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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海王,我绿茶——by玉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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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成年人专找的乐子。”
  *
  一个小时后,阮胭戴着鸭舌帽,黑框眼镜,还有口罩,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边拿着棉花糖直乐呵的小姑娘,还有前排被妇人抱在肩上对她做鬼脸的小孩。
  而前面台上坐摩天轮的人一个接一个往前走。仿佛永远也轮不到他们。
  “这就是你说的成年人的乐子?”
  阮胭无语地看着沈劲,又看了眼前面排得老长老长的队伍。
  沈劲心里微顿了一下,面上依然稳如老狗:“我打电话给这边的负责人说一声,我们可以直接进去。”
  “当着这么多人直接插队进去?”阮胭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沈总,要点脸吧。”
  沈劲轻咳一声:“要不我们去坐跳楼机?那边人少很多。”
  这个游乐场很大,尤其是跳楼机,号称拥有全亚洲第三高的跳楼机,很多人慕名前来,但真的敢去乘坐的人却并不多。
  沈劲他们站在底下,排队的人并不多,趁着等位的时候,沈劲对她说:“待会儿你要是怕的话,可以叫出来,没关系。”
  阮胭抬头望了下,前一拨人的位置已经随着机器的运转升了上去,有隐隐的尖叫声从上面传下来,而旁边的介绍牌上写着,这个跳楼机有58米高,运行最大速度是72千米每小时……
  “好。我怕的话,我会叫出来的。”阮胭说。
  前面的一轮人走下来。阮胭和沈劲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坐上去。
  他们把安全带系好后,工作人员替他们挨个检查,沈劲又偏头再替阮胭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地坐稳。
  机器缓缓升上去,咔哒咔哒的粗糙齿轮声响起来,感受到缓缓上升,临江市渐渐在他们的脚下摊开成一幅画,沈劲怕阮胭害怕,就想办法帮她打岔,他问她:“你以前来过游乐场吗?”
  阮胭摇头。
  小的时候她一直在船上,后来跟着舅舅家一起住,再后来上大学忙着出早功、练形体,再后来就是遇到沈劲。
  沈劲说:“我也没有来过。”
  阮胭微讶,怎么可能。她说:“我以前听人说,有些很有钱的人家,会直接给自家小孩修建一座游乐场。”
  沈劲偏过头,垂下眼皮,他看了眼脚下已经完全铺开的临江市,说不上来是什么语气,“嗯,是有些人家会那样做。”
  咔哒一声——
  齿轮已经照例卡住,跳楼机停在了整个临江市的最高点。

  所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他们的脚下悉数缩小成点,而阮胭的首医大,首电,沈劲的讯光大厦,都已经辨不明晰。
  “怕不怕?”沈劲问她。
  阮胭摇头。
  沈劲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哭了吗?”
  阮胭搜索了一下首医大附院的位置,但找不到,她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她说:“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好像陆柏良和周思柔,他们都很可怜……但我又好像是有些开心的。”
  “周思柔醒了,她那样好的一个女孩,终于醒了。陆柏良也可以解脱了,他说过他以前最想做的是去研究动物学,却不得不为了周思柔去学习神经外科,他那么喜欢鱼啊。他好像,终于可以去做他喜欢的事了。”
  “这些不是很好的事吗,你为什么还是想哭?”沈劲侧头看她。
  “不知道,我只是……周思柔问他,会一直陪着她吗?他摇了摇头,让她好好看看这人间。我没能懂得他这是否是拒绝。但无论如何,我在那一瞬间,忽然就觉得,他和周思柔有从小相依为命的十五年,还有长大后沉默等待的十五年。小龙女等了杨过十六年,王宝钏等了薛平贵十六年,而他们之间有三十年。”
  “沈劲,如果是你,难道你有信心打败谁的三十年吗?”
  沈劲扯了扯唇,笑意在眼里肆意张扬地漫开:
  “陆柏良品性高洁,但是我不行,我卑劣得要命,这种尾生抱柱的守信之事根本不会发生在我这种小人身上。”
  阮胭看着他,他继续笑着感叹:
  “三十年?三十年我早和我心爱的姑娘炕都睡塌了。”
  阮胭:“……”
  炕都睡塌了,这都什么话。
  她选择不理会这个人。
  下一秒,机器开始继续运转。整个跳楼机唰地往下坠——
  阮胭听到脚下和头顶都是齐刷刷的惊声尖叫。
  而旁边某位刚才还放出豪言壮语的男士,在失重的瞬间,唰地抓紧阮胭的手,白着脸,骂了一声:
  “操!”
  *
  陆柏良拿着回了药房。
  药房里的小护士们见他回来了,问他:“陆医生,刚刚有位女士过来找你了。”
  “女士?”
  “嗯嗯,戴着个口罩,她没来您病房找您吗?”护士有点八卦。
  陆柏良眉心一顿。阮胭来了吗。
  但是她又离开了。
  是看到了周思柔吗。
  陆柏良把药物装好,对护士说:“好,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他端着药盘,继续往外走。
  周思柔的情况很不乐观,她睡得太久,饶是有着精心的护理,但也逃不开肌肉萎缩。
  语言功能和记忆功能都很难恢复到从前。
  “柏良,我想哥哥了。”周思柔在pad上把话都歪歪扭扭写出来。
  “没关系,等你好了,我会带你去探望他的。”陆柏良对她说。
  她继续艰难地写:“你的嗓子怎么了?”
  她不傻,醒来十五年,所有的人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这个时代,都发生了变化,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微机课上方正电脑,而照顾她的护工已经在开始教着她使用薄薄的平板电脑进行沟通了。
  她很无措。
  而更大的无措是源于陆柏良的改变。
  他还是那么温和,可是,嗓子间却多了一道深厉的疤痕,而他与她交谈时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至极。从前温润浮光的声音,彻底地消失不见。
  “你真的想听吗,思柔。”陆柏良专注地看着她。
  周思柔点头。
  “那我慢慢讲给你听。”陆柏良把药盘放下,他坐下来,依旧坐得笔直,整个人垂下眼,平静了十几年的目光里第一次有了波澜,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思柔,在你睡过去的这十五年里,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周思柔怔怔地看着她,她试着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她在平板上慢慢比划:“她,好吗?”
  “如果用平常的公序良俗来判断,或许她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好’。但在我这里,她已经足够好到能打破一切外界的评判。”
  周思柔眨了眨眼睛,她想哭,但又想到陆柏良说的,视觉功能还没完全恢复,不能掉眼泪。
  “所以这道疤?”
  “是为了救她。”
  陆柏良垂眼看着周思柔,目光和润,他的声带还是哑哑的。他给周思柔,从他和阮胭在遥远的三峡讲起,再到阮胭复读时,给他发的一封又一封邮件,再到首医大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再到那次彻底改变他命运的医闹事件。
  “思柔,救她的时候,我想到了你。”陆柏良说,“我明白了你当时推开我的念头,我很在乎她,正如你当初在乎我一样。”
  周思柔再也忍不住,她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湿了一脸。
  她颤抖着手写下字:“她,喜欢你吗?”
  “喜欢。但我拒绝了她。这是我做过最艰难的决定,我遗憾,却并不后悔。”
  陆柏良找到纸巾,替周思柔耐心地擦掉眼泪,“因为你是我陪我一起长大的人,你是我的亲人,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在你躺下去的时候,我答应过你,我就会做到的。我会等你醒来。陆爷爷教我们三个的,范式之约、季布之诺,我对你,会始终遵守。”
  周思柔定定地看着他。
  “现在你醒了,我想告诉你,思柔,别喜欢我了,好吗?十五年,你多不容易,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吧,青山水木,甚至是这科技日新月异的变化,都值得你去托付与观看。”
  陆柏良收回纸巾,把被子替她掖好,“思柔,我从来都不是这世上最伟大的艺术。我只是一个平凡到底的人而已,只有你自己的生命才是最伟大的艺术。”
  周思柔的眼泪再次决堤。
  虽然护工告诉她,她已经三十岁了但她的记忆仍停留在破碎的十五岁,她忘记了很多事,但她仍记得她拿着扫帚,虎虎地站在周子绝跟前,反驳他的电影艺术论时,她理所当然地说:“陆柏良就是最伟大的艺术。”
  ……
  周思柔抿着嘴唇,把眼泪收住,她用手指歪歪扭扭在平板上写下一个“好”字。
  她会活着。把这失去的十五年,好好地从头活过。
  陆柏良眼梢弯起,温声说:“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会帮助你。”
  周思柔点点头。
  她的身体和心依旧有些混沌。
  最后,她在平板上写下:
  “那她呢,你还会去找她吗?”
  陆柏良顿住,这次他说:“我会。”
  收拾药盘时,金属钳子相互碰撞,发生叮当的声音,他想起阮胭那天晚上说的话,眉目又敛下来,“只是,她可能已经不需要了。”
  *
  “你需要吗?”
  从跳楼机上下来,沈劲忍住胃里翻涌的不适,他递给阮胭一张纸。
  阮胭看着他面色泛青,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她说,“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沈劲侧过脸,他咳嗽一声,耳根泛红:“我也不怎么需要。”
  阮胭没说话,随他。
  隔了片刻,沈劲还是没忍住:“你刚刚怎么一点都不怕?”跳楼机疯狂下坠的时候,他们周围的女生都尖叫出声了。
  阮胭淡淡开口:“我吊威亚吊习惯了。”
  沈劲:“……”
  阮胭看着他,“还找乐子吗?”
  “找!”沈劲心一横,咬着牙说。
  好不容易把人给拉出来,好不容易阮胭对他态度好了点,他就是死在跳楼机上,他也要把这一天给苟完!
  “可以,我想去鬼屋。”
  沈劲:“……”
  沈劲沉默着带阮胭去买了票。
  鬼屋的人也不多,在阮胭他们前面有一对情侣,女孩死死搂着男孩的手臂,靠得极紧。
  沈劲一下就站得笔直,他似乎,比那个男生还高一些。他微微垂眸,看向旁边依然气定神闲的阮胭,他说:“你放心,待会你怕的时候,我不会趁机占你便宜的。”
  阮胭轻飘飘扫他一眼,嗯了声,没多说。
  两个人走进去,里面黑黢黢的一片。
  沈劲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不知道里面的构造是这样,走路时,他大腿肌肉都不自觉紧绷了一瞬:“怎么是,黑的。”
  阮胭看了他一眼:“鬼屋不是黑的,那是什么。”
  “我以为是里面是红色灯光、或者绿色灯光,里面有工作人员在扮鬼吓人……”
  他这话一说完,脚边立刻多了一双柔软异常的手,诡异地摸了下他的脚踝和皮鞋。
  他整个人立刻僵住,再也无法迈出脚步。
  一阵发麻的凉意从背脊柱齐齐散发到头皮。
  他不怕鬼,他有轻微的洁癖,他只怕陌生人突然的触摸,以及无尽的黑。
  阮胭本来往前走着。这里的鬼屋还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她这个人的行为准则一向都是不怕鬼,只怕人。她来这里,也只是想体验一下小时候没能到这里来的遗憾。
  然而,直到前面女生被工作人员吓得死死搂住男朋友的胳膊时,阮胭才意识到了不对——
  沈劲去哪了?
  她转头过去看,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打算往回走,到进门的地方等他。
  可是整个人却在走了几步以后,脚尖触碰到一截软软的东西。
  是皮鞋。
  阮胭低下头,仔细看,她的眼睛此刻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她看出来那是一团人影。
  “沈劲?”她试探着喊出声。
  话音一落,那团影子立刻抬起头来,他看着她,往日里冷肃的剑眉星目,此刻变得湿漉漉的。
  “阮胭。”他喊她的名字。
  一开口,满满的惊意。
  “嗯。”阮胭说。
  “你可以扶一下我吗?”他不是个会示弱的人,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示弱。但他,真的,有些害怕这种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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