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by百酒狂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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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穆染心中也清楚,后宫的女人,唯有如此才能生存下去。
若是一丁点手段都没有,那下场便同她的母亲一样,就连死都无人问津。
穆染因此厌极了这深宫。
她分明……曾经是有机会离开的。
那乔云露见她不再说话,眼神中似乎有冷凝之色,心下不由愈发紧张。
她未料到长公主这样直接,一点儿面也不给她。
她原是想借着长公主的光,好叫陛下能注意她些。
毕竟整个京都之中,人人皆知陛下同长公主姐弟情谊甚笃。
李静涵处既有李太妃多方帮衬,那旁人为何不能从长公主出着手?
乔云露先前颇费了些心思打听到了长公主的喜好,在听得长公主同陛下同样喜好饮茶后,她脑中立时想到的便是今天这法子。
那临安银针确实非凡品,并不易得,她赠予殿下,陛下便总会有机会饮到。
这便是长线。
而短线……
她在同殿下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很明显能感觉到上首的陛下落在此处的目光。
才刚她还心中高兴自己用对了法子,可如今却因长公主一句话臊得不知如何接话好。
正想着,忽听得陛下低沉的声音响起。
“朕近日正说叫人去寻临安银针来,不想竟有这样巧的事。”
这声音离得极近,乔云露一转头才发现,对方竟不知何时已经从上首下来,走到长公主身侧站定。
“方才听得说,乔家人子已将临安银针赠予皇姐?”祯明帝看着因他到来而起身的穆染,“不知皇姐可愿割爱?”
他似乎完全没听见穆染对乔云露说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只是温和着眉眼,看着对方。
穆染微微侧头,忽地撞进他的双目。
那温和目光的深处,隐隐有晦涩的情绪闪现。
“我尚未应下,陛下问乔姑娘要便是。”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不显露一丝情绪。
祯明帝闻言也不纠缠,直接转了头,看向在跟前站着的乔云露。
“不知乔家人子可愿将那银针转赠于朕?”
乔云露一顿,意识到年轻的帝王是在同她说话后,登时面上烧了起来,低低着声音柔柔道:“若是陛下要,妾自然、自然愿意。”
“既如此,朕便多谢了。”低沉的声音如玉石轻击,令人不由地沉醉。
乔云露一时间有些晕,颊边愈发烧红,半晌后方回过神说了句:“妾告退。”
接着步子有些虚浮地往自己坐处走去。
心中喜悦的她并未发现这旁边的贵女此时眼神皆落在了她身上,瞧见陛下同她交谈,众人不由地暗恨。
一个李静涵不够,眼下又来个乔云露。
这还尚未殿选便如此,若真个入了宫,只怕在座的没一个好相与。
就在众人的心思都放在乔云露身上时,站在穆染身边的祯明帝却转回身子,再次往上首走去。
同穆染错身的瞬间,他稍稍侧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除了朕,皇姐不能收旁人任何东西。”
意料之中的话,穆染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微微垂眸,在对方离开后,再次坐了回去。
看着下首诸位贵女颊边的薄红,穆染眼中嘲意闪动。
真应该让这些人瞧瞧。
她们倾慕的,风光霁月的陛下,内里究竟是个怎样的疯子。
第二十六章 抓心挠肝,难以入眠。……
寒食宴后, 殿选的日子还未定下来,宫内便有另一件事传遍了。
“百纳翁主许给了太官令薛缙?”看着眼前的燕秀,李静涵似有些不敢相信, “果真?”
“奴婢不敢浑说。”燕秀忙道,“昨日陛下连夜下的旨, 替百纳翁主同薛大人赐婚,且因着薛大人职位低, 陛下还特意将光禄寺少卿这个空缺叫他补上去, 还叫太史局择定吉日, 以定婚期。”
“可……薛缙不是同长公主曾有过婚约吗?”
便是婚约未成,这薛缙也同百纳翁主扯不上关系。
那小翁主来大魏显然是为了入宫的, 眼下竟这样许了朝臣,她未必就会闹?
将心中疑惑问出, 李静涵便又听得燕秀回道:“说出来只怕姑娘不信, 这同薛大人的婚事,听得说还是百纳翁主自个儿去紫宸殿求的。这中间究竟如何谁也不知, 只是小翁主前脚从紫宸殿出来, 陛下便立时下了旨。”
那百纳翁主原是李静涵殿选路上最强劲的一个对上。
盖因对方由百纳而来, 占了先机,不必同她们这些人一样,还要等着殿选后册封。
且照着先时的例子,百纳送来的翁主册封最低也是九嫔中的位份, 可殿选的家人子至高也不过正七品小仪,若单论位份, 李静涵便首先输了对方一筹。
原本她还在为此忧虑,未料到不过一夜之间,那个她视之为对手的人竟直接出局了。
臣妻和宫妃, 到底还是有着巨大差异的。
至少对方再也不会是自己的威胁。
思及此,李静涵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开来。
不论陛下究竟是何打算,总归于她是有利的。
姑母李太妃在前边替她铺路,她自问今届家人子中,还未有一人是能入眼的。
只要小翁主不在,凭借着她同陛下之间的情谊,自然能将旁人都比下去。
此时,长公主明安殿内,褚师黛坐在红杉木嵌云英石背板的罗汉床上,双眉微蹙,看着对面的人。
“殿下,我……”她想说什么,却又似有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穆染身子稍稍往后靠,背靠在了身后的凭几上。
“本宫记得你不是磨蹭的人,怎的今日竟这样不爽快起来?”
褚师黛平日自然不是这样,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可今日情况不同。
先前她尚不知晓那薛缙曾是长公主未婚夫婿时,还能毫无保留地同对方说自己心悦薛缙,可如今在已经知晓此事的情况下,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尤其是她同薛缙的婚约。
这明安殿也是她自己要来的,原本来之前她想了许多如何开口的话,只是当来了见到长公主的瞬间,原本要说的便全堵在了喉间,叫她根本不知怎样说。
“其实你不说本宫也知道。”穆染徐徐道,“赐婚之事,本宫今日一早便听说了。”
小翁主一滞:“殿下,我……对不起。”
她看着对方,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穆染却摆摆手。
“为何同本宫道歉?你心悦薛大人,如今又得陛下赐婚,是高兴的事。”
“可,薛大人毕竟曾是你的……”
“他曾同本宫有婚约不假,可最终未成,且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若非那日太妃提及,本宫自己都记不起了,你实在无需放在心中,更不用觉着对不住本宫。”
小翁主因着她一番话,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对不住对方,可另一方面看着对方这副清冷的模样。
尤其是在说那番话时,眼中神色淡淡,没有一丝起伏,让她不由地脱口问了句。
“殿下,您不难过吗?”
难过?
穆染指尖微顿。
为何难过?
她看着对方,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问。
褚师黛细细看着对方,似乎想从对方的面上瞧出什么来,可最终她只是有些挫败地收回视线。
因为她发现,长公主的面上确实没有任何波动。
她似乎全然不为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婿要另娶他人而觉得难过,那双幽深如冷月寒星的双眸中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小翁主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为了对方。
因为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这个如今皇城中唯一的长公主,似乎并不似旁人所想的那般令人歆羡。
对方或许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从她的眼神褚师黛却能看出,她的心中一片贫瘠。
因为感受不到,所以不伤心。
旁人能轻而易举拥有的悲欢喜乐,对她来说却是极少能感受到。
也许这世上,本就没有过多的事物值得对方停驻。
褚师黛的双眸又看了看对方虚无的眼神。
所以才会什么都不在乎。
“殿下。”她忽地开口,“有人向你求过什么吗?”
对方忽然的转变话题叫穆染一怔,接着顺着对方的话想了想。
似乎是……有过的。
这么多年来,那个人不止一次地在她跟前同她说过。
“皇姐,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孤?”
“一回,哪怕只有一回,只要你能认真看孤一眼也好。”
对方落水那年,她几乎是日夜陪着照顾,那时的少年高烧不退,双颊烧得绯红,可攥着她手的指尖却死死握着,丝毫不愿放开,迷糊之中口中还喃喃念着。
“求你了,看看我,只看着我……”
“求你。”
那时的穆染坐在床边,看着整个已经思绪迷蒙的对方,垂着眸一言不发。
最终她也没应下。
因为她根本不知对方究竟说的是何意。
穆宴总爱说她眼里看不见任何人。
可她也不是眼盲,怎会瞧不见人?
因而只当对方每回的请求是他无故犯疯罢了。
回神后,穆染看着对面的小翁主道:“大约是有的罢,只是本宫也记不清了。”
这么些年,也只有穆宴一人在她跟前那样过,可这些事又怎能叫外人知晓?
小翁主却也不是蠢人,见对方如此,心中便明白几分。
只怕她是不想说罢了。
心中不由地叹了一句。
似长公主这样的性子,若求的只是身外之物,金银财帛便也罢了,可要想在她身上求得什么,只怕难极。
这样想着,小翁主面上竟不自觉地显露出来,恰好被穆染瞧见。
“怎么,后悔了?”她道,“眼下赐婚旨意尚未彻底传开,你若不想嫁了,倒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对方面上的愁绪让穆染误以为她是后悔向陛下请旨。
小翁主听了便忙摇头。
“当然不是。”
可她又不能说自己为何如此,只得将话往另一边说。
“薛大人很好,能嫁他,比入后宫要好上万分。殿下莫怪我多言,尚在百纳时,我便知道,深宫之中极少有善类,父王那些女人们,为了能得父皇一点儿垂怜,人人用尽手段。母妃这么些年来小心谨慎,就怕有一点儿错处,被旁人捏着治下去。若非我生来便是要到大魏联姻,那些庶女们只怕没一个好开交,这翁主之位也不定什么时便没了。”
小翁主原本还是为着将话题引开,谁知说着说着竟真情实感起来,也顾不得眼前的人是大魏长公主,竟将心中的话都说与对方听。
“在百纳尚且如此,只怕来了大魏更不知如何了。殿下想来比我清楚,眼下陛下虽后宫无人,可那些个待选的家人子们,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若先前尚未遇着薛大人便也罢了,横竖不过是命,我也认了。可见了他后,我便觉得,这世上总是有值得期待的事去做的。”
“这便是你冒着风险去请旨的原因?”
小翁主点头。
她自然知晓,自己先前入大魏是要成为天子宫嫔的,虽则以前也有先例,百纳的翁主做了臣妻,可她去紫宸殿前自己心中也在打鼓。
先例是先例,若今上不允,她便是断了自己后路。
好在陛下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打算。
“我去了紫宸殿后,起先陛下是不怎么愿意见我的,也不怎么同我说话,直到我说了自己来意后,他才忽地放下手中朱笔,幽深的眼睛瞧了我好半晌。”
褚师黛现在还记得昨夜紫宸殿的情景。
那时她稽首行大礼,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后,便不再开口。
整个紫宸殿内静得吓人,就连原本陛下行笔之间衣料婆娑的细微之声都已经停下,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褚师黛再听不见旁的声音。
殿内的氛围凝滞且压抑。
她虽以手抵额垂首于地,可这样的姿势愈发叫人心中紧绷。
因为她看不见周遭情况。
似乎要印照着她心中的想法,整个殿内的烛火竟也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听见上首的人笑了一声。
“呵。”
短促而低沉,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何意。
“地上凉,翁主起来回话。”上首的祯明帝说了句,便有人低声应了,接着匆匆行至褚师黛身。
“翁主起身吧。”那人伸手将褚师黛扶起,却因着规矩,并未触及她多少,只是力道堪堪够让她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