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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by卿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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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及寒冬,却已让人觉得路径风寒,苍苔露冷。
  他斜了唇笑的凉薄。
  到底天家亲情微薄,尤其在涉及到权势时,那就更是变得薄弱不堪。
  他面上漠然,胸内已是业火焚心。
  眯了眯眸后,他就阖眸转身,攥了拳大步离去。
  他不会将此事就此尘埃落定,更不会将她自此拱手让人!
  且等着看罢。
  十一月中旬,符家与林家走完了纳征礼。
  符居敬岁数已经不小了,符家自然期望六礼能尽快走完,将人迎娶进门;而林家因着晋世子过来闹了一通,自然也恨不得能将事早些定下。这样一来,两家达成共识,商量好待年前就完成请期礼,定好日子,转过年来,就让他们二人完婚。
  林苑在此期间也与那未来夫婿远远见了一面。
  中等身量,额阔顶平,髭须灼烁,大概是家风与所处职位使然,他身上透着股凛然浩气,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此人品格端方,十分正派。
  若按相貌来讲,符居敬的确不是让她十分中意,见了真人那一刻,她心中自然难免有些失落。可转而,她又慢慢想通,毕竟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十全十美,关键是要看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与一场前途未卜的爱情相比,她更想要的是简单宁静的婚姻。
  她相信,她选择符居敬是正确的。
  爱情并非是她人生的全部,人生路那么长,她想要自己过得自在舒心一些。

  这般想来,她就慢慢恢复了平常心,在绣盖头的日子中等待着请期日期的来临。
  十二月初,镇南王班师回朝,百姓夹道相迎。一时间京城内万人空巷,热闹非常。
  与此同时,符家与林家已过完了五礼,迎亲日子定在来年三月。
  不得不说,林家这会总算松了口气。
  请期礼已经走完,两家的事几乎算是铁板钉钉了,而他们林家不出意外的话,到底不会出个如狼似虎的姑爷了。
  再者,镇南王已经回京,且不说这位王爷品性如何,单论从马夫一路直上云霄至一品王爷,其心性就是常人难比。他心头有数的很,这节骨眼上,想必断不会纵容亲子胡来。
  毕竟老御史还在那坐镇呢,纵然早些年因病隐退下来,可余威犹在,便是贵为王爷,也得客气着三分。
  镇南王府,父子见面,却无半分温情,反见剑拔弩张之势。
  “听说父王将儿子的信件一概丢了火堆里?”
  “的确,有何问题?边关战事频繁,我可没空去逐字逐句看那些个儿女情长之事。”
  晋滁立在他跟前,黑密的眼睫低垂,让人看不清眸里情绪。只是身侧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此刻内心并非那般平静。
  镇南王看他一眼,点头:“是出息了,还在我身边插了耳目。等回头我查查,剁碎他去。”
  晋滁忍了忍。片刻后,强压心底戾气,掀了眼皮半寸,竭力平静问:“与长平侯府结亲,对父王大有裨益。父王却对此漠不关心,可是对那长平侯府有何不满?”
  “我能有何不满?”镇南王诧异:“你想娶谁,是你自己的事,靠老子干什么。你想要,你自己争去,要么抢也成。你能弄来,我没意见。”
  “对了,不是说去宫里请旨了吗?可请下来了?”
  晋滁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攒起了煞气。
  镇南王恍然:“原来甥舅之情,也不过如此。”
  晋滁眉眼沉了沉,而后声音笃定道:“人,一定会是我的。就算如父王所说,争也好,抢也罢。”
  夭桃秾李的容貌上落上了乖戾,他扯唇一笑,颇有些不驯:“这里也提前跟您打声招呼,大概会招惹些人,只望届时莫惊着您便是。”
  镇南王挑眉:“你说那符家?”说着,就咬牙切齿道:“那符老御史昔年竟弹劾我拥兵自重,甚是可恶。你替我教训一下也成,别怕,尽管去招惹,弄死最好。”
  说着又慈爱的看他,颇为欣慰:“正好,要是能惹出祸事来,我还能趁机禀了圣上,废了你世子之位。一举两得,妙哉!当真是我的好儿子,深知为父之愿。”
  “您当我在乎不成?”
  镇南王惊奇的看他:“你现今这身份都摆不平这婚事,若连这层皮都没了,那你还能仰仗什么?前镇南王府世子爷?抑或……圣上跟前失了宠的外甥?”
  晋滁的脸色变了一瞬。
  镇南王起身,嫌他碍事,一把推开他,然后大摇大摆的朝外走。
  “去看看辰儿去,到底还是幼子可亲。”
  晋滁在原地缓了片刻后,叫来田喜。
  “去给我盯着点长平侯府上的动静。”
  他听说江太傅嫡幼女的生辰将至了。
  那江小姐与阿苑是十数年的手帕交,交情非比寻常。而且,那江小姐也是刚与人定了亲,年后出嫁。
  出阁前最后一个生辰日,想必十分重要罢。
  他有预感,那日,她一定会去的。
 
 
第19章 断不敢胡来的罢
  “去吧。婚后你江妹妹便要随她那夫婿去外地了,日后想要再见,还不知是何年何月。她定是也巴巴盼你过去聚一聚呢,若这会儿你要敢缺了她的生辰宴,小心她与你撕帕子断交。”
  陶氏说着就忍不住执帕子掩唇忍笑。
  说来这江家小姐倒是个妙人,这撕帕子断交的典故便打她那传的。道是什么君子之间绝交是割袍断义,那么她们女儿家绝交,便是撕帕子了。
  听陶氏最后一句说的生动,林苑脑中一瞬间就想起江采薇撕帕子的场景,亦觉忍俊不禁。
  她与采薇相识这十多年来,她光是亲眼目睹采薇撕帕子的场景,就目睹了十多回了。
  陶氏抬手给林苑抚了抚鬓发,含笑道:“正好娘也过去问问那江家太太,她家的雕工师傅是哪请的,听说那手艺可不一般。若可以的话,还想请那师傅给你精雕细刻两个女儿箱。”
  家里后院那两棵香樟树迟迟未砍,就是因为让她满意的手艺师傅难得。陪嫁的女儿箱是精细物,又喻义着新婚夫妇长相厮守,她自是想寻得最好的手艺师傅来做。
  林苑之前因怕婚前节外生枝,所以在去与不去之间摇摆不定。如今听得陶氏这般说来,就且将那些顾虑搁在一旁,点头应去。
  说来,她也的确是想去。
  亦如她娘所说,待采薇婚后去了外地,届时路途遥遥,车马不便,再见时候还不知是何年何月。
  这般想来,如何能不伤感,又如何忍心不去。
  至于她的那些顾虑……林苑垂眸暗道,想来有他父亲约束管教着,他断不敢胡来的罢。
  就算他能豁上脸面,在他们途中拦住马车,那又如何?她府上不还带着护院吗,左右都能脱开身去。
  况且这一月来也没见他有何特别动作,想来请圣旨受了挫后,圣上应与他说过什么,他大概也是死了心的。
  林苑思来想去,觉得去又何妨。
  腊月初十这日,林苑晨妆之后,由着春杏给她绾上双髻,缀上珠翠,再披上那杨妃色羽缎的斗篷,穿戴齐整后,就提步款款往陶氏院里去。
  不多时,长平侯府的马车就出了乌头门,车轮轱辘的缓缓驶向江太傅府上的方向。
  巷尾藏着的人见了,立刻打了精神,忙马不停蹄的赶回去报信。
  江家太太亲自将陶氏她们母女二人迎进了花厅。
  “老早就翘首以盼呢,唯恐她小姐妹爽约。”江太太朝花厅里疾奔而来的人那瞄过一眼,而后凑近陶氏耳边小声道:“每隔一炷香就得念叨一回,苑姐姐怎么还没来。我就光听她念叨了,耳朵都让她念出茧子来。”
  陶氏忍不住闷笑。
  “是她们小姐妹感情好。”
  “可不是。”
  这时江采薇已经近到林苑跟前,拉着她的手不放,颇有不满的瞪她一眼:“还当你不来了呢。”
  林苑轻柔道:“本没打算来。可我娘怕我闷,让我出来散散心。”
  江采薇顿时揎拳掳袖,作势要拧她嘴。
  林苑忙伸手捂腮,忍笑着连连躲过。
  江太太与陶氏瞧着,不免都失笑的摇摇头。
  “好啦,带你小姐妹去你院里玩罢。今个你们就只管好好热闹热闹。”
  江采薇遂挽着林苑的手,欢喜的拉着她就走。
  “我娘说了,今个由得我自个做主,在屋里头摆上一桌。”路上,江采薇悄悄的与林苑说道:“钰姐姐她们早就来了,就差你了。今个没长辈在场,咱们就不必行那雅坐做派,只管行令划拳,好喝好玩痛快热闹一番。”
  江采薇的院子离花厅不远不近,坐着暖轿,差不多得小一刻钟的功夫。
  暖轿入院后,江采薇就拉着林苑迫不及待的下了轿。下人见了忙连声问好,抬手利索的将门上厚实的软帘高高打起。
  屋内烧着地龙,刚一踏进,就觉一股温热扑面而来,暖和的人身心都舒适几分。
  早在进院子时,林苑就隐约听得屋里头传来的笑闹声,此刻待踏进了屋子一瞧,果不其然,满厅的玉动珠摇,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苑姐姐快来,就等你了。”
  不知何时,外头天色渐昏了下来。天空中乌云翻滚,寒风阵阵,似昭示着有一场暴雪要来。
  江府的园林坐落在离后宅稍远些的西南角。
  正值寒冬腊月,园林草木稀疏,景色萧条,除了早晚来这打扫的下人外,几乎无人踏足这里。
  此时,人烟稀少的园林这处,披着乌云豹氅衣的晋滁却倚在那假山石壁上,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了下天际。
  “可有大半个时辰了?”
  田喜琢磨了会,便小声应道:“差不多,应有半个时辰了。”
  压下眸光,晋滁往不远处扫过一眼。
  那里,一顶与江府如出一辙的暖轿悄然安放。旁边还候着几个神色略有不安的下人。
  “把许诺他们的事,再与他们强调一遍,定他们心。”
  抬手拢了下氅衣,他不动声色道:“她心思缜密,莫让她查到任何异样。”
  田喜一一记下。
  寒风越来越烈,此时半空开始飘着零星的雪花来。
  晋滁阖下眸来:“是时候了。接人去罢。”
  酒过三巡,林苑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今个大概是她运气背,行令划拳,十次中,她得输五回。
  林林总总加起来,她也喝过小半壶酒了。
  “哟,这回还是苑姐姐的场儿。”江采薇划拳赢过林苑,当即欢天喜地的吩咐人赶紧再烫酒,给那输家再斟一杯。
  林苑扶着酡红的腮晃了晃脑袋,考虑着要不要干脆装醉,直接趴桌上得了。
  恰在此时,有下人打外头进来,传话说林家太太有点事要与林三姑娘商量,想让林三姑娘这会过去一趟。
  林苑微怔后就恍然,大概是因雕工师傅的事吧。
  当即觉得这传话来的恰是时候,宛如救星般,可让她从此厢解脱出来。这再喝下去,她怕就要失态了。
  扶着案面,她摇摇晃晃的起了身,笑着告罪一声,迫不及待的就要走。
  江采薇殷殷嘱咐:“苑姐姐可记得早些回来啊。”
  林苑心道,这回她得估摸着,待她们宴席近散,再回来也不迟。
  端过婆子递来的醒酒汤喝过,她接过那杨妃色斗篷穿戴好,而后由春杏扶着出了屋。
  刚出了屋,一阵冷风扫来,冷的人一个哆嗦。
  赶忙拉过春杏一道上了暖轿。暖轿里生着火盆,厚实的轿帘一放,封闭的一方小空间倒也算暖意融融的。
  轿夫们抬了轿子就走。脚步匆匆,似有些急。
  “慢着点,急什么呢。”春杏见他们家姑娘东倒西歪的,忍不住朝外轻斥道。
  林苑揉着额头,道:“没事,是我头有些昏。你扶着我些。”
  春杏依言扶过。
  这时,林苑后知后觉的感到指尖有些湿漉,稍微一捻,是些水渍。
  “外头下雪了?”
  “可不是。”春杏将轿窗的软帘仔细又抻了抻,遮住外头透来的风:“天也阴沉沉的,瞧这架势,一会怕是要下大了。”
  林苑浅浅打了个呵欠,往春杏的肩上靠了过去,且闭了眼歇着。
  “到地记得提前唤我声。”
  “好的姑娘。”
 
 
第20章 对峙(一)
  仿佛那温暖如春的暖房,冷不丁哪处墙壁被凿出了一道口子,刹那间凛冽寒风就肆无忌惮的灌了进来。
  林苑打了个颤,迷糊的强睁了睁眼儿。
  周围视线昏暗,倒灌的寒风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恍恍惚惚的视线中,她好似见着,跟前隐约杵着个模糊高大的影子。
  一方狭窄的空间内,晋滁失神的将她打量。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乖怜的模样,软软的歪了身子在一旁,含着醉意,带着迷茫,微微歪斜着脑袋,朦朦胧胧的睁着惺忪睡眼儿看他。雾鬓云鬟,瑶环瑜珥,裹着杨妃色的宽大斗篷,那春睡捧心的软糯模样,宛若带露而开的香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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