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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by卿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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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下去准备安胎药。”他沉声吩咐。
  王太医依言退下。
  晋滁几步来到床前,几番压抑隐忍后,终是伸手撩开了床帐。
  林苑慢了半拍转过脸来,微红着眼,咬牙看向他。
  两人目光交汇,针锋相对,却皆是不甘。
  “你就这般狠心,连带你骨肉都舍得弃?”
  听着他冷怒的话,林苑何尝不知她的所作所为激怒了他,可她不惧他的怒火,只忿阴差阳错为何没让她如愿。
  “我狠心?”她的话尖锐起来,颤手指着他:“我要生他下来,才是对他真正的狠心!”
  不被期待而生的孩子,生下来才是真正的可悲。
  她压根无法想象,若孩子真的生下来,她要以何种的心态去面对。他大概是将孩子当做了拴住她的工具,可她不能眼睁睁的视孩子为工具。一旦生下来,那就是有七情六欲的人,面对视其为工具的生父,面对不期望其到来的生母,还有外界种种非议的声音,他来到这个世上该何其可悲。
  那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又是何其残忍的决定。
  她可悲,孩子更可悲。
  想到这,她内心焦灼痛苦,忍不住伸手就朝腹部抓去。
  晋滁猛攥住了她的手腕,下颌绷的死紧。
  “阿苑,你若再敢伤他半分,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林苑看他眸里明灭不定的寒光,扯扯唇出口问:“这回你又想拿谁来威胁我?”
  撕掉两人温情的表象,剩下的仅有赤裸的针锋相对。
  面对她话里软中带硬的讽刺,晋滁面不改色,直直盯着她道:“我知你心狠,不过要真铁了心不想生的话,那就狠硬到底,那样我也拿你没有半分法子,也只能由了你去。”
  说到这,他松开了她手腕,起身,居高临下的睨她,出口的话宛如冰渣:“否则,我让你心甘情愿的生下他。不过我倒想看看,你的心是否就冷硬如铁。”
  语罢,阔步朝外而去,大喝:“来人,端安胎药喂她喝!”
 
 
第79章 或许是她的命
  晋滁出了殿后, 直接喝令亲兵整队,而后持剑上马,带了一队人马浩荡的出府而去。
  殿外整兵的声音毫不掩饰, 能够清楚的传进殿里, 传进林苑的耳中。
  林苑没有出去质问他要做什么,只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窗外方向, 看他驾马出府, 带着凛然肃杀的一队亲卫彻底消散在视线中。
  他想干什么,他要什么?
  “良娣娘娘,该吃药了。”
  林苑恍若未闻,两目依旧盯着窗外方向。
  田喜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婆子忙过去将窗屉给阖上。
  合紧的窗户将窗外的景色隔断, 也让室内的光线暗了下来。田喜端了药上前, 又讨好的提了句:“良娣娘娘,咱先将药喝了吧。”
  林苑没有反应, 脑中一个劲的窜着他离去前的肃杀模样。而后又反复摇头, 不信他此行是去杀人。
  任他如何肆意妄为,也总归不会是去杀她满门罢。
  可饶是这般想,她还是无意识的紧攥了被角, 手指捏的发白。
  田喜见她不肯吃, 只得将药碗递给婆子,让她喂。
  那婆子舀了勺药, 往她口中送去,奈何榻上之人双唇紧闭,牙齿紧咬,压根一滴药也喂不进去。
  试过几次后,依旧喂不进分毫, 反倒让那药汁由着她唇角留下,弄的软枕与被褥一片狼藉。
  还要再喂,却冷不丁被她用力挥手,那药碗就哐啷落地,四分五裂。
  田喜愁的皱了眉,如今这情形,她不肯吃,也听不得人劝,而他们也不好硬喂,就算再熬碗过来也是一样的结果。只好等他们主子爷回来再说。
  榻上直挺挺躺着的人,好似无知无感般,可田喜瞅过攥的发白的指骨,还有那几乎不可查的颤栗,只觉她模样,犹似那死囚里的人犯,挣扎着口气就差等最后的判决了。
  唉。田喜无声叹口气。
  太子爷被戳了肺管子,这口气焉能咽的下去。
  这回带了人马出去,只怕是要给她个不小的教训,彻底绝了她那些作妖的念想,让她日后不敢再轻举妄动。
  晋滁出去了一个时辰,林苑就直躺了一个时辰。
  待听得外头此起彼伏的马嘶声,林苑从昏沉中猛睁开了眼,直直朝房门的方向看去。
  门帘一掀,晋滁握着剑柄阔步进来,鬓侧有几滴没来及擦掉的血迹,衬的他俊秾的面愈发妖冶,也狠毒。
  见榻上之人强撑起身死死盯着他鬓侧,他这会好似察觉到什么,伸手一抹,低眸望了眼,不冷不热道:“杀了几个不开眼的。”
  林苑身形一晃,瞬间好似被人抽走了力气,虚脱的仰倒下来。
  他双眸一紧,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可待见了地上那被摔裂的药碗后,就骤然停了步。
  “这就受不住了?”他盯着她似讽似怒:“前头自残自伤、拼命塞草药的劲哪里去了?”
  说着他抬掌拍击三下,喝声:“带进来!林苑,你睁大眼睛看好了,若是真狠得下心,孤无话可说。”
  击掌声过后,外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零碎,仓皇,又似有被堵住的细细哭声。
  门帘被人从外头揭过,首先进来是两个人高马大的亲卫,他们立在门口两侧,面无表情的拉着外头的人进来。
  而外头的十数个或大或小的孩子则在人的拉扯推搡中,惊怕的进了屋,惶惶瑟瑟,每个孩子嘴里被强塞了布团堵住,眼里滚着泪,惶恐不已。
  这般的情形惊住了房内一干人。
  田喜倒抽口气,迅速往榻上的方向看了眼,而后惊疑不定的垂了头去。
  林苑脑袋翁了声,这些或大或小的孩子,容貌皆是她熟悉的,都是她林家的孩子,是她的亲侄儿亲侄女儿。
  这时一个十岁大小的女孩被人推搡在最前头,林苑蓦然睁大了眼,饶是她从未见过,可那与她相像五分的容貌,还有这对应的年纪,让她轻易猜测到她的身份。那是她大姐家的独女,芳姐儿!
  这时孩子里素与林苑亲近的炎哥儿瞧见了她,顿时泪刷刷往下淌,哭着就要上前:“唔唔……”
  他想喊姑母,可口里的布团堵着他,只能含糊不清的发出两个音节,然而那声音里的恐惧与害怕却再清晰不过的传达过来。
  亲卫上前拎过炎哥儿,阻止他近前。
  林苑猛地用力撑起身,切齿发恨盯着晋滁,失血的唇颤着,大口喘着气。
  晋滁视若无睹,反而当着她的面直接抽出腰间的利剑,抬手抚过那泛着寒光的刀刃。
  “把哭的最厉害的那小子拎过来。”
  一阵拉扯力从胳膊上传来,炎哥儿当即察觉那个恐怖的男人说的是他,当即蹬腿挣扎不肯前行。
  却被人两下就拎到了晋滁跟前。
  “晋滁!!”
  晋滁骤得掀眸看她,黑眸似深渊似寒霜。
  “林苑,可见到了忤逆孤的结果?就且问你,这种后果,你可能承受的住?”
  说着,他将反射着朔光的寒剑搭在了炎哥儿细嫩的脖子上,目光却是直直望向林苑,一字一句道:“你若伤我儿一分,我便断杀你林家一儿祭天。你若敢让我儿没命,我定用你林家这些小儿心头血,浇灌我儿坟头,祭奠他在天之灵!”
  他丧心病狂的话让林苑肝胆俱裂。
  晋滁说完之后,竟握了剑柄逼近寸许,与此同时响起的是炎哥儿的尖叫声。
  林苑也尖叫了起来,几乎连滚带爬的下了床,若不是旁边田喜搀扶的及时,就要重重摔下床。
  “住手!你住手!!”她魂飞魄散的趔趄奔来,泪流满面也不自知,慌着手脚就要去抓那锋利的剑:“别杀……别杀他……”
  他将利剑转了个方向移开,却是又抬步朝其余的孩子中走去,那泛着血丝的刀刃看的那些孩子哇哇大哭,吓得纷纷朝后缩着身体。
  林苑正手忙脚乱的检查炎哥儿脖上的伤口,余光不经意瞥见他提剑肃杀而去的身影,脑袋轰然一炸,行动快于意识的朝他扑去。
  “你杀了我吧……”
  颤栗苍凉的哭泣声传入耳中,晋滁暂停了步,沉眸朝死死抱着他双腿瘫软于地的人看去,音色阴骘:“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说着就要抽腿。
  听出他声音里的寒意,林苑愈发死死抱紧他的腿,哀声哭道:“伯岐我错了,我错了……你放了他们,我好好护着孩子……生下来。”
  至此,他终于得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
  面色松缓,他将剑重新放了回去,而后俯身亲自扶她起来。
  “阿苑,我并非那心狠的,可若要剜我逆鳞,那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手软半分。你应知的,我绝非吓唬你,若今日你执意不松口的话,我绝不会收刀。”
  林苑含泪点头。
  晋滁看了看她,而后将她带到了桌前坐下。
  挥手让人将那些孩子手上绑的绳子解开,缓了声道:“你们都过来,抱抱你们姑母,日后能不能留下性命,全看你们姑母如何抉择。”
  音色虽偏冷,却不见之前的肃杀恐怖,那些孩子这方能压着惊惧,抽泣着战战兢兢的靠过来。
  “姑……母。”
  不知哪个先抖着声唤了,声如蚊蚋。
  林苑心头大恸,伸手颤着揽过近前的几个孩子,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有姑母在。”
  说着不怕,自己却泣不成声。
  又有几声唤她,她用力点头应下,蓦的想起炎哥儿,又忙将他拨拉近前,急急去查看他的伤口。
  脖子上细细的口子渗着血,恍若她千疮百孔的心脏,被人用细线狠辣的再次勒了一道。
  田喜这时及时将伤药递了进来。
  林苑给炎哥儿擦了泪,而后挑了些药膏,仔细给他擦着伤口。
  晋滁始终未置一词,只是在旁看着她,看她微哽着安抚孩子,看她轻柔的给她侄儿涂着药膏,思绪有些缥缈恍惚。
  待遣人将那些孩子送走,他将她抱到了榻上。
  两人无声对坐一会后,林苑颤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晋滁未躲也未怒,直接受过她这一记。
  她的力气打在他脸上不疼,可隐隐作痛的是他胸口。
  他以为接下来她会怒斥会怒骂,会发泄一通,可她没有。打过他之后,她似被抽空了力气般瘫软靠在床头,双目无焦距的看着。
  他亦没有出声,任由她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眸重新聚起了焦距,不轻不重的落在他的脸上。
  “如果你的目的是将我牢牢禁锢在你身边,彻底扼杀我离去之心,那么你的目的达成了。”
  林苑垂落了眸望着衾被上绣的戏水鸳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我不会再与你对抗了。此后,我会安分守己的做你的良娣。”
  这番话她说的毫无生气,听在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可她话里那些承诺给他带来的满足感,足矣让他摒弃了心头的不适。
  “你此言可是真心?”
  “一诺千金,我从不虚言。”
  晋滁眉宇舒展,之前眸光里的咄咄逼人之色早已消弭于无形。他伸手去握她蜷缩在身侧的手,将她冰凉的双手合掌握着,同时眼尾挑起看她。
  林苑没有反抗,任由他握着,目光缓缓瞥向别处,却是麻木木的。
  “阿苑,我知你心中有怨,我也不会强求你立刻就想通。”他摩挲着她的手,嗓音低醇道:“待你产下麟儿,你便会知,往后的日子方是最重要的。”
  林苑很想开口质问,难道她生了孩子,横亘在他们之间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可她终是没有将质问吐出口,因为时至今日,她已经很明确的知道,他要的不是她的质疑,而是她的顺从。
  他强逼她留下,强逼她爱他,强势的打散她的意志来成全他的圆满。
  晋滁往房门处看了眼,正在房门口焦急徘徊的田喜见了,赶忙对他打了个口型,圣上。
  晋滁面色微沉,转瞬又将情绪压下。
  “今日你也累着了,且先歇着,待明个有时间我再与你说。”
  扶了她躺下,他挥手招来婆子,低声嘱咐几句,而后起身下榻大步往屋外走去。
  田喜忙禀道:“圣上刚遣了人来传了口信,要您即刻入宫见驾。”
  晋滁自知是何事,抬手整了整冠,面不改色的往外走去:“备车。”
  御花园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随着微风习习,空气里弥漫着阵阵花香。
  “原定的六月初选,在你这可还作数?”
  圣上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招手让晋滁近前,慢声问他。
  晋滁本以为今日进宫少不得一阵劈头盖脸的怒斥,没成想他父皇却是与他逛了大半个时辰的御花园,此刻开口竟还是问选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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