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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美人——by寒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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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叡看一眼就傻乐。
  怀袖嫌他吵闹,抬头瞪他一眼:“别笑了,等下又把宁宁吵醒了。”
  怀袖还要自己做嫁衣,萧叡道:“现在做哪来得及,得好几年才能制成一件嫁衣吧?”
  怀袖说:“我又不是贵女,民间平家女子扯块红布做件红嫁衣就算是很好了。”
  于是两人手牵手去买红布。
  宁宁用襁褓裹着,萧叡力气大手臂粗手掌宽,一只手臂就把女儿抱在怀里,一手牵娘子,一手抱女儿,他走在路上,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怀袖只找了一家小布庄,进门问要买红布。
  掌柜地问:“娘子作何所用?”
  怀袖说:“做嫁裳,做礼衣。”
  掌柜见他俩打扮只是庶民,但身上穿的却是棉布,阵脚细密,便取来真红色的棉布:“这个如何?”
  怀袖爽快地付钱买下。
  萧叡却拦了她一下:“再多买两匹吧。”
  怀袖问:“为何多买?”
  萧叡一本正经道:“你那制衣手艺,不敢恭维,你给宁宁做的好几件衣服,缝错袖子,钉反纽扣,怕你做坏了,又要重新买,不如直接多买两匹布,便不用再跑一趟了。哈哈哈。”
  怀袖气得瞪了他一眼,气咻咻地说:“我就不多买,要是缝错了,你不肯穿,我给别人穿,当我的新郎官。”
  两人拌拌嘴,回去的路上,怀袖心情却像很好,两人又手牵手回家,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她还买了一串,边走边吃。
  萧叡空不出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惹得她大仇得报似的哈哈大笑,吃到最后一颗剩下,才递到萧叡的嘴边分给他吃。
  萧叡嚼着这颗吃剩下的糖葫芦,其实做得不大好,糖衣裹得薄,山楂又太酸,他却觉得甜得不成。
  两人在宅子里一家三口过日子,睡到早上,才从密道回宫去,继续当皇上和皇贵妃。
  怀袖倒是没事白天可以待在宫外的宅子里,萧叡不成,他不是每天都有空过去。
  怀袖的嫁衣做得颇快,她又不要仔细地往上绣花,大概裁好了布片,缝起来就完事。
  萧叡得空过来看看,还要说:“你的那件比我这件做得好,你又糊弄我的衣裳了。”
  怀袖怪不耐烦:“得做得快点,不然赶不上好日子了。能穿就行了?你要是觉得我缝得不好,你自己缝呗。”
  萧叡打趣道:“哪有这样的娘子?”
  怀袖理直气壮:“你爱娶不娶。”
  萧叡哪敢说不要,笑嘻嘻地凑上去:“还是要娶的,你给我缝的衣裳,缝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什么都筹备好了,还查个主婚人。
  可他们俩在宫外偷偷办婚礼,哪能让人知道,怀袖没有家中长辈,萧叡倒是有,但请不了。
  怀袖说:“不如找顺王吧,这种荒唐事,他最爱凑一脚了,也不会说出去。不然没旁人当得起你一拜了。”
  萧叡便悄悄去求了皇叔。
  顺王闻言,倒是淡定,甚是感兴趣:“好,我便帮你这忙。”
  终于到了婚礼那日。
  他俩这是庶民成亲,连小富人家成亲都算不上,也不敢到处逛,怀袖穿上嫁衣,从宅子里一顶喜轿抬出来,围着宅子绕了一圈,便算完了,新郎官穿着一身阵脚蹩脚的大红喜服,脸上也擦了粉,昂首挺胸,喜气洋洋。
  怀袖出院子时,他不能待在宅子里,没亲眼看到,只听着喜乐渐渐远了,又渐渐回来,明明也等不了多久,愈发心急如焚。
  顺王今日也应景地穿了一件鲜亮点的衣裳,揣着袖子嘲笑他:“你急什么啊?又不是头一回成亲。”
  萧叡道:“就是第一回 。袖袖怎么还没到。”
  终于瞧见怀袖的轿子回来,他恨不得冲过去迎。

  轿子到了门前,停稳,媒婆递来一道红绸,两人各握住一边,萧叡手都在发抖。
  他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在做梦。
  跟宫里的婚礼完全不同,他们被喜乐和祝福围着,他们相识了快二十年,他才牵着他心爱的小姑娘,走到了喜堂。
  没有奢华,没有文雅,没有规矩。
  他不是皇帝,怀袖不是皇贵妃,他们只是世间一对相爱的男女。
  司仪道:“一拜天地。”
  两人一起跪下,拜向天地。
  “二拜高堂。”
  再拜上座主婚的皇叔。
  “夫妻对拜。”
  萧叡站起来,怀袖像是有些站不稳,他伸手扶了一把,心里觉得好笑,怀袖看上去淡然,其实也很激动吧?哪个女子成亲不开心呢?
  顺王道:“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一堂缔约,良缘永结。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日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1(引用)”
  他道完祝词,司仪拔高声:“礼成,送入洞房。”
  萧叡随便在外头应付了一圈,没一刻,就急急地回了喜房。
  关上门,就那么吵了。
  他的新娘子盖着红罩头,端端正正地坐在喜床上。
  萧叡一时间都不敢走近过去,站在门边望着他,心怦怦乱跳,只怕那是个梦,一碰他就醒了。
  那真是袖袖吗?袖袖竟然愿意嫁给他吗?
  只差这几步了,他反而畏葸起来,仔细打量,却看那身形,怎么看都是怀袖。
  就算没有揭开盖头,他也能认出来。
  萧叡拿起桌上的喜秤,忐忑地上前,挑开了红罩头。
  怀袖梳着妇人髻,脸涂得白白的,嘴唇抿得红红的,微微抬起头,望向他,展颜一笑:“七郎。”
  这就是他的袖袖。
  萧叡嘴角忍不住扬起,胸口似有一团热流,鼓胀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袖袖。”
  怀袖站起来。
  萧叡握着她的双手,像是傻了一样,只知道直勾勾地盯着她,傻笑。
  他们执手相望,也不知过了多久。
  时光像在此刻停滞,倒流,萧叡恍惚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深宫中无人问津的小皇子,怀袖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还是怀袖被看得受不了了,说:“赶紧喝交杯酒吧。”
  萧叡一拍脑门:“对,对,还要喝交杯酒。”
  怀袖倒好两杯酒,递给萧叡一杯,自己一杯,两人勾着手臂,仰头饮下。
  酒液灼喉,五脏六腑都烫了起来,但都不比心烫。
  萧叡激动得恨不得骑上马去跑两圈,他的一腔爱意疯狂膨胀,却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反而显得笨拙起来,傻笑地喊:“袖袖。”
  怀袖说:“我在。”
  “袖袖。”
  “嗯?”
  “袖袖。”
  “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萧叡面红耳赤地说:“我好爱你,袖袖。”
  怀袖看着他,像是无可奈何一样地轻声说:“……我知道。”
  萧叡等着下文,却没听见怀袖对他说爱这一字。
  萧叡牵着她到床上,怀袖坐在他的腿上,主动抱上来,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七郎,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这一刻的拥抱,无关肉欲,只是两个人的爱在静静地相融。
  反而比任何一次的床笫之事都更让萧叡满足。
  怀袖一声不吭,他却感到自己的肩膀脖子有点湿了。
  萧叡好笑地说:“哭了啊?还害羞?”
  “我都说了,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你,等个五年好不好?我一定立你为后。”
  “袖袖,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姑娘,我的小姑娘又给我生了小小姑娘,我现在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怀袖没说话,低低地“嗯”了一声。
  萧叡继续抱着她,高兴地说:“我明日不用上朝,我装病,明天一整日,都在这里陪你,就我们俩,你炊饭,我烧火。”
  “宁宁呢?宁宁要不要接过来?”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要是宁宁在,你又围着宁宁转,没空搭理我了。”
  萧叡在那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怀袖一句都没回。
  说着说着,怀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像是灌了铅一样,慢慢地滑落下来,抱不住他了。
  萧叡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满身酒气的他终于嗅到了血腥味。
  他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手背上,低头一看,他以为是怀袖的眼泪,却看到一滴黑红的鲜血。
  萧叡如魂离题,怔了怔,才僵硬地把怀里的怀袖翻过来面朝着自己,怀袖倒在他的臂弯里,黑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流出,将她的侧颈、前襟,将萧叡的肩膀也都染湿染红了。
  萧叡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双手止不住地发抖,不停地去抹她脸上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你干了什么?袖袖。”
  “朕现在就去找御医,朕现在就去!”
  萧叡把她打横抱起来。
  怀袖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轻声说:“没用的,我上轿子前服的毒。我既想死,无人可救我。”
  萧叡哪听得进去,他太着急了不看脚下,却被绊了一脚,摔在地上,还记得要把怀袖护在怀里。
  萧叡便要爬起来,怀袖拉了他的衣服一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萧叡发抖地问:“你要说什么?”
  萧叡坐在地上,把她搂在怀里。
  怀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若不仔细听,她气若游丝的声音一说出来,便飘散不见了:“您说您爱我,您也问过我许多次。”
  “我终于可以告诉您了。”
  “我不爱您。”
  “您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贱妾卑微,一无所有,我只剩下我的一颗心,实在不想奉献给您。”
  “您坐拥江山四海,无数人爱您,应当不缺我这颗心。”
  “……您为什么……总想问我要呢?”
  她闭上眼睛,耳边的声音都飘远。
  不知怎的,突然梦见幼时的事,那时他们都小,萧叡非要教她背一首诗,她学会了后,萧叡考她。
  她把诗背给萧叡听: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不知道为什么萧叡要她背这首诗,总觉得有点不正经,背完,抬起头,看到萧叡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脸颊不知怎的就发热起来。
  萧叡夸她:“背得真好。我得奖奖你。”
  她傻乎乎地问:“奖什么?”
  萧叡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她满脸通红,羞气得把书砸在萧叡的脑袋上,再也不敢去见他了。
  她在心底默默念。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怀袖终于要死了。
 
 
第84章 
  皇宫突然变了天。
  一直说岌岌可危的太皇太后还吊着一口气, 刚生了孩子、仍圣宠不衰、如日中天的皇贵妃秦氏却毫无预兆地薨了。
  册子上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皇贵妃秦氏,年二十七,四月初三, 急疫而卒。
  皇贵妃听上去贵重, 但来来往往百年间,宫里也出过不止一个皇贵妃, 死过不止一个皇贵妃, 倒无甚稀奇。先前还有臣子为皇贵妃的盛宠而心生忧虑, 担心到时皇后入主东宫之后,皇上依旧宠妾灭妻,坏了规矩。
  但皇贵妃自己交了凤印,皇后又没进宫, 且静观其变,待看后事如何……却没料到,皇贵妃突然没了, 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皇上也跟着病倒了。
  卧病在床, 长眠不醒。
  萧叡记不大清后来发生的事,他的记忆是破碎的,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他无论说什么,自己都像是听不见,却觉得自己像是聋了哑了,一点声音都没传到心里。
  他记得自己抱着怀袖跑出去,满身是血,他站在门口, 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该去哪找大夫,仓皇无措,手抖个不停。
  在此时此刻,至尊无上的皇权亦毫无用处,他觉得自己在天地之间,彷如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命人赶紧套了马,乘马车去找御医,在黑夜中一路狂驰。
  他把怀袖抱在怀里,想要焐暖她正在冷去的身体,握着她的手反复亲吻,不停地对怀里的人说话:“袖袖,袖袖,你醒醒,我带你去找御医。”
  “你一定会好的,你别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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