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修的是无情道——by神仙宝贝派大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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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是年幼的太叔婪最常见的颜色。
鼻尖似乎又充斥起了那股血腥气,耳朵里也好似再次回荡起了女人的哭泣与尖叫,有那么一瞬,太叔婪的眼瞳全然变成了血红。
宁娇娇集中注意时能看见空气中的灵气的变换,而就在刚才,她虽未逼迫自己集中精力,却发现空气中骤然出现了一团淡淡的黑色,她下意识集中所有力气,将其捉住,看着那团黑气消散后,竟有一丝落在了太叔婪的身上。
宁娇娇茫然道:“……大师兄?”
早在刚才太叔婪就注意到了宁娇娇的动作,他心下微动,大致猜到方才自己起心魔时,就是面前这个新来的师妹帮了自己。
宁娇娇分明对修仙一无所知,连如何运转灵力也不知道,可青云子却轻易让她闭关,虽是古怪,却也必然有其原因。
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况,依照太叔婪的心性必然是要弄个清楚,再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能引得他‘婪’的东西。
可现在,他不想了。
宁娇娇的存在就很好。
从她在喜宴上那句平淡无波的‘那便当我休了你’,到后来毫不迟疑地决绝离开,甚至是问心城中,清明又坦诚地拒绝了‘太叔兰’的相赠——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太叔婪展现另外一个世界。
从小历经人性之恶,第一次,太叔婪见到这么多的美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最后,那个女人还是后悔了。”
“可惜为时已晚。”
感受到自己手腕忽然有东西摩擦,太叔婪低头看去,原来是衣袖被人攥紧。
他抬眸,恰对上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面全是对他的担忧。
干净,澄澈,不加掩饰的担忧。
于是太叔婪再次笑了起来,轻快又慵懒,好似方才的愁绪从不存在似的。
“是不是被吓到了?”他说,“但我们娇娇就做得很好,所以娇娇不用担心,你还有我们护着,断没有人再敢对你下手。”
他语气轻柔,像是做出了什么承诺,眼中墨色都透着一股狠戾。
宁娇娇觉得太叔婪情绪不太对,她有心想要安慰,却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半晌,憋出了一句:“师兄放心,娇娇以后对待那些丑东西,一定不会手软,定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脆生生的,满是小姑娘才有的朝气与决心。
太叔婪失笑,眼中浊色淡去,再次揉了把宁娇娇的脑袋,将一枚储物戒扔进了宁娇娇的怀中,转身离去。
“不用送啦,快去修炼,到时候宗门大比,还指望你给我们破云峰争光呢!”
来时太叔婪脚步轻快,走时亦然。
天色已晚,云雾缭绕着山脉,远处的风景都看不清了,一派混沌中,仍在太叔婪鼻尖徘徊的花香倒是显得格外清晰。
并不算浓郁,清新又活泼,依稀有些像是栀子花的奶味儿,但又比之更多了一份柔美的芳华。
太叔婪静静地站在竹林中停留了片刻,总是反应迅速的脑子硬是转了一圈,才想起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常花。
凡间最常见,又最不起眼的花朵。
原来小师妹喜欢常花么?
太叔婪想,自己擅长制毒炼药,等她出关,自己到时可以为她备上一份礼来。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将太叔婪身上仅存的花香吹散了,簌簌的竹叶拍打着晚风,为本该炎热的夏夜添上了一份清凉。
星辰远远地缀在天上,太叔婪看了一会儿,嗤笑了声,收回目光。
他想,倘若自己母亲当年有宁娇娇一半——不,只要有她二三分的坚定,是不是也能换一种结局。
或许,也能留得一条命在?
如果那样的话,“太叔婪”也不会是现在的太叔婪了。
他会变成一个比现在蠢些,但很幸福很幸福的小傻子。
也许,亦能得幸,保留一二分的天真。
太叔婪垂眸,不愿再多想了,大步离开了竹林。
……
……
九重天上·
北海那里传来了帝姬北芙神魂入凡历练之事,离渊心中没有起半点波澜,反而觉得这样很好。
北芙这些年确实疲惫,之前或许也有了些许心魔在,若能借此偷得几许清闲,到也不错。
如今天缘大阵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九重天上的事务大都交由鴏常处置,至于其他,离渊也都一一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了鴏常。
确保万无一失。
即便自己不在了,九重天上也不会出分毫差错。
他执龙吟在手,孤自与那天缘大阵中泄出的魔气相抗,即便嘴角有鲜血溢出,亦没有松开手中龙吟剑半分。
那天缘大阵中似有魔物在桀桀怪笑,偶尔还有咆哮声传来,携着上古魔物的威压,直直冲着离渊而去!
离渊神色不变,直到那黑气即将冲到他面前时,才倏地出手,九重天上的仙人只听一声龙吟,便惊骇在原地,全然动弹不得。
这就是血脉与修为带来的压制,无法抵抗。
鴏常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他明白离渊是抱着怎样的打算而来的,见那空中的身影忽明忽暗,总是干净的白衣也已被鲜血浸染,鴏常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要不是怕弄巧成拙,他恨不得冲上去与离渊同战。
最后一道黑影消散,鴏常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刚想迎上前,却发现离渊仍悬在空中。
他在干什么?
……
离渊眼神有片刻的放空。
就在刚才,他斩杀了最后那道魔气,并耗尽灵力填补战法。
而后,情魂与他融合了。
……不止是融合。
所有的,被他遗忘的记忆都纷至沓来。
为什么喜欢白衣,为什么会对凡间有那样的偏爱,为什么会对虞央格外纵容,为什么认为自己不是第一次下凡,为什么他不喜欢花卉草木,而情魂却偏偏爱极——
因为一个人啊。
“我的名字?唔,他们喜欢叫我瑺宁。”那人说,“不过我还有一个名字,待日后相熟了,我再告诉你。”
那时的离渊浅笑,眉目间尽是温润:“仙子该不会是在捉弄小仙吧?”
“自然不会。”她说,“我许下的承诺从来不会忘记。”
“所以仙子也不会轻易离开,对吗?”
“当然。”那仙子终于笑了一下,像是玩笑,“你若是厌烦我了,我便立刻离开。”
一袭白色衣裙,像是最高不可攀的雪色,浑身都缭绕着仙气。
她容貌极美,美得超乎了所有凡人笔下的画中仙,尤其是一双眼睛,偶尔离渊会觉得里面翻涌着巨浪,细看之下却又是那么平静无波,每当她对着离渊牵起嘴角,便是天地间再也没有的澄澈干净。
那时的离渊也曾窃喜,旁人都无法轻易看见她,
“对了,‘瑺宁’这个名字我不常用,但也是有很好很好的寓意的。”
“‘瑺宁瑺宁,千秋日月,万古长宁’——离渊,这就是我的道。”
……
杂乱的回忆如同翻涌上涨着的海水,毫不在意地上涌,肆无忌惮地想要将人吞噬。
“离渊!”
他听见下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却无暇顾及。
因为离渊终是想起了那件事。
当年在饮下了执妄散后,离渊的生活一切如常,什么都没发生。
他一直以为是当年的执妄散出了错,抑或能够凭借一枚果子就让人消去执妄根本是个不存在的传说。
直到现在。
离渊想起一切。
饮下执妄散后,他没有忘记得到帝君之位的野心,没有忘记刻骨铭心的仇恨,没有忘记自以为最难忘的被母亲抛弃的屈辱不甘……
他只是忘了一个人。
四周寂静,鴏常也没有继续发声,他在下方仰着头,视线里总是端坐于高台上的人浑身鲜血,浮在空中,竟是难得有几分狼狈。
莫名的,鴏常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就在这时,离渊忽而抬头望向了虚空中的一处。
他的眼瞳仍是那么黑,只是总覆盖在其上的冰雪却开始碎裂,浮冰裂开,只余下茫然。
就像是冬日里空中的雪花,不知飘往何处,不知哪里才是归途。
高高在上的帝君确实怪过他的小花仙。
为何她不听自己解释,为何不肯多留一步,为何偏偏那么无情。
他也曾想,难道那些曾经的笑,曾经的脸红,曾经有过的心跳,曾经许下的诺言,都是虚假的空话么?
并非如此。
离渊喉咙中溢出了一丝轻笑,手却开始颤抖,几乎快要握不住那龙吟剑。
恍惚中,他眼底似乎能浮现出那年冬天的一片雪色,夜色拂过人间烟火,空中细雪散漫疏淡地下落,一个穿着粉裙的小姑娘脸上覆盖着面具,即便修为不高,也定要跳出来,用一鞭子,为那人间女子辟出了一条生路。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间。
眼前似有什么一晃而过,紧接着离渊便看见,穿着粉裙的小姑娘一手举着糖葫芦,跌跌撞撞地进了他的圈套。
她似乎有些紧张,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她说:“我叫宁娇娇。”
……
你看。
从头至尾,她都已践诺。
而我未曾。
第36章 他叫仲献玉 情爱动辄如山海,只因山有……
离渊沉默了太久。
底下的鴏常愈发觉得不妙, 即便是方才对待上古魔物,也没见白衣帝君如此怔忪,几乎称得上是失魂落魄。
“离渊!”
听见自己的名字, 怔忪的白衣帝君终于回过神,他向下看了一眼, 半垂着眼,细长的睫羽遮住了眸中深色,慢慢地落在了天缘台上。
隔着阵法壁垒, 鴏常敏锐地发现对方情绪不对,好像精气神都没有, 不像是九重天的帝君,反倒像是幽冥府中飘荡的孤魂。
顾不得许多,鴏常赶忙上前,他仰头看向了离渊,心中一突。
白衣帝君在鴏常心中, 从来都是强大果决的,是所向披靡的,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不能的。
除去那一日的炼丹房内,鴏常还从未见过这样脆弱到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碎的离渊。
不是帝君, 只是离渊。
“帝君大人。”鴏常觉得喉咙好似被人堵住, 他急得不行, 偏偏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 强迫自己脸上挂着笑意,试图仍表现得如同往日一样不着调。
“看来天缘大阵此次是否已经修复完成, 再也无恙了,您不如早去休息?”
“尚未完全修补。”
简短的一句话后,便再也没有了回应。
天缘大阵的金光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烁着, 就像是被封印起上古魔兽仍未离开,正在暗中伺机而动,只要稍有差池,便要冲出牢笼,将他们一击毙命。
至于离渊,他站在天缘大阵的边缘,与鴏常只见有隔着一道壁垒,侧脸面色苍白,藏在衣袖下的手仍在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壁垒对面的鴏常甚至以为他会落泪。
于是开口时,愈发小心翼翼。
“没修补完也没关系,当年那么难的处境我们不也应付过来了?这次想想办法一定——”
“没有办法了。”
离渊努力想要牵起唇角,却再也没能成功。
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开怀的事情了。
见鴏常还在看他,皱着眉,似乎心中仍有很多话想说,离渊微微笑了,他摊开手,掌中赫然是几片枯败的常花花瓣,边缘甚至已经开始发黑。
鴏常惊愕,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半垂下眼,再也没开口。
近段时间,离渊从未提及过那个小花仙,弄得原本人心惶惶的九重天再次安稳下来,皆以为这个小花仙在帝君心中无足轻重。
只有鴏常知道,绝非如此。
若不是放在心上珍之重之,又怎会在失去后,连提都不敢随意提及。
有些伤口会随着时间愈合,有些伤口却因太深,每一次触碰,都能把原本的疤痕撕裂,鲜血淋漓。
可旁人不提及,离渊本人却偏要提。
“那一次,是我错了。”离渊开口,嗓音极淡,辨不出喜怒,“所以她死了。”
他终于又扬起唇角,真切地笑了起来。
离渊转头看向了鴏常,眉眼弯弯,好似撕裂自己最惨痛的伤口,让最脆弱的地方变得鲜血淋漓,就能给他带来欢愉。
仅存的、微不足道的欢愉。
漆黑的瞳仁仍是雾蒙蒙的一片,其中的情谊真假轻浓鴏常不敢去看,亦不敢分辨。
他见过太多的痴情人,却从未想到九重天上冷心冷清的帝君竟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