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by百酒狂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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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陵乃先帝陵寝。
掌心中攥紧的指尖一顿,接着慢慢放松下来。
不可否认,穆宴虽然从来得不到穆染的回应,但对于这个过去这么些年几乎朝夕相处的皇姐,他了解极深,因此知道对方最在意的是什么。
单单这样一句话,便让原本还心生动摇的穆染安静下来。
即便身体再抵触,可穆染都不得不承认,对方这话对她的诱惑太大,足以让她强压下心中一切的犹豫。
她的耳边不自觉地响起母亲曾说过的话。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从这里出去,册封高位……”
穆染甚至不在意为什么穆宴会这样准确地抓住她最想要的东西,她只知道,她要实现母亲的心愿。
那是母亲的心愿,也是她的执念。
莹白柔软的指尖,连带着她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最终完全放松下来。
仿佛失去所有力气。
“皇姐,想好了吗?”这时候,环住她的穆宴再次低声开口,甚至带着询问,“你想用什么,同朕交换?”
交换身世真相,和追封她母亲的旨意。
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穆染似乎不愿再开口,她知道对方想听的是什么,可她……无法说出来。
整个殿内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在一片死寂中,穆染感觉到原本环在她腰间的手开始一点点抽离。
“看来皇姐还没想好用什么交换,既如此……”
穆宴说着,缓缓将对方推离,接着放开对方的指尖站起身。
那原本被他放在腿上的帛书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地,可他却丝毫没有去捡起来的打算。
这道帛书在不在他手中,区别都不大。
“夜深了,皇姐早些休息,朕明日还要召见宗正卿议事,先回紫宸殿。”
语毕,他竟真的作势要走。
穆染见状,原本有些乱的脑子霎时清醒过来。
她听见对方刚才所说的。
宗正卿一职,掌皇九族、六亲之属。
穆宴为何要召见对方,不言而喻。
“等等!”穆染来不及再多想,猛地伸手拉住对方衣袂。
“皇姐还有话说?”穆宴脚下步子顿住,却没回头。
穆染微微抬头,透过殿外印照进来的烛光看着对方的背影。
“我有东西……”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冷,却隐隐带着微颤,“和陛下交换。”
穆宴终于回过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架子床上的人。
“那皇姐打算用什么换呢?”
穆染狠狠闭眼,攥着对方衣袂的指尖用力得几乎泛出青白,沉沉喘息几下,最终从喉间艰难而压抑地吐出几个字。
“我自己……”
第六章 她最终,走上了条不归路。……
穆染是独自一人从寝殿中醒来的。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可当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秋香色的轻容纱床幔后,关于昨夜的一切记忆才慢慢回笼。
短暂怔愕后,她转过头,看向架子床的另一边。
那里是昨夜穆宴躺着的地方,此时早已空空如也。
锦被下的另一边早已被凌冽的冷空气占据,指尖所及之处,全是一片冰凉,毫无人气,仿佛除了穆染自己,再没别人来过。
将指尖收回时,穆染余光恰好瞥见压在她枕头下的一角。
这不知何时被放在她枕下的帛书,是一切唯一的见证。
莹白的指尖缓缓收紧,她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对方的声音。
“皇姐什么时候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朕身边?”
穆宴说这话时,几乎将穆染整个人都抱在怀中,两人之间严丝合缝,没有距离。
他似乎在问穆染,可却丝毫不执着于对方的答案。
事实上,那时的穆染并没有开口回复。
她不说话,穆宴也不勉强。
对方就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一般,什么都没做,双手环在她的腰间,静静地过了一夜。
而这一夜,穆染睡得并不安稳。
身边的人仿佛不知疲倦,在夜色渐浓之时也清醒无比。每每穆染身子有一丁点动静,那环在她腰间上的双手都会忽地收紧,让她没有任何逃避空间。
最终,在困意彻底席卷之时,穆染听到一句沉沉的低问。
“那云花绫的锦被,皇姐为何不带来?”
“殿下?”千月的声音在寝殿外响起,听着并不很清楚,“您可起身了?”
穆染再次看了眼那帛书。
“进来。”她说着,将帛书再次塞回自己枕下。
殿外进了一瞬儿,接着推门声响起,厚重的寝殿门被推开,手中抱着锦被的千月走了进来。
“殿下。”她停在架子床前,“可要现在梳洗?”
穆染原是准备点头的,可当视线落在对方手中抱着东西后,双眉微微蹙起。
“本宫不是说了,这东西留在安阳殿不必带来了?”
原来千月手中抱着的,正是昨日迁宫时穆染特意交代不必带来的云花绫锦被。
“这是、这是陛下早早叫人特意送来的。”千月忙解释,“陛下听得说殿下您未将这锦被带走,怕您夜里睡不惯,这才派了人从安阳殿送来,还特意叮嘱,要尽快呈给您。”
穆染闻言,眉眼微敛。
“……放着吧。”
今时今日,她没得选。
穆宴专程叫了人将这云花绫的锦被送来,其用意不言而喻。
他要穆染同先前一样,夜夜盖着这锦被入睡。
……因为这是半年前那夜他叫人送来的。
目的就是要穆染时时刻刻记得那夜。
“起身,更衣。”眼见千月将那床被子小心翼翼放好,穆染从架子床上起身,接着走到靠窗棂的妆奁台前。
她坐下后,千月对着殿外叫了声来人,原本就没关紧的殿门便又被推开,接着四五个小宫娥鱼贯而入,手中各自捧着洗漱所用一应器具,最后面的则小心端着长公主今日要更换的衣物。
这些都是六尚局挑了来的小宫娥,负责长公主起居饮食。
只是这些外调来的宫娥,在这边伺候也近不得身,亲身伺候一事,素来是千月经手。
今日也不例外。
替洗漱穿着好后的穆染仔细将云鬓挽好,千月轻声问了句。
“殿下,今日用哪套头面?”
穆染合着眼,闻言只说了句随意。
千月见状便稍稍往前一步,打开云杉木桃花心妆奁,正要伸手时,却听得寝殿外匆匆脚步声响起。
“殿下。”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个扎着双环髻的小宫娥在匆匆入内,正要开口时,却被千月喝住。
“你且站着!”千月看着那人,“殿下眼下正在梳洗,你便这样直愣愣闯入,这宫中的规矩都白学了不成?!”
那小宫娥见状方意识到自己行为出格,心中一慌。
“殿、殿下,奴婢并非有意,奴婢只是……”
“无碍。”未待那宫娥说完话,穆染便道,“本宫听你方才步子急切,想来有事禀报,你且说便是。”
那小宫娥听后小心地偷瞧了前方一眼。
长公主坐在妆奁台前,双目微盍,唇边轻抿,莹白细腻的面容如琼脂,双眉不是时下女子崇尚的柳眉,反而尾端微微上扬,带着些不一样的气势。眼下对方并未睁眼,就连方才说的那句话,也是闭目所言。
可小宫娥知道,自家殿下拥有一对摄人心魄的双眸。
不看时还好,若被那双眸子直视,那眼中的深邃而悠远仿佛无星无月的星空,黑暗沉沉。
却又让人不自觉地想让那双眼中染上星辉。
“殿下问你话!”忽然的呵斥声将小宫娥的心绪拉了回来,“你走什么神?”
那小宫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神游天外去了。
忙福身告罪,接着才将自己匆匆而来的目的说出。
“殿下,才刚御前来了人陛下口谕,宣您至紫宸殿一同用早膳。”
这话说完,原本寝殿内候着的旁的宫娥方明白为何对方这样急切。
陛下口谕,自然不得怠慢。
千月更是心下庆幸,幸而眼下自家殿下已经几近梳妆完毕,只差鬓上头面了,否则只怕要耽搁时辰。
思及此,她正打算再问殿下今日选哪套妆面,便忽地听对方唤了她一句。
“殿下,奴婢在。”她忙应声。
“取那套银鎏金满地娇荷簪来。”
长公主声音清淡,不带多余情绪,就连双目都同先前一样,微微合着,并未睁开。
千月闻言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
“奴婢这便去!”
言毕便匆匆离去。
不多时便又回来,手中却多了个精巧华贵的锦盒。
“千月留下,旁人都退下,本宫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在千月将那锦盒打开时,穆染缓缓开口。
那原本候在四周的宫娥们闻言便轻声低低应诺,连同匆匆而来的那宫娥,一并散了出去,同方才进来时一样,没发出丝毫响动。
很快,寝殿内唯余下穆染同千月二人。
“千月,你入宫多久了?”
在对方替自己细细簪发时,穆染忽地开口问了句。
“回殿下,奴婢十岁采选入宫,原是分到尚功局,只是学艺不精,大考时没能通过,幸而尚宫局言司簿仁爱,见奴婢年幼,不忍奴婢被调去别处做粗活,便要了奴婢去。奴婢在尚宫局跟着言司簿学了几年,之后便被分至您身边了。”
其实千月的来历穆染是知晓的,她问不过是因着旁的原因。
“本宫记得,再过几个月,你便满二十六了?”
千月应了声。
“旁的宫娥至二十五便会陆续放出宫,可你在本宫身边多留了一年,你想过出去吗?”
似是未料到她会忽然这样问,千月手下动作一顿,接着忙道:“殿下,奴婢从未想过离开殿下身边!”
穆染这会儿终于睁开眼。
她微微侧头,幽深的双目看向对方。
在对方急切而紧张的神色中,她看出了对方心中真实的想法。
“你不必瞒着本宫,前些日子本宫听得你同旁人说,家中早已替你订好亲事,只等你出宫归家,便能完婚。你真的……不想出宫吗?”
她说这话时,声音轻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千月心中紧张,攥着发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好半天后,方有些犹豫地开口。
“殿下,奴婢,奴婢……”
她似乎想说什么,可始终没能说出,面色也越来越紧张。
“本宫知道了。”半晌后,穆染再次开口,“你也确实已经过了婚龄,若非是在本宫身边,此时只怕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说着莹白的掌心稍稍比了比个大小。
“采选是去岁陛下登基时的事,如今那些六尚局新入宫的小宫娥也在慢慢学着,等到天气稍暖,便也要大考了,到时你也差不多可以离宫了。”
今上继位后,还未大赦天下,照着旧历,应是在新入宫的小宫娥大考结束后,方会进行第一次大赦。
穆染的意思很清楚,那时候她会替千月请旨,放她离宫。
千月自然也明白,因而整个人有些惊愕,回过神来后忙谢恩。
“起来。”穆染看着俯身的对方,“本宫有一事问你。”
千月忙问是何事。
“你先前在尚宫局,言司簿掌宫人名册,你应当也有所接触。……本宫问你,这明安殿,往年都是哪些人前来洒扫?”
千月先前在尚宫局时,确实跟着言司簿学,也接触过宫人名册,可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她从穆染刚被带回来时就跟在身边了,许多记忆都不甚清楚,眼下听得对方忽然一问,很是想了一会儿,才稍稍有些模糊记忆。
“回殿下,奴婢尚在尚宫局时,曾听言司簿提过,这来明安殿洒扫的宫人并没什么特殊,不过每隔个几日便会从尚寝局派了人来。”千月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奴婢有个同乡姐妹,如今便在尚寝局。”
“……得空了替本宫叫她来,本宫有话要问。”
虽不知自家殿下要问什么,但千月还是应下。
接着她又等了等,却没能再等到对方说别的,便知对方不欲多言,故而也不再作声,只是静静地将手中最后一根并头鸾鸟簪轻轻插.入对方乌黑的云鬓内,又细细瞧了瞧没哪里出差错后,方轻声开口。
“殿下,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