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by卿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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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踏桥难免激起一些他不愿意回忆的画面。
凤冠霞帔, 红衣素手,花轿里的她清艳绝伦, 却生生的灼痛了他的目。
那一日, 她往北走,他往南去。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过。
翟车里的人安稳的坐那。
这一回,她上的是他的花轿。
那些激痛人的过往, 皆过去了。
队伍至镇南王府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各色烟花从弥漫了半个京城的上空,炫彩夺目。
晋滁让人拿弓箭来, 弯弓搭箭,一箭射天,一箭射地,最后一箭射车辕。
周围叫好声一片。
三箭过后,他翻身下马, 几步至那翟车前,强压着心中激荡伸手拉开了帷幔。
翟车内的她安静端坐着,锦盖周围的红璎珞垂落,轻拂在那描金绣凤的大红嫁衣上。饶是见不到她锦盖下的面容,可他亦可以想象的到,此时此刻的她定是清艳动人,姣美无双。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温暖醉人。
他知道,这是独属于她的气息,从此之后,将归他独有。
想至此,他不由暖了眸光。
此时不少达官显贵已聚集于此,见太子将人从翟车里抱下,就纷纷过来贺太子大喜。
晋滁满面春风的颔首应下。
招来那田喜再三嘱咐招待好宾客后,就抱着人,阔步往府上而去。
“各位大人,请这边来。”
今日的田喜也穿着的甚是喜庆,至那些宾客跟前笑呵呵道。
对着太子跟前伺候的奴才,饶是达官显贵也不敢太托大,面上都显出恰到好处的和善来。
田喜引着众人去了待客大殿,里头奴仆穿梭其中,宴客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
田喜热情招呼着他们落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观察着可有遗漏之处。
今个他主子爷的好日子,断不能有任何差错,他可得打起万分精神来。
晋滁抱着人径直入了后殿。
他所在的主殿已被装饰的一派喜庆。
雕花窗皆贴满了喜字,殿内点了红罩灯,挂了红幔。屋里案上点了龙凤双烛,喜床上铺满了桂圆莲子枣子花生,上面还坐着两个乖乖巧巧的坐床童子。
林苑被他抱到了床沿上坐下。
锦盖下垂落的红璎珞微微晃动,透过其中的间隙,停在她身前那双绣金边的双头舄就落入了她的眸中。
他立在她身前许久。她能感受的到,那细密的目光几乎密不透风的落在她的身上,反复的打量。
“拿喜秤来。”
他低醇的声音落入她耳中,气息似带了些不稳。
有婆子躬身端着托盘过来。
托盘上,放置着一杆金秤,其上雕刻着吉祥如意的图案。
晋滁拿过喜秤的一端,掌心紧了瞬后,秉着呼吸朝着锦盖的方向挑去。
红色的锦盖缓缓被揭起,那被遮住的容貌就完全显露了出来。
眉若远黛,唇若点朱,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美的好似画中仙,又缥缈的好似雾中人。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似失了神,又似丢了魂。
“殿下,该结发了。”
怕误了良时,喜娘小声的提醒说。
晋滁这方回过神来。
他颔首应下,几步来自床前,在她旁边坐下。
林苑仿佛无知无感,始终半垂着眼帘端坐着,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清艳的面上也是冷淡的模样,不见丝毫的喜色。
她这模样落入他眼里,如何不让他满腔的欢喜浇了凉?他虽已料到了她的万般不愿,可如今亲眼见了她这冷淡模样,还是给他了强烈的冲击。
眸光落了下来,他微沉了目,却始终未将质问的话吐出口。今日毕竟是他们喜日,他不愿闹出不愉快来。
喜娘隐约察觉氛围不对,上前给他们结发时候,愈发小心翼翼。
从两人头上各取一缕发,她熟稔的编成喜辫,嘴上说着喜庆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大概是这话里的美好寓意戳中了他隐秘的期盼,他忍不住又朝她面上看去,眸光带了些暖意。
“赏。”
喜娘欢天喜地的跪谢。
晋滁那放置了两人结发的香囊,问那喜娘:“这要放置在何处?”
喜娘遂道:“放何处的都有,像有放置房梁处的,有放置柜中的,还有找庙宇放着的,这都随主人家意愿,只要仔细放着莫丢便成。”
晋滁颔首示意知道了。
“伺候你们主子梳洗,吃换妆汤果吧。”
语罢,他起了身,就离开了房间。
跪送太子离开后,房里人忙伺候林苑梳洗,上换妆汤果。
刚开始,她们还轮番上前对着那良娣娘娘说着喜庆话,可待几番过后,她们就闭了嘴不自讨没趣了。
因为那生的一副好样貌的良娣娘娘,却活似个木头美人一般,坐那不言不语,任她们说的口干舌燥也没什么反应。既然如此,那她们又何必讨这个没趣呢。
晋滁去了前殿敬了三巡酒。
众人见太子满面含笑,难得显露和煦模样,不免纷纷暗道,瞧来太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便是有那借着酒劲起哄两句的,他也不以为忤,甚至还能出言几句顽笑话。殿内气氛愈发热闹了起来。
伴随着殿里的恭送声,晋滁走出了殿。
过了不大会,田喜小步匆匆的跟着出了殿。
晋滁立在庭院里,让夜风散散周身的酒气。
田喜恭谨的立在旁边。早在殿中时,他就发现了他主子爷心情似有不虞,虽面上一派笑意,可那眉目间的郁色却挥之不去。
“昔日在查抄符家时,你见没见过这个?”
不知过了多久,田喜冷不丁听得他主子发问。
他顺势看过去,便见太子手里握了个红色香囊,等打开后,就见着了里头隐约露出的红绳结的发来。
田喜反应了会,就明白了这是何物。
“倒是没瞧见。”
当日查抄时,若无特意嘱咐,谁会去特意注意这个?香囊倒是见到些,可里头不是针头线脑,就是些干花药草,似乎也没见着这结发。
“今夜过后,你亲自再带人过去找找。”晋滁将香囊重新收好系上,沉声道:“找不到就去庙里问问。若找到了……就拆开来,烧了。”
“是。”
晋滁重新回到后殿时,在殿外立了会,看那窗户门上的大红喜字,也看殿内透出的喜庆烛光。
低声令人端了合卺酒来,他以目示意旁人退下,而后亲自拿过那两盏酒,举步进了房间里。
里头的喜娘婆子等人识趣的全部退了出来,还将房门仔细带上。
案上的龙凤双烛燃的正浓,映照着周围的大红帷幔,愈发艳的旖旎。
“阿苑,我今个很高兴。”
喜床上的人已经躺下,背对着他的方向而卧,闻言并未应声,似已睡下了。
他知,她应是尚未睡的。
若说不在意她的冷漠是假的,可只要她能安心陪在他身边,其他的倒可以忽略了。
他未急着端酒过去,却是先将两杯酒且搁在桌上,转而去了一旁的高案上,掀起了一红烛灯上的纱罩。
“从前与你交好时,我便时常在想,阿苑来日嫁我时,身披凤冠霞帔将会是何等倾国倾城模样。有时候梦里头,还在幻想。”
他将手里纱罩慢慢放下,拿过另外一旁雕刻螭首的香炉过来,搁在掌心缓缓摩挲。
“后来我倒是见到了。盛装下的阿苑,确是美若天仙,只可惜,那样的嫁衣,不是为我而披,那般的妆容,不是为我而画。”
摩挲的动作一顿,而后他松开那香炉,缓慢放下,揭开了炉盖。
“不过今日,我总算得偿所愿。”
说完这句,他半阖了眼皮,手上动作不再迟疑,拿过蜡烛点燃了炉内熏香。
袅袅香气沿着镂空的炉盖缓缓腾起,逐渐氤氲在室内。
晋滁抬手松了松领口,而后抬步至桌前,拿过那两杯酒,脚步沉稳的走向偌大的喜床。
“今日你我喜日,需要喝完这杯合卺酒。”
坐在床沿上,他看着她缓声道。
似知她不会予他反应,他随手将两杯酒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后,就俯身去扶她起身。
床上的人和衣而卧,着了身红色的绸衣,襟扣系在最上,可那细薄的绸料又如何掩的住她那柔软玲珑的身子?
他掌心握了她的肩扶起,那贴合在身上绸衣就勾勒出她那娇软的身形来。铺散下来的乌发半数搭在他的手臂,顺滑,柔软,馨香,半数搭在她身前的红衣,愈发衬的她眉目如画,有种别样的清媚。
晋滁正心猿意马之时,却见她睁了眸,清冽的眸光径直与他的目光相接。
他怔了下后,回了神。
目光在她面上打量几回。他总觉得这回见她,她好似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说不上那些不同,看似更沉默了,却又让他觉得她似有其他旁的情绪。
定了定神,他扶起她坐着后,试探的将她往自己怀里靠了下。见她未反对,又伸臂揽了她腰身,半圈住她在怀里。
“今个可是累着了?瞧你似不大有精神,始终不言不语的。”
伸手抓过案几上的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了她的唇边。
“合卺酒,喝了,也且润润喉。”
林苑未顺势喝下,却是仰脸抬眸看他,片刻后,突然绽唇笑了下。
“催情香,用的可好?”
她今日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令他脸色微变。
第72章 做不得正人君子
“毕竟是洞房花烛夜……”
“还是莫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林苑直接打断他牵强的解释, 寸寸收敛的唇边的笑:“既然殿下做不到,还不如当初不应我。”
晋滁自知理亏,无从辩解。
面色微凝的将手里的酒杯重新放回案几, 他沉默的紧揽着她, 眼皮微动后垂下遮了眸底情绪,神色凝重中带了些平静, 似已做好了接下来承受她愤怒发作的准备。
林苑却没有发作。没有愤怒发泄, 也没有歇斯底里。
她只闭眸缓了缓翻涌上来的药性,而后伸手从袖中拿出了那叠放整齐的一纸合约。
“为了哄骗我一微不足道的妇人,殿下不惜动用太子宝印,着实费心了。其实,若是殿下想要我这身子, 大可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直接弄些让人痴傻的药来,让我变呆变傻, 随你摆布, 岂不更好。”
晋滁听不得这般的话,闻言忍不住皱了眉,辩解的话在喉咙滚动几番, 想要出口却最终败在她似嘲似讽的神色中。
“何必否认, 你对我自始至终都是强占的念头。至于我的意愿,从未在你考虑范围之内。”
熏香的气息愈浓, 无所不入的缠绕在红帐之中,逼得人眸光泛了氤氲,面色染了酡红。
林苑气息略喘的说完,然后就当着他的面用力撕了那纸合约。撕的稀碎,而后颤手一扬, 那纷纷扬扬的纸屑就落了他满脸满身。
“日后殿下还要从我这索取什么,直接来取便是,还是莫再弄这些手段了……我不过一小妇人,着实承受不起太子殿下这般的厚待。”
晋滁没有躲闪,任由那纸屑冲他兜头扬来。
他看着她无声的悲愤,看她笑的嘲讽与苍凉,有几个瞬间近乎想要开口应了她的所求,如了她的愿,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你可知,我待你是最有耐心不过,同样也是最易丧失忍耐的。”
抱住她无力瘫软下来的身子,感受着那柔软馨香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臂弯,他忍不住将人揽的更紧。
“我承认,是我出尔反尔,无耻的做了回小人。”
他抱着她将她放倒于床榻间,掌腹抚了抚她酡红微热的面颊后,就半起了身拿过案几上的酒盏,又随手挥落金钩上拢着的床帐。
大红的床帐飘荡荡的落下,晃荡的轻纱隐约映着床榻里影影绰绰的人影。
晋滁握着酒盏低眸看她,嗓音喑哑道:“可是对着你,我实在做不得正人君子。”
从林苑的角度,看他深邃的面上落了红帐外投来的灯光,半明半暗,犹如半佛半魔。
他沉下的黑眸中翻卷着掠夺的意味,无疑让她看明白了,她始终被他扼住在掌中,没有所谓的选择,也没有半步的退路。
她的人生被人完全辖制,他不会予她丝毫选择的余地。
从前,她还会有些奢念。
从今天开始,她不会了。
晋滁的目光一直未离她的面。他看她眸里有莫名的情绪,等他想要仔细分辨,她已收回了眼,在枕边缓缓偏过了脸。她如羽般的浓密眼睫垂落下,在面颊上打下安静的阴影。
她就那般柔软无害的展现在他面前,不挣扎不反抗,仿佛认了命,放弃了所有挣扎,收了尖锐的细牙利爪,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不知她此刻内心的想法,可他知道她是不情愿的,内心应依旧还是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