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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症——by玉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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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白寻音微微笑了笑:[你已经送过了。]
  喻落吟送给她的‘礼物’,永生难忘。
  是教训,是清醒,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东西呢。
  白寻音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回忆起这几个月,甚至是她和喻落吟刚刚认识时候一些细碎的片段。
  少年在雨天里帮她搬桌子的清瘦背影。
  在游乐场里给她五百块钱的散漫笑容。
  两个人在图书馆里装模作样的‘补课’。
  还有在学校里各处留下的‘暧昧’证据。
  ……
  现在看起来都像是笑话一样。
  可她仍然该死的觉得动心。
  白寻音忽然想起来一个月前圣诞节的那一天。
  她因为哑巴和盛初苒煽动的原因,在三中人缘并不好,高一的时候还有阿莫陪着,高二的时候,身边就孤零零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都说长的漂亮的姑娘在人群中待遇会好,但如果长的漂亮和身体有缺陷同时存在在一个人的身上——她就是大家欺凌的对象,尤其是再有人引导的情况下。
  同情心这东西太奢侈,三瓜俩枣的不够分给别人的。
  白寻音记得高二那年圣诞节学校不放假,班级里每个人都在笑嘻嘻的交换着圣诞果,只有她是一个‘局外人’。
  她知道没人会送给她苹果,同时也没人会需要她的,所以白寻音根本没准备,就遗世独立的坐在角落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卷子。
  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个道理是不存在的,那天班级里没有老师,出奇的‘放松’。
  盛初苒笑眯眯的走到白寻音面前,大眼睛里闪着恶劣狡黠的光。
  “白寻音,你还真是孤僻啊,圣诞节都不跟同学送苹果的。”盛初苒一笑两个酒窝,眼睛挑衅的看着她,然后在白寻音面无表情的视线中‘啪嗒’一声,把自己刚刚啃完的果核拍在她的桌上——
  “喏,送你了。”盛初苒‘施舍’般的说:“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一个哑巴。”
  ……
  高二整整一年,她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别人——白寻音是个哑巴。
  其实何必呢,她不说,自己也知道。
  白寻音无所谓的一笑,用纸巾抱着果核扔掉,然后低头继续学习,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只是从此她对于在学校里的圣诞节不免就有些排斥。
  而一个月前圣诞节那天,依旧是没有假期,依旧是全班都在笑嘻嘻的互送苹果。
  不同的是,她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堆。
  “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苹果。”趁着闹哄哄的教室里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喻落吟在她后桌的位置上探头,凑到白寻音耳边轻声说:“就都买了——你喜欢平安果么?”
  各种品种类型的苹果,他都买了。
  白寻音收回怔然的视线,微微侧头,就看到少年清隽俊美出了奶油气的模样,正微微弯着眼睛看着她。
  当时白寻音几乎觉得,喻落吟眼睛里是有星星的,怎么会有……这么会骗人的男孩呢?
  而当时骗子看着她,好像还很伤心似的问:“你怎么也不准备一个苹果给我?亏我给你弄了那么多。”
  喻落吟哪知道,圣诞节对于白寻音来说是个不好的回忆。
  他更不知道,从这个圣诞节开始,她忽然又觉得这个节日值得过了。
  只可惜……只可惜骗子就是骗子,怎么可能成的了真呢?
  白寻音从回忆中抽身,清澈的眼底有些干涩泛红。
  她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蹲着而有些发麻,近乎是踉跄的滑了一下,堪堪扶住旁边的桌子稳住——指尖正好碰到滑溜溜的,类似于塑料皮的东西。
  侧头一看,恰好是那些圣诞节那些平安果花花绿绿的包装皮。
  苹果保留不了那么久,可包装她却舍不得扔。
  笑话,都是笑话。
  这些她珍惜备至的东西,可能在喻落吟眼里只不过是‘哄她玩’的垃圾罢了。
  喻落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刽子手,太懂得如何让一个女生绝望了。
  白寻音轻笑,伸手把这些东西都扫进了垃圾桶里。
  *
  除夕那天,白寻音是在家过的。
  她整个放假期间,拒绝了阿莫在内所有人的邀请,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在房间内……疗伤。
  大年三十,她帮着季慧颖一起忙活着做了几个菜,冷冷清清的房子里贴了春联,福字,才勉强有了几丝‘新年’的气氛。
  “音音,我感觉你最近受了不少,是不是高三学习压力太大了啊?”吃饭的时候,季慧颖有些担心的打量白寻音苍白的脸色,总感觉从放假开始,自家女儿非但没享受假期好好休息,还反而更疲倦了似的。
  白寻音一笑,对着季慧颖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客厅里药箱的位置——示意自己其实只是有点感冒罢了。
  并且已经吃过了药。
  很多被蜜糖包裹着外壳的‘真相’敲开的时候往往又涩又苦,足以透过舌尖把苦意传到心里。
  可那又怎么样呢?少年时期心中想法往往动若脱兔又诡谲多变,无人在意。
  心伤并不能算是可以入院治疗的病痛,充其量就是……一点点的痛症罢了。
  外界看来,不疼不痒。
  都说二十一天是一个可以打磨痛苦养成习惯的过程,可白寻音只用了三天就习惯了。
  习惯了从虚假的光明中回到真实晦涩里的感觉,习惯了失去其实从来就没真正拥有过那个人的……痛症。
  不但习惯了,而且还能加以‘利用’,毕竟痛苦总比舒适能令人懂事,能让人成长的更快一些。
  白寻音想着,唇角不知不觉的浮现一抹有些奇异的微笑。
  “那晚上别忘记再吃一次药。”季慧颖叹了口气,低头吃饭,她已经是上了一点岁数的中年人,哪怕年轻时多么优雅知性,现如今也不禁染上了一抹中年人的絮絮叨叨,来回嘱咐,最后才对白寻音说——
  “吃吧,吃完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你爸爸。”
  除夕夜,全国人民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家三个人也该‘团圆’才对。
  医院不管是中秋节还是除夕都有值班的护士,因为‘意外’时时发生才不论你是否过年过节。
  白衣天使们早已经对于任何节日都毫无心情波动,见到除夕有人来探病也不意外,麻木的做了登记便让她们进去了。
  同屋外的湿冷湿冷的寒冽不一样,医院里四面八方开着空调,常年是令人舒适的恒温——可白寻音在走进白鸿盛的病房时,却刹那间觉得冷。
  近乎是毛孔齐齐打开,一拥而上钻入冷空气的寒意。
  她看着躺在病床上只能靠营养药剂过活,已经苍白消瘦的不成样子的父亲,顷刻间便红了眼眶,死死的咬着唇不掉眼泪。
  “女孩的眼泪都是金豆子,可不能轻易掉的。”白寻音透过雾气蒙蒙的双眼,不自觉的就想起以前她父亲还高大,健康的时候,曾经把摔在地上要哭不哭的自己抱在膝头,轻笑着哄的画面。
  男人笑容灿烂又温和,揉着她脑袋的手干燥温暖:“音音要是掉眼泪,爸爸该心疼死了。”

  可白鸿盛边说,还是边把白寻音那小苹果脸上的‘金豆子’都细细擦拭,仿佛真的很珍惜的珍藏起来一般。
  以前有他可以依靠,撒娇,白寻音可以毫无忌惮的流泪,肆意,感觉有人撑腰。
  所以白鸿盛出了事情后……白寻音就渐渐的不爱哭了,她更喜欢把眼泪忍着,用面无表情来诠释——因为她不想也不习惯让别人帮她擦眼泪。
  “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我才不让你来医院的。”季慧颖进来后便熟练的走过去帮着白鸿盛按摩,回身看到白寻音眼圈通红的失落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音音,不要受影响,实际上你爸爸的情况并没有变坏,一直保持在一个挺平稳的状态,说不定哪天……”
  她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白寻音知道,这是因为季慧颖无法给出一个承诺,也不想骗她,于是只能戛然而止的沉默下去。
  白鸿盛何时能苏醒,就同她何时能恢复声音是一个概念——都是任何医生都无法确定的事情。
  有可能就在明天,也有可能一辈子。
  白寻音只是可怜季慧颖,一个人带着他们两个这样犹如‘铅球’般的累赘。
  她妈妈的脊梁骨看似柔弱,可却无法轻易的被压垮。
  正胡思乱想着,白寻音牛仔裤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拿出来一看,是喻落吟打过来的电话。
  如今看到这三个字她瞳孔都会不自觉的收缩,躁郁焦灼。
  白寻音纤细的手指捏紧了紧,不耐烦的挂断,索性直接开了静音。她把手机扔在桌上眼不见心不烦,随后走向病床旁边帮着季慧颖一起为白鸿盛按摩。
  而被挂断了电话的喻落吟,有些错愕的看着手机屏幕,半晌后短促的轻笑了一声。
  笑声在冷冷清清的空旷楼道里尤为刺耳。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大过年的,他不顾家里人的劝阻和责骂硬是跑出来,一路开车到了白寻音他们家这个破楼道里……结果家里居然没人。
  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白寻音真的去亲戚家过年了?
  可就算去亲戚家里,也不至于挂电话吧?喻落吟清隽的眉头微蹙,盯了手机半晌,再次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铃声自生自灭,依旧没人接。
  喻落吟蹙起的眉头忍不住染上几分烦躁,还有浅浅的不安。
  他甚至忍不住点了根烟。
  烟雾枭枭的狭窄楼道里,有热热闹闹说话路过的人在看到这个俊的显眼的少年时,声音都会不自觉的被冻结一下——然后压低了动静,嘀嘀咕咕的走开。
  毕竟喻落吟现在眉目沉沉,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钢制的打火机,心里总觉得白寻音有点不对劲儿。
  从几天前开始不接电话,回微信能一个字绝对不两个字……和之前的乖巧听话相比,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是自己哪儿得罪她了么?
  一根烟燃尽,也并未思考出什么头绪,手机还不安分的响个不停——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约他的电话,其中最多的,还是家里那群人叫他回去。
  喻落吟焦躁的扣上手机,踩灭了烟蒂下楼。
  临开车离开前,他口气略略生硬的给白寻音发去一条信息:[给我一个不接电话的理由。]
  而这条信息,等到他那车开到自家院里的时候都没得到回应。
  小姑娘似乎打定主意不理会他,轴的气人。
  喻落吟心里窝着火,骨节都被自己捏的不自觉‘咯吱’作响,少年裹夹着一层寒气走进来的时候,和整个屋内的‘温暖如春’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上几乎带着一种‘生冷肃杀’的味道。
  “阿吟,怎么了这是?”跟喻落吟玩的好的表哥喻时钦走过来,不明所以的问:“谁惹你生气了?”
  喻时钦常年在国外读书,只有过年才难得回来,喻落吟并不想给人脸子看,顿了顿,便懒洋洋的扯了扯唇。
  “谁能惹到我?”喻落吟眼睛微微眯起,狂妄的说:“向来都是我惹别人生气。”
  白寻音也是的,休想影响到他。
  少年意气风发,气势狂妄的像只凌厉的豹子,外表却优雅斯文的像只慵懒的猫。
  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意外的和谐极了。
  就好像他天生该如此恣意,谁也没能耐打击他分毫。
  喻时钦看着便不由得觉得欣慰——
  两年没见,喻落吟更加成熟了,也更加有‘喻家人’的姿态了。
  “哥,表哥。”喻时恬也就是喻时钦的妹妹,喻落吟的表妹过来叫人,她比喻落吟小一岁,也正在读高中,一身公主裙甜美可爱,跑过来不耐烦叫人的模样都带着一股子娇憨:“你们干嘛呢?她们叫你们过去吃饭。”
  喻时钦很宠自家妹子,修长的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小鬼,这就去。”
  喻落吟的视线却在喻时恬手腕上那串层层叠叠,一动一摇间就波光粼粼的手链上停滞片刻,随后他若有所思的问:“甜甜,你这手链在哪儿买的?”
  “嘻嘻,T家最新款,好看么?”喻时恬洁白的手腕在喻落吟面前晃了晃,笑完又好奇的问:“咦,表哥,你怎么好奇起这些女孩子的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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