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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君——by桑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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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最初的一样,始于她和沈昭成婚,终于她被幽禁昭阳殿。
  梦中悲欢离合十年,走马灯似的历完深宫幽梦,瑟瑟清晨顶着两只乌眼从榻上坐起来,只觉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
  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不会再做噩梦了吗,为什么又来了?
  她冥思沉想了许久,猜测:可能是之前她全力拒婚,沈昭又答应她延后婚期,跟梦中不一样了,可能结局也会更改,才不再做噩梦。而如今她妥协同意成婚,又走上了梦中最初的轨迹,所以这个预言她和沈昭结局的梦便又来了……
  都已经决定要认命的瑟瑟再度陷入两难。
  这会儿要是再出尔反尔,且不说不地道吧,阿昭首先饶不了她。
  可是噩梦如此灵性,却由不得她不怕。
  左思右想了许久,听婳女说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前厅与母亲议事,瑟瑟顾不得用朝食,梳洗更衣后匆匆赶去。
  厅中茶烟缭绕,坐着三人,母亲,沈昭,徐长林。
  瑟瑟惊讶地看着徐长林,却见他冲自己合袖见礼,微笑道:“数日不见,姑娘还活着,恭喜。”
  瑟瑟木然道:“你也还活着呢,同喜。”
  她一转身刚要落座,见沈昭的视线逡巡在她和徐长林之间,闪烁精明的锋芒,略有些刺眼。
  瑟瑟没往心里去,只去问她母亲:“长林君不是幽禁别馆吗,为何能出来了?”
  兰陵公主叹了口气,向她说明了原委。
  岐王沈晞负责侦办高士杰被杀一案,原先已找徐长林录过口供,谁知因这几日别馆中不见了一个小厮,令沈晞把视线又投了回来,重新提审了别馆中人,发现徐长林在描述高士杰死亡当晚的去向时撒了谎。
  此案棘手,但若是能定性为南楚内讧,是他们自相残杀,便与大秦毫无关系,立功心切的沈晞想把事情都栽到徐长林身上,徐长林自然抵死不从。
  兰陵怕沈晞那混账急了再给徐长林来个畏罪自尽,便派人将他从别馆里偷了出来。
  瑟瑟心想,那晚徐长林是去见沈昭了,他当然不能说给岐王听——这位长林君倒是挺讲义气,自己正陷于危机中,还能咬住牙关不出卖旁人。
  不禁对他又高看了一眼。
  她将看向徐长林的目光收回来时,恰撞上沈昭正在看她,不知为何,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瑟瑟觉得那两道视线似裹着凛冽寒风,宛如两柄霜刀,满是凶煞之气,飕飕地刺向她的脑门……

  瑟瑟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忐忑地等着母亲和沈昭商量完要事,再他们决定了要把徐长林暂且藏在公主府后,瑟瑟起身,把沈昭拽到了花苑一处僻静角落,绞着手帕,慢吞吞开口。
  “阿昭,婚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沈昭负着袖,冷瞥了她一眼,道:“你又想退婚。”
  瑟瑟觑看着他紧抿成线的薄唇,放缓了声音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先推一推,好些事我还没弄明白,等我弄明白了……”
  “再退婚?”
  瑟瑟忙道:“你说话别这么粗暴,我没说要退婚,就是……”她拧眉,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说辞,犹豫了片刻,耷拉下脑袋:“我又做噩梦了。”
  谁知沈昭冷哼了一声:“这噩梦还真是有灵性,你想让它什么时候来,它就什么时候来。”
  瑟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抬起头,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骗你?”
  沈昭站在花树藤曼下,阳光透过枝桠缝隙流转于面,照得他神情愈加阴晴不定,他紧盯着瑟瑟,道:“开始我也动摇过,觉得你编不出这样的故事,虽然荒诞了些,但未必是假的。可刚才我突然想通了。”
  瑟瑟愕然:“你想通什么了?”
  “你第一次逃婚,是在你与徐长林初相逢之后。后来你同意嫁给我了,是在徐长林被幽禁别馆时。这会儿你又反悔了,恰又是在你见过徐长林之后。”
  沈昭一脸恍然,眸中寒意森然,垂眸凝睇着瑟瑟,缓慢且温柔道:“瑟瑟,这些年我什么事都顺着你,生怕你受一点委屈,可谁知道却纵得你越发过分了。”
  瑟瑟刚想分辩,却被他拽住手腕,拉进了怀里。
  沈昭靠在瑟瑟耳边,轻声道:“我爱你,所以可以宠你,纵你,可是这不意味着你就可以三心二意,可以来践踏我的真心。瑟瑟,你应当知道我的底线的。”
  两人紧相依偎,沈昭身上那股清淡的梨花香缭绕于周,令瑟瑟有些发晕。
  她懵了片刻,想要挣开禁锢,谁知沈昭使了力气,她根本动弹不得,唯有靠在他怀里,无奈道:“阿昭,这事真是巧合,真跟徐长林没关系,我跟他真不熟。你……你别急着现在就往你自己头上戴……戴……,梦里那个情形,你要真想要顶绿帽子,还愁将来没有吗?”
 
 
第14章 情疑
  沈昭箍住瑟瑟的胳膊骤紧,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合拢,紧攥成拳。
  瑟瑟弯起胳膊,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道:“阿昭,我知道你生气了,你只有在跟我生气时才会沉默,才会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
  他的手指紧绷,骨节凸出来,森然发白,如铁铸的般,瑟瑟根本掰不动。但她不死心,仍旧挑着他的指尖试图把他的手掌平开。
  边用劲,边说:“你和母亲都是一样的人,精明且强势,认定了事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更加不会听我的话。从小到大,我们一旦有什么矛盾,多数是你来哄我,做一点点退让,可最终妥协的永远是我。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是我们的终身大事。”
  她望着地上没来得及清扫的稀疏落花,轻声道:“我是个挺胆小、得过且过的人,先前虽然被这梦吓得魂不守舍,但你借八舅舅和沈旸来吓我,我一害怕就答应成婚了。事后我又怨恨自己,特别是看见父亲,想起小时候他和母亲的争吵,及至最后离开,我心里更加害怕我们会步他们的后尘。”
  “阿昭,我向来干脆利落,我恨透了这般反复缠黏的自己,可是你仔细想想,这原本就不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是你和母亲把我逼过来的,我的心总飘着,我做不到闭着眼睛走路,我心里害怕!”
  她说到激动处,猛然使足力气,沈昭那握紧的拳头竟真让她掰开了。
  春风舒缓,花枝摇摆,飘来缕缕清馥香气。
  沈昭将她松开,指腹上移想要搭她的脉,犹豫少顷,却是放弃了,只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容色认真地道:“瑟瑟,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瑟瑟点了点头。
  “你爱我吗?”
  方才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沈昭倏然清醒了。
  长久以来他都忽略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一心一意想要迎娶的姑娘,是否如他倾心相许。
  瑟瑟的手微颤,陡觉脑子一片混乱,视线游移不定,咬着下唇,犹豫地看向沈昭。
  两人太过熟悉了,从幼时相伴到谈婚论嫁,一切都是极其自然的事。仿佛走在一条早就指定好的路,两侧有人不停催着他们快快走,催促得太急,让她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爱,抑或是不爱?
  从她五岁那年第一次进宫,宋贵妃便对她疼爱有加,她和阿昭总是玩在一处,形影不离。沈晞和沈旸但凡敢过来使坏,仗着自己母族强劲欺负阿昭,瑟瑟必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她是姐姐,在最弱小无依的年华,她牢记着要保护弟弟的使命。
  后来,宋贵妃去世,阿昭在深宫中飘零无依,瑟瑟亦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给他弹宋贵妃生前常弹的曲子,哄他睡觉。
  在宋贵妃刚离世的时候,阿昭的性情一度变得乖戾暴躁,总是将膳房送来的饭菜打翻。瑟瑟便挽起袖子,按照宋贵妃留下的食谱,亲自给他做食物,为他磨练厨艺,为他抚平丧母的伤痛,伴着他在那冰冷残酷的深宫里一年年长大。
  渐渐的,他不乖戾了,也不暴躁了,只是不许她的身边出现旁的男人,但凡她与他之外的男人走得稍微近些,放在别人身上的目光比他多,他就要与她闹,软硬兼施,逼得她妥协让步。
  这个世上从未有一个男人如阿昭这般,自小便占据了她那么多的精力,在最初的最初,她从未想过,除了阿昭,她还能嫁给谁。
  可是,这是爱吗?
  这是件顶重要的事,可他们竟糊涂至此,都快要把彼此逼到悬崖峭壁了,才想起来讨论这个问题。
  沈昭看着黛眉深蹙,为难不语的瑟瑟,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
  瑟瑟忙反握住他的手道:“阿昭,你别伤心,你等等,让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我不能骗你啊。”
  沈昭凝着她的脸,低眉沉思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定,道:“明天我来接你,我们把这些事情彻底做个了断。”
  话音甫落,忽传来一阵窸簌声,极细微轻小,瑟瑟甚至都没听到,但沈昭耳力极佳,厉眸转向墙角,冷声道:“谁在那儿?出来!”
  一阵寂静,沈昭将手抚上腰间佩剑,声音愈发森寒:“再不出来,孤就不客气了。”
  又是短暂的寂静,人影一晃,温玄宁踉跄着从墙角后走了出来。
  他双手高举,讨饶道:“别不客气,我……”
  沈昭见是他,眉眼冷硬,满腹积郁像是一下子被点燃了,正要发作,见温玄宁颤颤地又退回墙角,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爹拽了出来。
  温贤满脸嫌弃地往外扒拉自己的袖角,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点小事你自己担了能怎么着?这……”
  他一抬头,看向沈昭,陪着笑道:“这个……瞧瞧我这做长辈的,也不是故意偷听,那个……殿下别往心里去。”
  沈昭定定地看着温贤,看了片刻,蓦地,松开瑟瑟,稳步上前,端起袖子十分标准地朝温贤行晚辈礼,笑得春风和煦:“姑父说哪里话,您是关心我们这些晚辈才会来听,我哪能那么不识好歹。”
  瑟瑟愣怔地看着沈昭的换脸神技,被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却见温润有礼的太子殿下又去招呼温玄宁,抚摸着他的头,十分和蔼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脾气最好不过,平日里跟玄宁打闹惯了,这些都不当事的,是不是,宁儿?”
  温玄宁被他恶心坏了,恨不得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心道:我敢跟你打闹?我怕是不要命了。
  好歹是太子,能不能别这么装!别这么不要脸!
 
 
第15章 纯情
  温贤含笑打量着沈昭,道:“真没有想到殿下竟是这等好脾气,好像跟外面传说的不太一样。”
  沈昭上前几步,眼睛明亮,容色真诚,喟然叹道:“姑父有所不知,我少年监国,难免威望不够,为了震慑老臣,不得不做出副严肃面孔,久而久之,外面便有了些不实传言。其实啊,我这个人心软又好说话。日子久了,您就知道了。”
  温贤满意地颔首,掠了眼站在一旁娇艳柔媚的宝贝女儿,在心底盘算了下,试探着问:“那……殿下有几房妾室啊?”
  语罢,他略显羞赧道:“恕我问得唐突了。我久居莱阳,对长安中的事知之甚少,如今女儿将要大婚,我还是挺为她挂心。本不该如此冒昧,只是见殿下如此亲切温和,一时没忍住便问出来了。”
  沈昭忙摆手:“无妨。”他微笑道:“我没有妾室,等瑟瑟嫁进东宫,那便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妃,内帷之事都她说了算。”
  温贤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笑得愈加春花灿烂:“好女婿,好女婿,瑟瑟她娘真是好眼光。”
  瑟瑟和温玄宁对视一眼,默默地各自把视线飞向树梢。
  太子殿下的脾气好不好他们不好说,但戏是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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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昭和瑟瑟约定,明日辰时他来接瑟瑟,要跟理正一下当前的这一团乱麻。
  瑟瑟将此事告诉了兰陵公主,兰陵公主却道:“咱们大秦虽民风开放,不比南楚礼教森严,对女子约束甚多,但终归还是有规矩在的。你们将要成亲,照理不该再见面。”
  她摸了摸瑟瑟柔滑的发髻,含了些宠溺纵容,笑说:“可你是娘的女儿,就算不守规矩了,谁又敢说什么?”
  瑟瑟转忧为喜,乖巧地钻进她的怀里。
  兰陵搂着女儿,语意幽深道:“瑟瑟,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娘才是你最大的靠山,你只要乖乖听娘的话,我就能让你过得比旁的女孩儿都轻松快乐。”
  瑟瑟只当总算过了母亲之关,长舒了口气,对母亲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欢快流畅地点头,小嘴甜蜜蜜:“那是自然,我最听母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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