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by寒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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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还暗自想,这个狡猾的女人是不是自己偷偷倒了避子药,处心积虑想怀上龙子?若是怀上了……那他认便认了。
萧叡忍了大半个月,觉得这时候或许能够诊出来,叫御医把脉,问是不是有身孕了。
怀袖讶然:“……奴婢喝了避子汤,何来的身孕?”
她还想,莫非萧叡给她喝的不是避子汤?她还不想怀呢!
萧叡:“你背地里换了药也说不定。”
怀袖半晌无语:“奴婢没有。奴婢一直谨遵您的意思,每次都好好喝了药,一滴不剩。”
萧叡:“……”
最后御医也没诊出来,只委婉地说:“实在没有有喜的迹象……兴许日子还太浅。”
过了几日,怀袖的癸水便到了,萧叡失望至极。
萧叡轻轻给怀袖揉小腹,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想到前些时日那帮子想求娶怀袖的男人,又有些烦躁。
他想,要么给怀袖一个孩子吧,皇子不行,在他立后有嫡子之前,不可有庶长子,但是公主可以。
叫怀袖给他生个小公主,他的元阳给了怀袖,第一个女儿也由怀袖给他生,如此一来,怀袖应当就会满意了吧。
萧叡等了好一会儿,还想怀袖应当会转过身,依偎在自己怀里,其他后妃女子都会如此,却听见平缓绵长的呼吸。
萧叡轻声失笑,把人抱在怀里,也缓缓沉入梦乡。
怀袖先前每月来癸水都会腹疼,这次却没有很疼,缓解了许多。
她思来想去,觉得应当是萧叡给的那本《玉房经》的缘故,除了各种房中事,其中还有女子吐息内修的方法,能叫人安稳入睡,身体舒服,她近来每日睡前都会照着随意地练一下,确实睡得更好了,没想到连癸水腹疼也有减轻。
翌日,萧叡天未亮便起身回乾清宫。
参加殿试的考生们黎明时已入宫,待他到场,点名、散卷、赞拜、行礼,他亲自颁发策题。他亲自巡视考场,草草查看考生的卷案,若见合心意者,便暗自记在心中,至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送至考官处批阅。
萧叡叮嘱道:“不以文辞骈俪雕刻,取究心经史性理之源流、礼乐农桑之务实者。”
考官将初定好的名单交上。
萧叡看后,稍作调整,点好三元。
其中探花点的是江南考生尹景同,原是第八,因其籍贯与怀袖相同,萧叡多看了几眼,细细精读之后,觉得此人敦本务实,且尚算年轻,今年才廿七岁,还不到三十。他原就打算提一下寒门子弟,便将其名次提高,点了个探花。
之后殿试放榜,邀众录取者宴于琼林苑。
怀袖原以为她上回委婉推拒过,萧叡应当不会还带她去。
没料到到了当日,张磐直接来请她。
怀袖只得乘轿出宫,前往琼林苑。
琼林苑在京城城西,与皇宫距离不算甚远,在顺天门大街。大门牙道,皆古松怪柏。有石原、榴园,樱桃园等。苑中筑华觜岗,高数十丈,上有横观层楼,金碧相射,下游锦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花盈凤舸,更有繁花似锦,草木扶疏,多由南地进贡,茉莉、山丹、瑞香、牡丹、山茶等等,不一而足,一片锦绣。
于此园,赐一众天子门生琼林宴。
怀袖此时自然不在宴上,她正与相隔数墙的一座月池亭楼之上,乘凉赏景,隐隐约约听见丝竹雅乐传来。
琼林苑非她地盘,还归不着她管。
怀袖低头,见池中锦鲤欢游来去,百无聊赖地抛洒了一捧饵料,引得一群锦鲤争先恐后地挤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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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贵妃一直使人盯着怀袖的动静,午后便知晓她出宫了。
崔贵妃觉得甚是不可置信:“陛下带她去琼林苑了?这带她去干嘛?她一个尚宫,不留在皇宫中看家,把她带在身边做什么?”
崔贵妃心下疑窦丛生。
她思来想去,觉得陛下与怀袖有私情一事或有可能,但是应当没多爱怀袖。一来,怀袖虽美,但也宫中美人繁多,燕瘦环肥,比怀袖更貌美的不是没有?她自认亦不逊色,甚至更胜几分;二来,怀袖年长,二十五岁,已算人老珠黄,她还不到二十,后宫妃子个个都比她年轻鲜妍,男人嘛,不都爱个娇嫩?她的父亲、兄长那里,二十五岁的姨娘早失宠了。
她却想到以前曾有一个远房亲戚进京赶考,借住他家的房院,没带妻子,带了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照顾衣食住行,也照顾床笫之事。
不过如此罢了。
她想,难怪怀袖是前朝宫人,现今还能坐稳尚宫之位,大抵是献君媚色吧?瞧她那古板周正的模样,倒是想象不出她故作风情的姿态。
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兴许两人真的只是君臣的关系。
崔贵妃觉得自己是想岔了,真有关系又能如何,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无非看他给不给名分,给多重多高的名分。
至多一个暖床的的女人,连个名分都没有东西,在陛下心中能有多少分量?
盯着她作甚?没意思。对她无甚威胁。
难道那个庶民出身的怀袖还能当皇后不成?
~~~
琼林宴后。
萧叡在琼林苑住了两日。
怀袖忒无聊,除了赏花吃果,无事可做。还不如在宫中有趣,每日管理内务,还有那么多小毛丫头围着她。
萧叡挥退侍从婢女,与她在院中散步,见她发愣,问她:“在想什么?”
怀袖问他:“陛下,奴婢偷懒休息几日,可会扣我月俸?”
萧叡莫名恼火,后妃他全没带来过,偏带怀袖一个,竟想着月俸?
萧叡板起脸,道:“朕是带你赏园看花。”
怀袖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却说:“在我老家,每到春日,我家后面的山上便会开满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各种野花,我娘会摘来制成胭脂,或是自用,或是贩卖。”
说罢,觉得似乎当着萧叡的面这样说有几分不好,补充说:“若哪日能带七郎去看看就好了。”
“有什么好看?你家除了你又没人了。”萧叡觉得这女人可真不识好歹,一时生气说,“你既无兴趣,那便回宫吧。朕下次再也不带你来了。”
怀袖还求之不得呢,最好说话算话。
萧叡越想越气,回程的路上把她叫到龙辇上。
怀袖心道不妙,不敢靠近。
萧叡冷冷道:“过来。朕让你过来。”
她只好上前,被颠了一路,又怕被人听见,一直紧咬牙关,半点声音不敢出。
萧叡方才神清气爽,一解郁气。
回宫后。
萧叡把专指给怀袖的妇科圣手张御医叫来说话:“将怀袖的避子汤停了,改成滋补养身的药。”
张御医应下,陛下如此吩咐他一点都不令他意外。他早就觉得迟早有这一日,他瞧着陛下待怀袖就是与后宫其他女子都不同。
萧叡又说:“先别告诉她,到时你每旬给她请脉时,若怀上的女胎便留下,男胎便不要。”
张御医怔怔,跪在地上深深伏下:“尚宫早年服用的避子药药性过毒,怕是……怕是连怀上都很难。”
萧叡冷冷泥视着他,道:“你是在说你是个无用之人吗?”
张御医瑟瑟发抖:“臣、臣必竭尽全力,但请给臣一年时间给怀袖姑姑调养。”
萧叡道:“半年。”
张御医磕头,汗滴湿了一小块地面:“是。”
立夏那日。
午后,怀袖被宣召至御书房。
书桌上摊着许多女子小相,旁边附有字述。
萧叡问她:“怀袖,你来看看,这几个女子之中,你想让谁当皇后?”
第12章
一个皇帝问他的女官、他的禁-脔让谁当皇后。
帅六宫之皇后。
怀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完全是萧叡能干出来的事。
她亦不畏葸,上前,走到萧叡的身畔,看萧叡初步筛选后的几位妙龄女子,个个都是世家千金、名门之后。
怀袖安安静静地每个看过去,心下思忖了一番,一字一珠,娓娓地道:“兰家嫡女祖父是阁老,乃清流领袖,若您以她为后,可拉拢清流文人;若将段将军长女立后,可收此部兵权;江家小姐则是几朝世家之女,娶她或可得旧世家的支持。端看您觉得哪个更重要,便选哪位。”
她颇有几分快意,说得好听是挑选贵女,实则是堂堂九五之尊,还得以男色侍权。
哈哈。
萧叡耐心听她说完,讥嘲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她们每个人背后的好处吗?当朕是傻子吗?还得你给朕逐一提醒?”
怀袖被骂了也不慌张,心道,那不然说什么?还能真让我一个小女官挑皇后?我反了吗我?
萧叡道:“这是你将来的主母,你也要在她手下干活,才让你挑个你最中意的。”
怀袖波澜不惊、中规中矩地道:“陛下中意的,便是怀袖中意的。”
问她做什么?她难道还能做得了主了?萧叡先前总说她在为后宫吃醋,这是故意又来试探她?……她是该表现出吃醋,还是不吃醋呢?
算了。
未免萧叡又污蔑她,怀袖率先道:“无论谁为皇后,怀袖都会秉公无私,绝不拈酸吃醋,一定会尽力辅佐皇后。”
萧叡皱眉,不豫地盯着她,按说怀袖这话说得真滴水不漏,为何他却觉得刺耳,不禁躁郁起来。
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个极其荒唐的想法,假如怀袖有桌上这几位大家闺秀的家世,不论是哪个,甚至稍低一点也可以,那他就能立怀袖为后了。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把萧叡自己都略微吓了一跳。
太荒唐了。
这怎么可能呢?
假如怀袖是有这样的家世,又怎么可能会小小年纪就进宫为奴为婢?那他们也不会相识。她当年也不可能轻易地答应与自己无媒苟合。
怀袖的身世很清楚简单,他使人查过许多遍了,没什么蹊跷,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祖上十八代从未出过贵人。
这女人倒也奇怪。
说她胆小,她敢这样心平气和、大言不惭地品评几位贵女谁能当皇后;说她胆大,他不想给她名分,这小女子竟然真不敢做自己的妃子了,不然凭着她的心机手腕,加上他俩之间有旁人无法比的青梅竹马的情谊,熬上十数年,升至皇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怀袖却在想,这宫中可算是要有皇后了。
萧叡正值壮年,前朝大臣们日日催促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后,她是真想去为各位大人助威。立后好啊,早点立,最好这位皇后是个能干人,把这诸多琐事都接过去。
她如此劳心戮力,月俸也没比旁人高多少。
若皇后是个眼皮子精的就更好了,务必请盯住这位皇上。让她无需夜以继日地执勤。
她只暗自开心了一会儿,仔细想想,以萧叡那虚伪猜忌、唯我独尊的性子,着实不太可能被一个女子压住。
她自小认识萧叡,还能不知道萧叡的狗脾气。
萧叡因无生母抚养,自小要在皇后宫中讨生活,惯是个装模作样的。装的是温润如泽的仁人君子,其实他最不服被人管。
不过她也不是良善的女人就是了,他俩小时候混在一起时,她在尚宫局攀升艰难,萧叡明面上不能帮她,私下却与她出过不少坏主意,她可并未心慈手软过。
萧叡:“朕可没说你拈酸吃醋,你倒先给我保证起来了,这么快就酸了啊?”
怀袖:“……”
萧叡又道:“你醋一下贵妃他们也倒罢了,皇后是朕的正妻,不是那些东西能比的。”
怀袖垂首:“奴婢省得。”
她有时自称“臣”,有时自称“奴婢”,端看萧叡当时把她当什么。
虽然不论哪个,都只是个东西。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伦理纲常,阶级门阀。
这为人在世,有些资格是打你一出生便注定,你出生时若有便有,若没有便没有。
她记得少女时,有次她与萧叡私下鬼混。
萧叡问她:“母后都给我选的哪几家的闺秀?”
当时萧叡到了适婚年纪,先帝不在意,先皇后却在为养子挑选淑女。
怀袖那时是皇后心腹,自然知道皇后的人选,她与萧叡暗通款曲多时,全部告诉了他。连她都觉得低了些,显然是在为太子驭下,萧叡觉得受到了侮辱:“她觉得我就配这种女人吗?大抵她觉得我区区一个宫女之子,给我说一门这样的亲事。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吧?”
要不是萧叡直接去与他父王直说不愿意,说不定早有了一位元配,也不至于拖到如今。
萧叡也记得这件事。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爱浓,曾问怀袖要不要当自己的妾,他还未取正妃,但立个夫人伺候起居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