你说起这些胡话时,你也是这般,从来不放在心上。”
  “所以,你待大哥大嫂的心,也与李氏老太太一般,一直便未曾放在心上。”
  听到这一句,苏磬音的面色忽的一顿。
  虽然这话细究起来也没错,但是被名义上的丈夫这般说出来,就总显得她是一个冷漠无情、不说公婆,连亲生父母兄长都毫不在意的人似的。
  可齐茂行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他说到这儿,却反而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的笑了:“磬音,可你对我敷衍冷待时,是会低落难过的。”
  “磬音,你是在意我的,比对待大哥大嫂都更在意!”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说起这句时,连一双星眸都闪亮的刺目,剑眉微微弯起,方才严肃时,还颇有些冷面将军威势的人,一瞬间便露出欢脱雀跃的少年模样来。
  “磬音,你并不是当真要与我疏远的,你对我,也是有男女之情的是不是?”
  他这般既欢喜又张扬的模样,实在是盲目自信的过分,叫人忍不住的便想打击一下。
  可是面对这一句“你对我也是有男女之情!”的话头,苏磬音张了张口,一时间,却忽的发现自己竟是很难说出否认的话来。
  这样又俊俏又可怜,待你全心全意,细节又贴心,热烈的叫人动容的朗朗少年,这么多月时时刻刻的相处,怎么可能没有男女之情?
  齐茂行太好了,分明有着那样一个叫人生气的新婚之夜,可在他的浓烈诚挚下,她却仍旧没忍住心动——
  但是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相恋,与真正考虑往后一辈子是不同的。
  他说他会一心一意,苏磬音也相信他此时说这话时,也的确是实实在在的真心,没有一点儿敷衍欺瞒。
  可是人心最是复杂,世间多少佳侣怨偶,难道他们相爱时的感情便是假的吗?大多数人动情时的承诺是真心的,情淡后的冷漠绝情也同样是真心!
  情到浓时情转薄,齐茂行他才十六,少年时的感情总是乍然而起,浓烈且纯粹,像是一瞬间迸发一切的绚烂烟花。
  谁能保证十六岁时的真心喜爱的人,一直到二十六、三十六,甚至花甲古稀时,身旁一心一意对待的,还是十六岁时认准的人?
  刚成婚的苏磬音,得知新婚夫君另有真爱,要和离迎娶真爱表妹时,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冷静思量自己的利益得失,与对方讨价还价,要求补偿。
  但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未曾动心罢了。
  若是真正动心,她是做不到这样的洒脱的,等到她的本心都守不住,当真对齐二付出一切,她便会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或许会变的再不是齐二当初喜欢在意的苏磬音。
  万一齐二一旦当真变心,就像是如今不知缘由、莫名其妙的喜欢她一样,对旁人生出了男女之情——
  她会成为自己从前最看不起的怨妇,哭闹嫉妒,痛心断肠。
  但她甚至连名正言顺的将这些情绪表达出来,谴责生气,要求离开赔偿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这里没有出轨,没有第三者,在这里,通房妾室,艳姬美婢,那是权贵男子天经地义的享乐,身为正室,要为其管教后院,教养庶出子嗣。
  但凡露出一丝气恼不愿,便犯了七出之条,便是嫉妒不贤,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指头都会戳着你的脊梁骨,一步步逼的你跪下收敛。
  何其荒唐不公?
  可这世道就是如此,不是她一个的不平不忿便能动摇分毫。
  齐二之于她,便好似悬在树梢尖儿的蜜果,果实诱人甜蜜,但若要品尝,就必得上前,一步步的立在悬崖之巅,略微些许变故,便会跌下谷底,再没有起来的机会。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后退一步,忍下自己的欲-望,守住自己的心,不动心,便不会伤心,做好最坏的打算,守好一个“正室”的本分。
  早在祖父为她定下亲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甚至这样的心理建设,苏磬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一点一滴,准备了十余年,她原本以为,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可惜偏偏,她遇上了齐二。
 
 
第106章 
  虽然苏磬音因为心下的复杂纠结, 只是垂眸沉默着,并没有回答齐茂行是不是还有对他有情的问题。
  但有时候,没有否认,所代表的含义就也与承认差不太多。
  齐茂行在这样的默认里, 眸子便忍不住的越来越来, 他上前一步, 有些想伸手触碰她的模样,可虚虚的伸了伸手, 却又没敢, 只是停在了她的身侧,嘴角弯弯,说得既欢喜又小心:“磬音,磬音, 你既然并不是恨我厌我, 为何要这样故意疏远冷待?”
  “是还为我之前骗你中毒的事生气不曾?还是之前, 我与你说和离的事……你还未曾当真放下?”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齐茂行便自认自己在苏磬音面前无什么错处。
  虽然磬音之前说了不提前事,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如果夫人这时又要再提起来, 他也并无什么委屈的。
  是自个亲手犯下的错处, 便合该自个受这恶果,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推诿的性子。
  因此齐茂行仍旧是十分的坦然,只叫苏磬音在圈椅上坐下,自己在她面前屈膝虚虚点地,是一个十分顺服的姿态:“若是还为这两桩事要罚我,我也都认,只是磬音你可能换个旁的法子?这般疏远敷衍我, 我难受倒罢了,分明你自个也并不痛快,又是何苦来着?”
  “便是当真不能换也罢,可你能不能告我你这法子要罚我多久?何时是个头?可有没有什么能将功赎过,减免的法子?”
  “便是衙门判罪都还有个由头刑期呢!哪里有你这样的……”
  说到最后一句,面容清瘦、唇红齿白的朗朗少年,声音低了下去,瞧着几乎都露出几分委屈可怜。
  分明不合时宜,但是齐二这副模样,却只看的苏磬音几乎有些想笑,她摇摇头,声音也平静了些:“这桩事虽也没过去,可我并不是为了这个。”
  齐茂行当真诧异了:“那是为何?”
  苏磬音欲言又止的张张口,一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先问道:“所有,你现在又要与我好好说话了?前几日我一开口就跑的鬼似的是哪一个?”
  “我只是受不得你难过的模样,想着若是我不在,自然便好些!”
  齐茂行解释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便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来:“你已答应了要宽待我些时日,最近这阵子里,暂且不提和离,你若是反悔再提这个,我还是要跑的!”
  苏磬音便又失笑:“我虽为女子,说话也是算数的。”
  听了这话,齐茂行紧绷的肌肉这才算是放松下来,他直起身,拉过一旁的圈椅,就在苏磬音的近旁坐下:“好,那你倒是说说,我除了这两桩之外,还做了什么错事?”
  “不,你并没有做错,是因为我自个心有顾虑。”
  “什么顾虑?”
  苏磬音便又顿了顿,愣了半晌,最终方才慢慢开口道:“齐二,你可记得,你之前与我提过的,先太太,也就是你的娘亲……”
  提起早逝的娘亲,齐茂行的面色也瞬间严肃了许多,苏磬音见状,声音便也低了下去:“齐二,我这个人,胆子小,想的也多些。”
  “从前只当你时日无多,因此不必考虑日后,可是如今要论长久,日久天长,若你当真变心,我却怕自己,未必便不是先太太第二。”
  “齐二,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便是当真执意不肯和离,我也没什么旁的法子,只是,你我往后只论夫妻之义,相敬如宾,如此不是愈发长久吗?”
  男女之情虚无缥缈,但以齐二的为人脾性,只要她能干好“正室”这个角色,他们的夫妻关系,却仍旧会是长久坚固的,说不定日后还会转为亲情有情,也未必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齐茂行听了,却是缓缓直起了身,看向她,忽的叫了一句“磬音。”
  苏磬音便也正色起来,她原以为,齐二听了这话,会说一些诸如他不会如齐侯爷一般,会一心一意、抱节守一,叫她放心之类的话头。
  只是这样的保证,却并不能真正说服她,她思量了这么久,也早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回应的话语。
  但是偏偏齐茂行却并没有说这些心意保证,他微微侧头,像是有些迷惑一般,却只问了一句:“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叫我来想法子解决?”
  这么一句不在意料之中的话只叫苏磬音忽的一愣:“啊?”
  “我是你的夫君,你有这般的担忧,不是应该告诉我,叫我为你分忧安心吗?”
  齐茂行是当真有些奇怪,就算是从前的吴家表妹,也会时不时寻他,说些诸如家里下人慢待,最近身上不舒服,想要什么东西物件之类的各色琐事,来叫他解决。
  他那时自认表妹是他的责任,也只觉的应当如此,从未有过不耐推脱。
  可偏偏他的正经夫人,不提从前,只说从出了侯府,好好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也从来没有开过类似的口?
  便连现在,她分明自个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的,但她却宁愿叫自己忍耐,从未想过要靠他吗?
  什么都叫她自个做了,那要还他这个夫君来作甚么呢?
  “磬音,我不像你自幼读书,家学渊源,却也知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夫无义则妇不顺,若是为主无礼,为夫无义,臣下妻子,自也不必忠顺。”
  “我是你的夫君,你这般心有顾虑,便说明是我身为夫君,思虑不周,行有不到,做的不称职的缘故,又与你胆子小,想得多何干?”
  齐茂行说罢了自个的疏忽,便又满面认真说起了她的不对:“可是磬音,这一桩错,却也不能全然怪我一人的缘故,是你先不信我。”
  “我在意你,看得出你的难受低落,可我到底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有些缘故,你不说,我如何能知道?”

  说到最后,他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向苏磬音的目光里,满是说不出的真挚纯粹:“你有事,便该拿出来为难我,而不是憋在心里与自己较劲儿。”
  苏磬音叫这一番话,说得愣在了当地,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自幼跟着祖父饱读诗书,当然知道齐茂行说的这些是什么。
  细论起来,在儒家的说法里,所有的规矩礼仪,从来不是只单单针对女子妻室一边儿的,身为人夫人父,要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男子,对自我德行的要求只会更高。
  忠孝悌信,礼义廉耻,按照圣人的说法,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夫义妻贤,各就各位、各司其职,这便是天下大同。
  但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假设罢了,不论在什么地方,严于律人,总是要比严于律己来的更轻易些,圣人的道理说得明明白白,可这枷锁最终却只一层层的落在了最下头。
  从来只有君主贬斥斩杀臣子,丈夫指责折辱妻妾,有多少臣下妻子,能拿着这些圣人之言,去质问君主丈夫是不是做的足够称职?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忠心贞顺?
  便是当真有,只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为上者,在没有规则束缚的前提下,有多少会甘愿自觉主动的用这样严格的要求来约束自己?
  愣了许久,苏磬音方才又一次张口:“可是,这并不是要什么东西物件,处理什么后宅麻烦,这种顾虑,你要怎么……”
  没等他说完,屋外却忽的传来了奉书的声音:“二爷,外头马已备了好一阵儿了,您可还要回城去?”
  齐茂行闻言,便也看了看天色,他今日还要回去当差,因为苏家大哥过来,已经耽搁了有一阵儿,这会儿又与苏磬音说了半晌,若是再不出门,就当真要迟了。
  他应了一声,便不得不站起身来:“磬音,我要先进宫了,你等我回来,我必定为你找出法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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