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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美人——by寒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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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顿时兴意阑珊。
  还以为是听一个平民女子因被帝王宠幸而一步登天的传奇故事,没想到结局依然如此残酷。
  生得美又如何?还不是不配?
  这人啊,打从一出生,就注定好了,名门贵女一进宫就可以当娘娘,像他们这样的小女子,终其一生也只是宫女,而且她们生得也不甚美。
  便有人说:“还是像怀袖姑姑那样好,我们努力读书,将来也当尚宫。”
  此番豪言壮志得到了纷纷附和。
  只有雪翡、雪翠面面相觑,她们能说什么呢?旁人又不知道,她们家姑姑,白日里当尚宫管理嫔妃的事情,到了夜里还得替嫔妃分担伺候皇上床笫的活。
  回去以后,雪翡天真地将这趣事说给怀袖姑姑听,说得夸张一些:“……听到那个女人特别不知羞耻,故意勾引皇上,衣服也不好好穿。”
  怀袖听得耳朵都红了:“你这小丫头,我教训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总在背后议论别人。皇上的事你也敢四处乱说?改日我找根线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雪翡知道怀袖只是吓吓她,笑嘻嘻地去抱她的胳膊:“姑姑舍不得的,我没有四处乱说,我是从旁人那听来,只告诉姑姑你听。”
  怀袖太尴尬了。
  幸好没人知道那个舞姬就是她。
  反正她打死也不会让旁人晓得的。
  翌日,怀袖便整顿了一下这群小宫女的不良风气。
  剩下的,就只能等时间过去,日子久了,慢慢地就没人会记得那个不知消失去哪的红衣舞姬了。
  怀袖这还没有松快两日。
  宫人之中又有一传闻流出,直指尚宫怀袖,说她已被皇上收用,两人暗通款曲多时。
 
 
第25章 
  谣言很快传入萧叡耳中。
  他自认保密得极好, 他身边知道他与怀袖之间关系的人绝不会往外泄漏,但慎重起见,还是上上下下排查了一遍, 仍未查到。
  那会是谁传出去的?
  ……怀袖自己吗?
  萧叡一面使人查, 一面静下来想想,觉得似乎也不坏。
  都已经传出来了, 且他们之间确有私情, 干脆顺水推舟地认下来吧。这也怪怀袖自己, 谁让她先前为了气他,故意传自己要出宫嫁人那事,不知严慎宫女们的口舌,这种事便不能开口,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防之不及。届时他再重治一下罢。
  近来怀袖多有躁动, 大抵是因为没有名分, 这去避暑山庄一趟回来,他发现自己却比想的更加中意怀袖, 要么就趁此机会给怀袖一个身份吧?事已成舟,又不怪他泄密,怀袖除了封嫔妃之外,也无别路可选。
  正巧玉庄又进了一匣子玉雕首饰,萧叡把玩着一支雕作荷花状的玉镯,想,给怀袖封个什么份位好呢?
  怀袖如今是正四品尚宫,同为正四品的后妃是贵嫔。
  然则,贵嫔哪有尚宫的实权?太低了。
  往上抬抬的话, 便是修仪、淑仪、昭仪,封个昭仪也算过得去了,其上虽还有夫人和妃。
  昭仪不好听,封个妃吧,但在目前后宫中也仅次身份最贵的四妃了。够重了。
  萧叡犹豫了下,她想到怀袖封妃之后见到四妃还得低一头,便觉得不舒服。现今怀袖虽只是尚宫,可不必听嫔妃命令。在他心中宠爱的分量,四妃九嫔全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怀袖,但怀袖只是个平民女子……只可惜后宫中无皇后,若有皇后,他抬举怀袖的话便没那么显眼,现今却不行。
  不能越过四妃去,不规矩,若是高了,外面的人必要说他沉迷女色,倒显得他很荒-淫似的。
  原本睡自己的女官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萧叡铺开一张澄心堂纸,研墨浓浓,却想,要给怀袖一个什么封号呢?
  他心痒难耐、兴致勃勃地在纸上写下几个自己觉得好的封号:柔、谨、婉、端……
  连写了几个,都觉得不甚好。
  或去问问怀袖本人吧。
  萧叡如此想着,不知怎的,总觉得怀袖并不会高兴。事已至此,只能商量对策。
  夏日天黑得晚。
  过了申时,天还大亮,萧叡想去找怀袖,今日便早了些去慈宁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其实他与祖母并无甚感情,他幼时在宫中无人问津,自他有记忆起,太皇太后便已经烧香礼佛,闭门静养。
  但如今宫中只剩这位长辈最尊贵,他身为皇帝,必得以孝治国,以身作则,是以晨昏定省从不敢怠慢,每日要去请安一次,至少在面子上,他将孝之一字做得端正。
  今日到了慈宁宫。
  与往常一般,萧叡陪着太皇太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
  太皇太后向来慈祥和蔼,脸上总带着笑,今日却有些愁眉不展,手上握着一串佛珠,不停地拨动。
  萧叡上前问:“祖母有何忧心之事?孙儿可否可否为您解忧?”
  太皇太后便道:“……近来宫中有些尚宫不检的传闻。”
  萧叡眸光闪烁,心里一个咯噔,皱了皱眉,怎么这事都传到太皇太后耳中了。
  太皇太后轻声道:“若哀家没记错的话,怀袖先前是你母后的宫女吧?”
  萧叡沉声道:“……是。怀袖原是朕母后身边的大宫女,后进了尚宫局,朕见她能干,便提拔她做了尚宫,统领六局。”
  太皇太后又拨了半圈佛珠,才缓缓道:“原本只是个宫女子,你收用便收用,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是伺候你母后的宫女,无母赐,对你名声不好。”
  萧叡道:“此事朕必会查清。”
  “她这年纪,本当婚嫁,却被你留在宫中,你又太器重她,出行总爱吩咐于她,她遭人嫉妒,方才被人调嘴弄舌。”太皇太后道,“哀家见她此次去请顺王,颇为顺王所喜,你知道,顺王的子嗣之事哀家忧虑已久,哀家想让她给顺王做个侍妾。不论能否留嗣,都会着人荣养于她。”
  萧叡说不出一声好,他在袖中握紧拳,按捺住暴躁的情绪,轻笑一声,道:“朕觉得,这还是得先问问皇叔的意愿才是,只怕惹恼了他。”
  从慈宁宫出来,萧叡的袖子上都被熏上了淡淡的佛香,如此平心静气的香味却并不能安抚他的郁躁。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走来,先与张磐耳语,张磐再上前禀告萧叡:“陛下,尚宫已查到抓出了造谣之人。”
  萧叡便道:“过去看看。”
  长春宫。
  崔贵妃正在调香,她听芍药讲了近来宫中关于怀袖的传闻之后,放下细长银勺,饶有兴趣、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本宫早觉得她谄媚陛下了,想来也是,以往的诸位尚宫得登尚宫时都年纪不小,她二十便当上尚宫,能没点猫腻吗?”
  “不愧是两朝女官,陛下一登基,就知道要找新靠山。”
  又问:“这都传到咱们耳中了,阖宫上下许多人都知道了吧?怀袖有何动作?”
  芍药道:“听说她正在一边申令封口,一边查是谁起传的呢。”
  崔贵妃看热闹看得开心,乐呵道:“也不知这是谁传出来的,我倒要等着看。”
  “你说那个怀袖现下是什么神情?不知是不是还是那张枯木脸,哈哈哈。”

  这还在笑话人,突然有小宫女匆忙来告,说尚宫来了,有事要与崔贵妃商议。
  崔贵妃傻眼:“与、与我何干?”
  崔贵妃一头雾水地去见了怀袖,又一头雾水地听着怀袖从她的院子里揪了个小宫女出来,说是此人最先造谣,证据确凿,有理有据。
  崔贵妃这会儿回过神来了,道:“本宫可没有指使过她,这贱婢……”
  怀袖笑笑:“我自然相信贵妃的为人,指使贵妃的院子是该好好打理打理了。我的名声是小,陛下的名声却不容有失。”
  萧叡恰好刚到长春宫。
  他远远便瞧见一群女人围在一块儿,还有好几个宫女跪在地上。
  怀袖似在与崔贵妃对峙。
  崔贵妃又气又羞,百口莫辩,满脸通红,她听见响动,转头见到萧叡来了,拖着迤逦裙袂,快步走向萧叡,委屈地道:“陛下,陛下,这真与臣妾无关,不知是哪个贱人栽赃诬陷于我!”
  “您要信我,陛下,臣妾真的是清白的。”
  崔贵妃娇柔地依偎上他,似菟丝草攀上松树。
  萧叡低头看了她一眼,再看怀袖。
  怀袖仍是那身檀紫色女官服,在众女之中看上去如此沉闷刻板,她未施粉黛,脸色冰冷,脊背挺得笔直,似规尺一般。
  怀袖严正与他施女官礼:“参见陛下。”
  然后当众细细与他禀告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日已西沉。
  疲惫的天光披在她身上,已近夜凉,怀袖义正言辞地道:“我与陛下并无私情,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凭空捏造。”
  “我乃先皇后近身大宫女,陛下规贤矩圣,品性高洁,皎于雪霜,怎会做出此等不孝无礼之举?难不成是在怀疑陛下的道德不检?”
  她的声音像结着一层冰,在这夏末仍旧闷热天气里,却叫所有人都感到颤颤寒意。
  连崔贵妃都有一瞬间怕了她。
  萧叡脸色难看至极,他只觉得仿佛当众被人一巴掌抽在脸上。
  戾气如尖锥破囊般流泻而出,旁人都吓得两股战战,深深低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温柔淳厚的陛下这般发火。
  崔贵妃脸色发白,松开手,跪下来。
  萧叡一言不发地望向怀袖,怀袖竟不低头不闪躲,不怕死地冷冷回望向他——
 
 
第26章 
  怀袖说得太理直气壮、正义凛然了, 简直是掷地有声。
  加之一直以来,她在宫中已树立起恭正严谨、循规蹈矩的女官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如此一番杀鸡儆猴, 又以陛下的名声狐假虎威地告诫之后, 众人已对怀袖所说信了七八分。
  就是他们不信怀袖,也不敢质疑陛下。
  她说得如此有底气, 定是问心无愧。
  就连一直对两人关系有所猜测的崔贵妃都迷惑了, 心想, 难道怀袖与陛下真的清清白白?
  崔贵妃跪下之后,长春宫的其他宫女也静默地跟着跪了下来,一下子跪了一片。
  等所有人都跪了。
  怀袖才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压住后颈一样,一寸一寸地被往下压了下去, 慢慢地跪在地上,跪的比谁都要规正标准,任谁都挑不出刺来。
  违反宫规的小宫女受了刑罚, 已经晕了, 悄无声息地拖下去。
  怀袖执礼:“奴婢告退。”
  在萧叡可怕的视线中,怀袖仍然气定神闲, 像是海边礁石,兀自岿然不动,莫说什么冒冷汗腿发抖,她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旁的宫人早就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了。众人一边害怕,一边不禁在心底道,尚宫不愧是尚宫,如此沉着冷静。
  萧叡道:“你退下吧。”
  怀袖便施施然离去了。
  过一会儿。
  萧叡也离开了。
  崔贵妃只觉得双腿发软,心有余悸, 她按着胸口喘气,气恼地说:“可恶,可恶,不知是哪个贱人陷害我?”
  她越想越害怕,泫然欲泣道:“陛下一定会以为我是那等心肠歹毒的女人。”
  崔贵妃甚是委屈,回屋里扑在桌上哭了一场,哭完,泪汪汪地问芍药:“小芹呢?”
  小芹正是那个被抓住说皇帝坏话的小宫女,芍药亦是后怕地摇了摇头,道:“她被皇上的人叉走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可能直接被沉进宫中的哪口井里去了,她想想便害怕。
  崔贵妃夜里不敢睡觉,让人把灯点着睡,后怕地道:“我怕小芹变成厉鬼,要来找我哩。”
  芍药安慰她:“又不是娘娘您害她。小芹也不知受了谁的唆使,害了您,更害了她自己的性命。”
  崔贵妃萎靡地点点头。
  至此之后,宫中风气肃正,人人自噤,无人敢再妄议他人闲话。
  崔贵妃因为治下不严,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例,还被禁足一个月,不许娱乐。
  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而那日,怀袖离开长春宫,没乘小轿,步行回尚宫局。
  路过漱心宫,怀袖驻足停留了片刻,望向静默紧闭的宫门,方才继续往前走。
  回到尚宫小院,怀袖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雪翡贴心地沏了一壶玫瑰茶,用玻璃壶装着,粉艳艳的水色,煞是好看,热水一冲,花香四溢,还是他们先前摘了御花园的玫瑰自己晒的茶,听闻喝这个可以平心静气,她便拿来给姑姑喝,哄怀袖道:“姑姑,别生气了。”
  两人还给她揉肩捶背,着实贴心。
  怀袖笑了笑,今天实在笑不出来:“没事儿,你们回去吧。”
  她喝了半杯玫瑰茶,淡然地对他们说:“待会儿夜里皇上来了,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你俩都待在屋里别出来,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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