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跟我回家——by慕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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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施粉黛,杏色瞳仁被头顶垂下的灯光染上细碎的光芒,五官明丽而柔和,不带任何一点攻击性,然而不笑时,眼尾微微下垂,添了份莫名的忧伤。
沉思许久,她还是不想委屈自己再在这待下去。
她走出洗手间,回到包厢,发现几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在旁边等候的侍者走上前,道:“女士,他们已经去楼上了,让我领您上去,请跟我来。”
知眠跟了上去。
打算上去和段灼说一声,就回家了。
乘坐电梯到达楼上,穿过庭院外的长廊,知眠看到天色黑云密布,又要下雨了。
感应玻璃门打开,她走了进去,看到里头有好几个房间。
桌球房门打开着,知眠捕捉到最熟悉的声音,往里一看,张安盛拿着球杆在桌旁走动,找寻合适的位置,段灼和另外两人侧对着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林国:“等会杨新要过来的话,也要带着他老婆。唉,你们个个都有女朋友,就我没有。”
张安盛笑:“兄弟,你要想找女朋友怎么就找不到了。谈个女朋友就是打发时间罢了,以你这条件,多少女人送上门。”
赵航乾打趣:“得了,要和杨新他那老婆一样,这日子还过得下去?还是段灼眼光好。”
张安盛倚着球杆,看向段灼,一脸坏笑:“段灼,你说说你和你家那小妹妹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段灼慵懒地倚在椅背上,闻言,唇角扬起浅浅的幅度:
“像养了一只猫——”
“还挺好玩儿。”
里头笑声更甚。
知眠站在门后,听着这句话,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
带着心坠下万丈高空。
第十四章
房间里笑声起伏。
房门外,知眠站在原地,亮澄的灯光落在眼里,折射出破碎闪烁的光影。
一只好玩的猫。
她提着那么重的行李,冒着雨过来找他,强忍着难过和失望陪他吃饭。
却听到他在朋友面前这样一句轻慢的评价。
她明明是个有感情有灵魂的人,却仿佛是件物品一样,被他随意拿来开这样的玩笑。
她突然想起潘芬对她说的那句话——
跟了个有钱的男人。
讽刺的是,在这个所谓的有钱的男人眼中,她不过就是一只猫,任他逗弄耍玩,或是成为与别人说笑的谈资。
知眠感觉自己现在在这,就像个笑话。
这时旁边走来一个端着果盘的服务员,朝她颔首问了声好,而后走进房间,里头的人闻声转头,恰巧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孩。
张安盛以为知眠刚来,热情招呼:“小妹妹,进来啊——”
段灼放下酒杯,侧眸看向她。
知眠对上他残留着笑意的目光,眼底被深深刺痛。
她还进去干什么?
继续忍气吞声,任由他们轻慢吗?
知眠抿紧的唇微张,吐出几个冷字:
“不了,我回去了。”
下一刻,她不顾在场几人微愣的目光,转身离开。
她穿过庭院外的长廊,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冰冷的男声:“知眠。”
她没回头,步伐没停。
身后的脚步声更快逼近,直到段灼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把她狠狠扯到怀中,差点踉跄了下。
男人眉峰紧蹙,眼神冷冽:
“闹什么,说走就走?”
隔着大衣,知眠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力气之大,带着怒火。
他发起火来,向来让人忌惮三分。
知眠闻言,情绪也跟着窜上来。
他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质问她?
她强压着一切情绪,紧绷着唇角,抬眸看他:“我不想在那继续待了,不行吗?”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想了?”
“你和他们继续打桌球就好了,我想回家都要被你管着?”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这是知眠第一次说话这么冲。
也像极了他发火的模样。
一道冷风吹过庭院,带着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骤降。
男人闻言,扯起嘴角,语气阴沉:“我这叫管着你?”
感觉到他越来越用力,她疼到皱眉:“你放开我……”
段灼松开手,嗤了声,大少爷脾气也上来了,“随便你,爱去哪去哪,和我有关系么?”
一股强烈的自尊心在心头翻涌而上。
知眠闻此言,扭头就走。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彻底黑了。
-
知眠拿过行李、走出会所时,夜里的凉风席卷而来,比来时更冷。
天色乌沉沉的,风雨欲来。
叫的出租车来了后,知眠上了车,坐在后座,打开半扇窗,吹进来的风在她脸上刮得生疼。
她回想起刚才段灼对她的态度,一滴泪珠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滚落。
果然如他所说。
他对待她,和对待一只猫有什么区别?
开心时就对她极致温柔宠溺,让她沉沦在这段感情中,割舍不掉;但是惹他不悦时,他可以毫不留情,完全不顾忌她的心情。
他随心所欲,可以随时抽身。
只有她傻乎乎地倾其所有,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希望,自作自受,最后落得遍体鳞伤。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星蕉洲。行驶在绿沙湾旁,知眠看着四周地比金贵的别墅区,突然感觉格外陌生。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儿。
她所拥有的生活,全是段灼给的。
从前是用妹妹的身份,现在是用女朋友的身份,白白获得。
像梦一般,短暂又极易破碎。
回到家,她走进家门,想起他第一次带她来这,他倚在沙发上,搂着她说,他们以后就在这生活。
那时候,她以为是永远。
知眠走到楼上,坐到飘窗上,看着窗外的黑漆漆的一片,脑中的回忆翻滚而来。
那年,被段灼领回家,他强势闯入她的生活,如光那样耀眼炙热。
喜欢上他,便成为了无法抗拒的事。
可是她骨子里觉得,她始终配不上他。
她不敢奢望更多。
她把对他的暗恋埋在心底,或酸或甜,浓烈或深刻,只有她一个人体会得到。
她原本想一直这样偷偷地爱慕他,可高二时,她看到段灼身边出现了一个女生,两人传了绯闻,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站在段灼身边很配。
知眠一个人难过了很久。
她这才发现喜欢的背后其实是自私,是占有。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于是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赌上所有的自尊,鼓起勇气和他告白了。
那天,她赌赢了。
他答应了。
她成为了他的女朋友,却感觉踩在云端,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她总觉得他没有那么喜欢她,从那以后,她拼命变得更加优秀,给他全部的爱,想让他喜欢她,像她喜欢他一样。
她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这倔强又满怀憧憬的期望,一腔热忱,孤勇前行。
但是她长大后,发现自己成功不了。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都在不断地告诉她,他没那么在乎她。
这段感情能维系四年,是因为她在努力地抓紧,拼命地付出,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可他呢,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就连她也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要答应她的告白。
现在她真的累了。
她不想再追着他跑了。
窗外“轰隆”一声,大雨再次落了下来,知眠靠在被雨水冲打的玻璃窗上,抱着膝盖,埋下脸,哽咽抽泣。
-
另一边,桌球房里。
威士忌在杯中微微摇晃,折射五光十色的光彩。
段灼坐在沙发上,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瞳仁漆黑,比墨色更加沉郁。
林国在他旁边坐下,“你和你家小妹妹怎么就闹矛盾了?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段灼没说话,想起知眠拒绝离开的模样,面色阴沉。
赵航乾也走到两人面前,拍了拍段灼的肩膀,安抚:“没事,小女生闹点脾气,回去以后哄哄就是了。”
林国笑:“对啊,你家那位那么乖,肯定特别好哄,难不成真跟你生气不成,你就别想太多了。”
张安盛拿着球杆走过来,叫嚷:“灼哥,咱们继续啊,今晚不谈美人只谈兄弟。”
段灼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默了片刻,起身,接过了球杆。
-
霖城的雨越下越大,没有变小的势头。
知眠待在房间里,临近十二点,她听到车库传来声音,几分钟后,又没了动静。
男人回到家了,却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过了会儿,她不再哭了,下了飘窗,坐到书桌前,打开抽屉。
她拿出放在里头的一个粉色密码本。
这是开始喜欢段灼以后,她偷偷写的日记,锁的密码是段灼的生日。
解锁后,她一页页翻过去。
“今天他带我去他的大学了,他打篮球的时候好帅呀……”
“晚上他回家陪我吃饭了,好开心,他还带我去了超市,给我买了好多零食,他摸我头后,我发现我脸红了,他应该不会看到吧!”
“他什么时候放寒假呢,好想见他,如果我也读大学就好了……”
“好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敢说,他会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他身边出现了一个超级漂亮的小姐姐,我感觉段灼应该会喜欢她那种类型的吧,我和她相比,发觉自己好差劲……”
曾经她对他的喜欢,如飞蛾扑火般,一腔孤勇。
可现在,知道无果,又何必再继续执着。
她早就该清醒了。
-
翌日清晨,阳光落进房间里,在男人眼皮上洒下浅浅的光。
段灼从梦中醒来。
他坐起了身,因为喝了酒,大脑此刻还有些隐隐作痛。
昨晚后来还有一个朋友来了会所,一行人玩到了很迟,最后其他人打算通宵去夜场,他没什么心情,就先回家了。
思来想去一整晚,他也猜到了小姑娘不开心的缘由。
大概因为两周没见,他昨天没去接她,又没单独好好陪陪她,以致于她就闹了小脾气。
的确是他忙于公事,没顾虑到。
昨晚回到家,他发现她没在主卧里,就知道她肯定在自己房间里睡觉了,他实在有点累,就先休息了,打算今天再找她。
问题不大。
女孩向来好脾气,闹一个晚上情绪,第二天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到时候哄两句就好了。
他今天刚好没训练,等会儿可以带她出门逛逛。
也不知道小姑娘现在醒了没。
段灼下了床,慢条斯理地洗漱完,而后去到衣帽间。
他穿上一件黑色毛衣和工装裤,又披了件厚风衣。昨晚下了连夜的雨,今天霖城气温骤降,算是正式进入深冬。
知眠是最怕冷的,每到冬天总是容易感冒,他想起去年这时候,她还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两天,可怜兮兮的。
戴好手表,他拿了一条小姑娘最喜欢围的羊毛围巾,走出她卧室,打算叫她起床。
到了门口,他推开知眠的卧室门,看到房间里空空的,床上没躺着人。
“九儿。”
他懒懒唤了声,去看里间的浴室发现人也不在。
段灼在二楼逛了圈,又去到一楼。
然而始终没听到女孩回应的声音。
段灼突然意识到,她昨晚提去会所的行李箱好像不见了,玄关处她昨晚穿的那双棕色马丁靴也不见了。
明明昨晚他回来的时候还有。
这是不开心大早上又跑出去了?
看来这回是真要和他耍小性子了?
手机突然振动了下,是诸葛宇的信息进来。
【听说你和小酒矛盾了,咋的没事吧?】
段灼回道:【这事能传到你那儿?】
诸葛宇:【林国刚才来俱乐部找张总了,听他提了句?现在你们和好没啊?】
段灼走到沙发上坐下,把脚搭在茶几上,懒懒回道:【大早上好像跑出去玩了,等会儿给她打个电话,没多大事。】
诸葛宇也猜着不是什么大事:【那行,今晚带她来拳击馆玩啊。】
段灼:【嗯。】
聊天结束后,段灼点开通话列表,拨通了知眠的电话。
却是无人接听。
他又打了一次。
嘟——
嘟——
就在段灼以为还是没人接时,那头忽而接通。
段灼开口,仍是闲闲散散的:“小孩儿,大早上跑去哪儿了?”
他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称呼她。
那头没说话,他见她还生气,放柔了些语气,哄:
“昨晚的事别和我闹不开心了。在哪,我去接你,今天带你出去玩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