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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by卿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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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滁闭眸立在原地,任那些画面在脑中一一掠过。
  再睁眼时,他最后环顾了眼这里,不再留恋,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假的,如何能成真。
  此时此刻,他终是明了,他要的,从不是这些虚假的情谊。
  田喜得了令,迅速招呼了人进了这宅子,拔了院中的那大片的花,又将屋里的家具一概搬了出来,砸烂后付之一炬。
  五日后,晋滁方再次踏入这偏僻的厢房内。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没有直接就与她行鱼水之欢,而是坐在床沿上,伸手抚上她微凉的面,掌腹在她面颊上反复游移。
  “你怨也好,恨也罢,孤是不会放你走的。”
  林苑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在他暗沉的眸光中,纤细的手指错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缠。
  “可是要我安心跟了你?”
  轻轻柔柔的嗓音,轻缓,柔和,软到了人的心底。
  晋滁眯了眼盯视她,犀利的目光反复在她面上逡巡,似要看透她的内心,看清她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林苑这会却将他的手从她的脸颊上移开,而后松了开手。
  双手撑了床褥,她缓慢坐起了身,看向他微沉下来的面容。
  “你需要我如何安心跟了你?”
  晋滁收回了手放回身侧,而后不动声色的看她。
  林苑随手将鬓发掠于耳后,弯了唇,轻笑了声。
  “可是要我安心在你后宅之内,不再想着出逃?”
  “可是要我对你不再心怀芥蒂,试着去接受你?”
  “可是要我最好还能变成过去美好的阿苑,一心一意的待着你?”
  “可还是要我此生不再有旁的念想,死心塌地跟着你过日子?”
  话语毕,周围气氛出现短暂的沉寂。
  晋滁突然嗤笑了声:“你能做到?”
  “我能做到。”
  晋滁倏地盯视她,眸光似骇似厉,凶戾的宛若噬人。
  “你当我哄骗你?”林苑看他一眼,而后伸手抓过他的手,再次与他十指相缠。
  “我会试着去做到。但是……”她顿了瞬,道:“我亦有条件。”
  晋滁沉眸:“什么条件。”
  林苑缓声:“日后,别再碰我。”
 
 
第63章 做回阿苑
  室内陡然寂了下来, 唯余那愈发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他猛地收回手,面罩寒霜。
  “你非要这般不遗余力的惹怒孤?”
  林苑收回了手,交握搭在衾被上。
  “惹怒你于我又有何好处?我是觉得, 你我二人, 可以各取所需。”
  晋滁沉了眼,反手掐了她下巴, 逼近她问:“各取所需?还真当做了交易来做了。你知孤要什么?”
  林苑抬眸径直对上他凝着寒霜的眉眼, 音色放柔:“你不是要从前的阿苑回来?我可以给你。”
  晋滁当即讽笑:“可那日不是你说,她回不来了。”
  林苑却倏地沉默下来,只神色难辨的看着他。
  晋滁脸色骤然一变,转而盯着她咬牙怒笑:“你敢套孤的话?”
  下巴处的力道让她发痛,她忍着默不作声, 只是面上流露些许痛苦之色。
  他狠掐了她下巴一下后, 撂开手去,而后怒而起身。
  林苑倏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咬牙道。
  “你想要的, 我给你。我试着变回从前的阿苑,让你如愿。”
  晋滁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几欲冷笑。
  他觉得他或许应打造一面镜子立她面前, 让她好生看看她此刻违心的模样。
  “我亦知道, 你真正想要的并非是我这身子,所以我仅提的那要求其实于你而言, 并非有多大损失。”
  晋滁本欲狠拽了衣袖离开,听了她这话却猛地顿了脚。
  他低眸看她半会,突然就俯下身来。
  “就这般的想成全孤?”他嘴边噙着笑,看向她的目光却是笑冷冷的,“也不是不成。可也得让孤瞧瞧, 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冷笑说完这句,他抽了袖子,径直来到桌前撩袍坐下。
  “来,就从今个开始吧,告诉孤,接下来你要如何……让孤如愿。”
  林苑的手搭在床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整个人似有呆怔,闻言却好半会没有反应。
  做回从前的阿苑……其实,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做。
  她心知肚明,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而他,应也是清楚的罢。
  林苑收回了手,缓慢下地。
  她不去管他应下的目的是什么,她只是想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彻底弄清楚他心底的执念。
  她现在几乎回忆不起来,在昔年那短暂的一年相恋时间里,她究竟做过些什么,让他迟迟难忘。
  在她看来,那段恋情只有细水长流的温馨,没有爱的惊心动魄,生死难忘,如何就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她想弄清楚。
  更想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彻底散了他的执念。
  在这种念头的驱动下,她逼自己强撑了精神,朝他方向缓步而来。
  晋滁看着她朝他走来,缓步迟疑,强撑笑意,好似无形中被人强行拉扯着,驱使着她不得不朝他奔赴。
  链条拖在地面的声音十分突兀,好像在嘲笑他们,如今的两人到了这般境地,又如何能回到当初的亲密无间。
  即便和好,又岂能如初?
  想那时候的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是数不尽的欢喜,离别时候都依依不舍,数着日子盼着下回再见。
  可如今彼此近在咫尺,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沟堑,中间冰冷的河水滔滔涌着的是冷淡,是疏离,是怨愤,是恨怒。
  林苑想极力忽略那链条擦地声,可那些伤害已形成,她闻声就忍不住的绷了身子,唇角刚聚起的笑意就落了层僵来。
  晋滁的手指动了动,却终是忍住握拳抵在腿上。
  林苑近前给他斟茶,他看她面上快要维持不住的假笑,忍不住眸底生怒,几欲开口要终止这荒唐可笑的交易。
  看她如今这副违心模样,还不如被她怒声斥骂来的痛快。
  “曾经的阿苑,是嬉笑怒骂皆随心的。这副假面模样,阿苑是不会对我做的。”
  林苑就收了面上笑意,清瘦的面庞不再带有情绪。
  她拉了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我以为,我从前随时都是对着你笑的。”
  晋滁握了杯在唇边,停了几瞬,掀眸看她:“你大概忘了,昔日怒睁着双眸与我吵架的情形。”
  林苑看向他。
  他咽了口茶,而后半阖了眉眼:“振振有词,分毫不让。那满面生愠的模样,我至今不忘。”
  林苑随口问了句:“可是觉得面目可憎?”
  晋滁的目光在她面上落了几瞬,而后低眸啜茶。
  在她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听他低沉着声道了句,“不是。”
  林苑微怔后转了目光,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吃着。
  晋滁看着她眉眼沉静喝茶的模样,好似时光倒流,又回到了昔日茶室相处的温馨时光。那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快,总是还没看得够她,就已经到了离别时间。可如今想想那时的温情,饶是短暂,却也是如今遥不可及的奢望。
  阿苑两字止于口齿之中,最终与那温茶一并咽下喉咙。
  他将手里的茶杯搁在桌面,看她问:“你可还记得第一回 是因何而与我吵?”
  林苑没急着回答,因为在她遥远的记忆里,几次吵架大概都是因为他后院的那点事。
  “大概……”她最终给出了旁的答案:“是因为你出去惹是生非了吧。”
  晋滁看了她会,而后却直接撸起了袖子,将小臂展露在她面前。
  “可还记得吗?当时你凶了我大半个时辰。”
  紧实有力的小臂上有明显的一道刀疤。疤痕泛白,已然有些岁月,从那三寸见长的突兀痕迹来看,不难还原当初的触目惊心来。
  记忆的闸门似在悄悄打开,恍惚间面前好似浮现了多年的一幕。
  那次与他在茶室相会时,她就隐约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喝茶的时候手臂略显僵硬,见她看来,竟欲盖弥彰的换左手来端茶碗。
  这就是极有问题了。
  她趁他不备,眼疾手快的捞住了他的右手,撸开他的袖子就查看究竟。而后就见到了那小臂上缠着的染血棉布。
  她遂怒气冲冲的严加逼问。在得知是与人打架弄的伤口时,她没忍住当场就对他发了火。

  “你气红了眼,说我不想要命了,打架还上了刀子。还说大夏天的受了伤,一个不慎化脓感染的话,那就等着去地府找阎王打去罢。”
  他伸手轻抚着臂上疤痕,面上带着回忆:“然后你边给我重新抹药包扎,边犹不解恨的骂那伤我之人,还扬言定要他好看。当时我还笑言,你那细胳膊腿儿,还不够人家两下踹的。为此,还被你又是好一阵凶。”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见你生怒的模样。面上生愠,眼圈微红,振振有词的说的我哑口无言来。”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她的面上。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温柔之外的模样。薄面染怒,星眸圆睁,因他看她没移开眼来,她误以为他心不在焉,还恼怒的揪了他几下耳朵。那时候的他心旌荡漾,只觉得耳根子都似灼烫起来。
  曾经的她会因心疼他而生怒,如今的她对他却只余满腹怨恨。
  他从她面上收回目光,也同样收回了手臂。垂下的袖子遮了那道陈旧的伤疤,却遮不掉二人曾经的过往。
  他重新端过茶碗轻晃着,在荡漾涟漪的清湛茶水中,思绪渐渐飘远,仿佛又飘向那茶香四溢的午后。
  “后来偶然一次我才发现,自打那日之后,你再也没有参加过安瑞郡王家的任何宴会。一次也没有。”
  无论大小宴会,无论她长辈到与否,她一概皆不到场。对外是宣称病了,可只有他知,只有他知究竟是因何缘故。
  当时他无意得知此事时,似呆了般的怔在原地,真魂都似飘到了半空,不知是何种感觉。
  她爱他所爱之人,憎他所恶之人,厌那伤他之人。
  纵他有千般不是,纵世人都道他是无药可救,可她这,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对他的偏爱。
  指腹抚着杯沿,他眸光晦暗。
  那次大概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的,世间独一无二的,偏爱。此后她的偏爱越多,他陷的就越深,直至再也无能抽离其中。
  他突然看她:“那五年里,你为何依旧不与安瑞郡王家往来?”
  林苑回过神来:“婚前往来就不频繁,婚后也没有来往的必要。”
  室内短暂的沉寂后,他搁了茶碗,慢声道了句:“今夜太晚了,就不多说了。若是你还未套完话,不妨待下次再听我细讲。”
  林苑绞了双手搭在桌面上,垂眸抿唇不语。
  晋滁抬手将她鬓边垂落的发别在耳后,倾过身凑近她嗓音低醇:“从前的事你大概忘干净了,可我没忘,时常的在脑中回转,在梦里反复。”
  “你当我不想腻了你,忘了你?”
  “不,我比你更想。”
  “你要么想办法让孤忘了你,要么就想办法做回从前的阿苑。”嘴唇轻触着她柔软的耳垂,他阖眸沉声:“你要能做到,孤将甚是感激。”
  凤阳公主这日又约太子在府上小聚。
  “瞧着太子最近有些清减了。可是公事繁忙?”
  晋滁持着茶盖轻刮着茶沫:“新朝百废待兴,公务是繁多了些。”
  凤阳公主就劝道:“公事是忙不完的,殿下千万要保重贵体方是。”
  说着又似想起什么,忙招呼身边人将她房里的香檀木匣子拿来。
  “刚想起来我这有个进补的方子,都是多少朝代年年传下来的不传药方,当年在宫里头偶然间从老御医那得了几张,补身效果还是不错的。殿下可以用着试试看。”
  晋滁就含笑谢过。
  姑侄两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直到那下人双手捧着香檀木匆匆过来。
  凤阳公主笑着拿过,打开来,拿过那几张方子就顺势递了过去:“这些方子啊,可是不传之秘……咦,怎么这张方子也在这。”
  晋滁本并不多在意这些方子,可听得凤阳公主啼笑皆非的话,就往她手上单独捏着的方子上扫了眼。
  凤阳公主遂笑着解释:“这张方子竟夹杂在里头了,也是我给忘了。殿下是用不着的,这是调理妇人身子的,效果可比那些御医开的方子好上许多。我这徐娘半老的年纪,还能再怀上,也是多亏了依了这方子调养。”
  晋滁的眸光就往那方子上定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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