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君——by桑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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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的手还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一听这软糯撒娇,当即觉得心都要化了,想立即把她收入怀中揉捏抚摸,但他忍住了,犹然冷着一张脸,矜持且固执:“我没让你亲我,是你自己要亲的。”
瑟瑟懊丧地低头,呢喃:“那我亲错了么,其实你也不是时时都想让我缠着你的,你也会有烦我的时候……”
正想从沈昭的身上起开,陡觉腰间一紧,被他又摁回了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沈昭拦腰环住她,低眸看下来,一双瞳眸琉璃珠儿般流光闪亮,幽幽道:“亲便亲了,还亲得这么没有耐心,真是该被鄙视,我来教教你……”他附身,先如蜻蜓点水,流连于涟漪微起,而后渐入佳境,扫平关隘,攻势强劲,一马平川……怀中美人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蜷起软绵绵的拳头抵在他的胸口,开始无声的抗议。
沈昭便放开了她。
瑟瑟双手合于胸前,竭力平复着粗重的喘息,眼角似是飞上了旖旎桃泽,透出娇柔妩媚的风情,含嗔带怨地斜剜了一下沈昭,气道:“小色鬼!下流!”
尝过了芳泽的沈昭心情格外好,脾气也格外好,抬手抚了抚她微微肿起的唇,调笑道:“这不是你先来招我的吗?大白天的,动手动脚地来勾引我,我还没说你呢,你先来倒打一耙。”
瑟瑟气鼓鼓地看他,一本正经道:“阿昭,占了便宜又卖乖,说得就是你这种人吧,本以为离开长安你就能变好,可没想到你还是这副德行,真是无耻到令人发指。”
沈昭丝毫不恼,摸了摸她的头,意味幽深地笑道:“瑟瑟,我只是以亲身在教你一个道理,不要轻易地去招惹别人,招惹完了,你可能跑不掉的。”
瑟瑟没好气地腹诽:是,招惹了你这只小野狼,我可要把这辈子都搭进去了。
蓦地,她脑中闪过一道清光,脸上表情慢慢淡去,仰头看向沈昭。
“我没招惹他。”想了想,又补充:“他也没招惹我。”
沈昭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鼻翼,言简意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瑟瑟方才意识到,他这是什么都不点破,不明说,却绵里藏针地敲打了她——不知他是不是也去敲打了傅司棋,过后几日傅司棋就跟神隐了一般,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从未出现在瑟瑟的视线里。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省去了许多尴尬。瑟瑟料想傅司棋是个靠谱的人,应当早就把信送出去了,这一桩事她不需要再多操心了。
一想到信……瑟瑟不由得心情低怅,更加珍惜和沈昭被困在广河县的日子,日日缠着他。就这么过了几天,城内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起先,那些在城内祸害扰乱百姓的流寇渐渐变少了,不是说他们良心发现,倒好像有什么事缠住了他们,逼得他们不得不全力应付,暂且没有精力来搜刮民脂民膏。后来,又发现城中涌进了许多奇怪的人,生面孔,来去匆匆,穿梭于街巷,像是在探查什么。
沈昭道:“他们守不住城防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小二送来一壶刚沏好的龙井,因这些日子局面向好,大堂里重又热闹了起来,众人聚在一起讨论,流寇何时能被剿灭,何时能恢复正常秩序。
瑟瑟在一片喧闹中顺着沈昭刚才的话想了想,若城中真的涌进了生人,那说明城防确实没守严,或许是傅司棋送回长安的书信起了作用,长安中人知道了广河县内部的蹊跷,所以派人来查了……
她转头看向沈昭,见他眉宇微蹙,像是在想什么,抑或是为城中的百姓担忧,低头忖了忖,冲他轻声道:“阿昭,我们回去吧。”
傅司棋、苏合和婳女闻言,皆一震。
反倒是沈昭刚才陷入沉思,没听清,有些茫然:“瑟瑟,你刚才说什么……”
尾音未落,一阵尖细轻啸自耳边擦过,沈昭眼疾手快地揽过瑟瑟倒向一边,一支长箭破风而来,飞过他们刚才坐的地方,‘笃’的一声闷响,稳稳插入墙中。
大堂中涌入众多黑衣人,手持利刃,直杀向他们。
原本坐在大堂中悠闲谈天的客人皆仓惶逃窜,在一阵凄厉喊叫中,傅司棋和苏合拔剑迎敌。
沈昭一面护着瑟瑟,击退围攻上来的刺客,一面将惊慌失措的婳女拽过来送到瑟瑟身边。这些刺客来势汹汹,且人数众多,他们奋力抵抗,却仍渐落下风……
瑟瑟看着眼前之景,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当初徐长林将要离开长安时,在公主府后巷遇袭的情景——或许是她多心了,可……当初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置徐长林于死地,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来。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客栈中涌入了另一拨人。
他们宛如从天而降,为首的男子戴一副银翼面具,出手利落,横扫西风,不一会儿便将客栈中的刺客尽数解决。
那个戴银翼面具的男子收起剑,直奔沈昭,声音急切:“你没事吧?”他好像刻意变了声,听不出本来的嗓音,只是声音显得有些扭曲、古怪。
沈昭摇了摇头,确认过傅司棋和苏合也没受伤,便和那戴银翼面具的男人出去说话了,留苏合保护瑟瑟和婳女,让傅司棋出去给他们望风。
瑟瑟坐回去,捧起茶瓯沾了点热茶,问苏合:“那是谁啊?”
苏合一脸正经道:“我知道是谁,但是,我不能说。”
瑟瑟白了他一眼,又问:“男的女的啊?”
苏合道:“当然是个男的,我们家殿下别的不敢说,这方面您绝对可以放心,那除了您,别的女人他都看不入眼的。”
瑟瑟冷哼:“是个男人,我就能放心了?现在世道这么乱,谁知道外面的野男人心里都想些什么。”
苏合一愣,为难道:“真不能跟您说他是谁,但可以告诉您,就是……这个人是殿下在长安城中,除了我和傅司棋,最信任的人。这一回他和您一起离开,把自己多年积攒的暗卫以及银钱都送给了这个人,指望着他在将来能有所作为……”
瑟瑟眼珠转了转,再回忆一下那人的身形,大约猜到他是谁了。
若是从前,她定然是猜不出来的,可是多了前世十年的记忆,再结合刚才苏合的话,她妥妥地能猜出这个‘沈昭最信任的人’究竟是谁。
想通这一层,她起身,走出了客栈。
黑夜悄寂,一轮弯月高悬于天边,银辉静洒,照出两道斜长的身影。
瑟瑟悄悄靠近,傅司棋见着她,正要抻头提醒沈昭,被瑟瑟一瞪,他瘪了瘪嘴,虽是不情愿,但还是当作没看见。
那戴银翼面具的男子正说道:“我收到了三哥送来的信,知道广河县内有古怪,告知了萧统领,由他转呈陛下。陛下遣派北衙军攻城,又派禁军暗中潜入城中,一面探查城中隐秘,一面探查三哥的下落。我担心会出事,便悄悄跟来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恐怕是我做事不够周详,有人猜出三哥在广河县内,想置您于死地。”
沈昭诧异道:“信?”他回身看向傅司棋,视线正朝瑟瑟的方向扫过来,瑟瑟慌忙闪身躲进街边小巷里。
沈昭只当没看见,回过头,唇角微勾,噙起一抹含有了然与纵容的笑意。
对面之人从胸前掏出一本锦封籍册,道:“这些暗卫是三哥多年心血,凭我的才智恐怕不能驾驭,还请三哥再多考虑考虑,别说挚亲深仇未报,就说这大好山河,怎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宵小之辈手中。”
沈昭垂眸看着那籍册,却未伸手去接。
躲在巷中的瑟瑟紧贴着墙,手指扒着墙垣,在粗砾冰冷的沙石上来回摩挲,心情很是低落,默了片刻,从巷中走了出来。
沈昭倒没什么反应,只是那戴面具的男人陡然一惊,下意识去拔悬在腰间的剑,剑身闪着寒芒,只出鞘一寸,便被沈昭上前压住剑柄强摁了回去。
瑟瑟平静地看着眼前人,道:“小襄,你戴个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沈襄的身体倏然僵滞,缄然许久,才认命地抬手要把银翼面具摘掉,瑟瑟忙道:“倒也不必,你还是戴着吧,禁军已经进城,可别被旁人认出来。”
沈襄又将手垂下,不甘心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瑟瑟淡然一笑,这笑中却含了几分苦涩,几分歉疚。
前世,她也是到最后几年才知道沈襄是装傻,之所以装傻,是与当年宋贵妃被害有关。
其实,她早就该看出来了,当初在茶寮初遇进长安为质的沈襄,他看似童言无忌地将沈昭对瑟瑟的那点小心思都揭了个干净,但其实已经能说明问题了。沈昭这个人向来谨慎,防备心重,能被沈襄知道那么多自己的事,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防着沈襄,是把他当自己人的。
至于前世的结局,沈襄一直追随沈昭左右,陪他于朝堂中厮杀,陪他征战疆场,忠心不二。到了最后,瑟瑟病重,传闻淮州有灵药,能愈咳血之症,沈昭派了沈襄去取,却在半路遭遇截杀,连人带药,都葬送在了异乡。
瑟瑟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这些沉重的记忆丢开:“你先别管我怎么看出来,有一件事,我想对你们说。”
她走到他们跟前,道:“我方才看那些刺客,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像当初在公主府后巷刺杀徐长林的那一些人。”
沈襄疑道:“想杀三哥的人就是要杀徐长林的人,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人齐齐看向沈昭,他敛眉沉思,顺着瑟瑟提供的那条线往上想,倏得,触到了一个关键点,再抬起眼时,眼中已是一片透彻了悟:“我大约猜到是谁……以及为什么要利用流寇演这一出攻占广河县的闹剧了。”
瑟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这就猜出来了?你怎么这么聪明!”
沈昭宠溺温柔地看她,唇角微勾,刚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倏然落了回去,眼中有厉光扫过,看向街边随风轻曳的杨树。
自蓊郁的林木后飞出黑衣人,又杀向他们。
沈襄忙带人上前御敌,沈昭将瑟瑟护在身后,拔剑击杀攻上来的黑衣人,岂料这一拨比上一拨更难对付,不光动起刀剑,还有箭矢在空中飞来飞去。
沈襄和沈昭疲于应付,被黑衣人带得走远了些,瑟瑟东躲西藏,险些被飞箭射中,躲避之际,被脚边石头绊倒,直接躺在了地上。
她刚要爬起来,眼见空中飞箭接二连三迎风射来,大有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势。
算了,还是躺着吧,地上是凉点,总好过站起来当靶子。
她不会武功,帮不了阿昭,但也别给他添乱。
好一阵厮杀,终于将黑衣人击退,沈昭和沈襄忙回来找瑟瑟,却见她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腹部,一动也不动。
两人瞬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奔过来,沈昭的手发抖,摸向她的腹部,想碰她又不敢碰,只颤声道:“瑟瑟,你伤着哪儿了?”
瑟瑟虚弱地叹道:“地上凉,风也太凉了,吹得我肚子疼。”她又抬眼看向沈襄,诚恳道:“这个面具真丑,刚才不觉得,这样一看,简直丑到没法儿看。”
沈襄长吸了口气,抬手擦掉额边虚汗,抓住沈昭的胳膊,凑到他耳边,真诚地建议:“女人得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第53章 53章
沈昭横了沈襄一眼, 伸手将瑟瑟扶起来。
晚风疾来, 吹动柳杨枝桠簌簌摇动, 落叶飞旋,沙尘扬卷,搅扰得人心绪不安。
这一夜注定风云变幻,不得安歇了。
沈昭稍一忖度, 道:“带上人,我们去个地方, 立即去, 若是晚了,怕许多东西都看不到了。”
广河县算不得大, 仅有几条充排面的街道还算宽敞,叛军虽现颓势,但仍没完全放弃这座城池, 不时会有士兵巡夜,沈昭他们小心躲避着,东拐西拐, 走到了一座府邸前。
他们不敢走近,只远远看着。
透过幽昧夜色, 依稀可见飞檐雕瓦,墙垣高驻, 周围有带刀士兵把守, 看上去防卫甚是严密。
沈襄咕哝:“奇怪,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把守?”
瑟瑟低声道:“衙门啊, 听说叛军攻占了府衙和粮仓,派些人就地看守也是正常吧。”
沈襄道:“可如今连城防都快守不住,不集中人马抵御外敌,还要在这里浪费这么多兵力,这又作何解释?城池要是守不住,把府衙守得再严实又有什么用?”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又齐齐抬头看向沈昭。
沈昭那张俊秀的脸上漾起清逸笑容,看上去自信且沉稳。
“这里是钱监。”
钱监,乃是朝廷重要官署,负责官银的熔铸。
瑟瑟猛地好像想起什么,但这念头极浅,如星月皆暗淡下的夜风,‘嗖’的自身侧掠过,尚未来得及细品,便已消弭在沉酽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