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by百酒狂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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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疼痛犹如摧心折骨一般,让他一呼一吸之间都仿佛钝刀割肉一般,痛苦至极。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下方的人,整个人面容都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眼中更是有血色一点点弥漫开来。
穆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仿佛立时三刻便要窒息一般。
可下方的人却仿佛没看见他这痛苦的模样,只是微微抬着头,冷月寒星一般的双眸凝视着他,接着竟又问了句。
“穆宴,我等你回答我。”
她就像是狠辣无情的刽子手,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给穆宴,唯一开口说的话,便是要他来回答自己究竟何时死。
于穆宴而言,答应对方这个要求,便是在割骨削肉。他早已将穆染视为自己身体的另一部分,眼下要彻底和对方断了联系,便是要拿走他半条命。
人失了半条命又哪里能活?
可穆染却完全不在意这些。
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让穆宴回答她的问题。
“穆宴……”
“……朕可以!”
最终,在穆染又一次开口时,穆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朕,答应你!”
他说,只要穆染真的决定离开,他就能做到,这辈子两人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从此之后……
“朕是大魏天子,而你,是朕的皇姐,琼英长公主。朕会为你亲自择婿,聘一个大魏同你最为相配的驸马。你若有了孩子,儿子便封亲王,女儿便封公主,生生世世,世袭罔替,绝不更改!”
穆宴说这话时,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骇人。
他双目充血,眼底是疯狂的神情,下颚绷成一条直线,喉结之处狠狠滑动,一句话说完时,口中吐出沉重的喘息,小臂之处在轻微颤抖着,显然在努力隐忍。
他其实不愿意。
一点也不愿意。
可他还是答应了穆染。
答应了和她从此互不相干。
他说会替对方找一个最好的驸马,会厚待她的孩子。
“只要这是皇姐你的心愿。”穆宴狠狠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变得坚定,“朕都答应你。”
“谁让朕……骗了你呢。”
“这都是朕该受的。”
他说着,将手中的帛书抬起。
“皇姐,你的要求朕都答应了,若还是要走,便上来将这帛书拿去。”
穆宴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于是又问了一遍。
他想,总归是有感情的吧?
这几月来,皇姐待他那样好,就连他在行宫时做出那样疯癫的举动,皇姐都没有同他计较,反而说不会离开他。
所以他总觉得,皇姐还是会有些不舍的吧。
可在他带了些期许的目光之中,那原本站在下方的人并没有开口,反而举步,一步步往上方走来。
穆宴不敢问,也不敢开口,只是看着她的身影逐渐靠近自己。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穆染的靠近。
以前的他总是恨不得皇姐能多陪陪他,多在他身边坐着。
可唯这一次,他从心底里希望对方不要上来,就同先前一样站在下方便好。
但无论他心中如何想,这原本就不长的路程也一下就被穆染走完了。
不多时,对方便已经站在了他跟前。
穆染微微低头,看着被对方攥在手中的帛书。
接着抬手。
却没能碰到。
穆宴在那瞬间便猛地将手收了回去,连带着那握在掌中的帛书也一起被带回。
“皇姐。”穆宴看着对方及至此时都依旧冷静的面容,言语之间带了丝祈求,“你能不能……再认真想想?”
他太害怕了。
怕以后都会失去这个人了。
穆染没开口,只是平静着双眸看着对方。
两人僵持了小半刻,最终穆宴败下阵来。
他重新将攥着帛书的那只手拿出了出来,以极缓的速度递至对方跟前。
而另一只手却在穆染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握起,并不尖锐的指尖陷入了掌心之中,几乎要掐出血来。
皇姐……
穆宴的双目泛红,看着穆染一点点伸过来的指尖。
朕不想的。
对方的指尖触到了那道帛书。
穆宴的从喉间吐出一声浓重的喘息。
朕不想伤害你。
穆染的指尖将那道帛书握住,接着缓缓从穆宴手中抽出。
穆宴喉结重重的上下滑动一下。
皇姐不要……逼朕。
他的眼前一点点被猩红占据,眼前人的身影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只能隐约看见站在跟前的人逐渐展开了那道帛书。
穆染在将那道帛书抽出来后,便没再看对方,而是微微低头,展开了手中的帛书。
那上面的字迹确实是穆宴的。
所书内容也同方才穆宴说的一致。
他在皇城之外亲自选定一处府邸,作为穆染的公主府,只要穆染点头,很快便能从皇城离开,入住自己的府邸。
那是个极好的去处。
离朱雀门极近,若是要入宫,不过乘小半个时辰的车舆便到了。
地处安静,周遭虽有旁的宅邸,可却至今无人居住。
若是穆染去了,那四周的住处自然都属于她,旁人不敢同长公主相争。
穆染青葱般的指尖在那宅邸的位置上轻抚几下,而后忽地将帛书合上,纳入掌中。
“帛书我收下了。”她抬眸,看向穆宴,“这府邸先留着,日后我若想去了,再另说。”
她一句话,让穆宴怔住。
猩红的双目一滞,整个人更是僵住。
“你……皇姐……”好半晌后,他才开口,却又不知要怎么说,双唇开开合合好几下,却最终只问了句,“……你不走?”
问出这话时,他连呼吸都放轻了,似乎怕自己若是呼吸声音重一些,眼前的人便会立时三刻就离开这里一样。
穆染却没回答他,只是徐徐道:“方才问你要的那个承诺,永远有效,若是日后我要离开,你不可出尔反尔。”
虽未正面回答,可这话的意思便是她眼下不会离开了。
穆宴看着她,心中的压抑和绝望逐渐散去,那原本差点要付诸行动的阴暗打算也忽地烟消云散。
他沉沉喘息几声,接着忽然起身,一把将对方压入怀中。
“皇姐……”他的声音带了些轻颤,若细听还能听见一丝呜咽,“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留下。
谢谢你再次让我控制住自己。
他将下颚压在穆染的肩胛骨处,眼底沉郁而诡谲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最终还是赌赢了。
他的皇姐心软了。
虽然口中没表现出来,但她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会走,不是只是眼下,也许以后也不会。
因为照着穆染的性子,若是不愿留下,立时三刻便会离开,而不会如眼下一般多此一举。
只有她心软了,才会这样。
穆宴以前从不觉得自己的生母于他而言有什么用,因为那是为了荣华能将他送给别人的女人。
唯有这回,他才真正觉得对方有用。
若是没有对方,穆染也许至今都不会来紫宸殿。
穆染站在原处没动,任由对方抱着自己,也没有推开他的打算。
她想,有穆宴的那句承诺便够了。
她总要给对方一个机会。
可她不知道的是。
她是幸运的。
因为她在给穆宴机会的同时,也救了自己。
所以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方才那短短的瞬间,穆宴心底究竟涌现了怎样可怕的念头。
第六十章 他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女人?……
穆染后来才知道, 为什么在外人看来,国夫人分明是先太后的亲妹妹,可穆宴却那样不喜对方。
“原来她回回入宫求见, 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紫宸殿内除了朝臣入阁面圣之处,和天子日常理政之所, 再往里便是屏风隔断的小憩之地。
这会子穆染正坐在罗汉床上,看着炕几对面的人问了句。
“我记得上回同你一道用膳时, 国夫人求见, 你瞧上去便不是很想见她。”
穆宴嗯了一声, 接着道:“她是朕的生母,可除了这血缘上的一层关系, 这些年来,朕从未在她那里感受过任何母亲的感情。”
他告诉穆染, 国夫人对他几乎只有单方的索取。
先太后尚在世时, 对方还不敢过于显露出来。
可先太后薨逝后,国夫人便逐渐变得有些贪心起来。
其实也不是刻意索取。
可她的心中却总是觉得, 自己是穆宴的生母, 当初若非是为了先太后将这个孩子送了出去, 自己的丈夫卫国公也不会以她无所出唯有而纳了姨娘入府,以至于姨娘诞下庶长子。
国夫人先前并不将一个小小姨娘放在眼中,且觉着自己同卫国公鹣鲽情深,可未料到那林姨娘竟是个极为有手段的, 入府后不到一年便诞下庶长子,而后更是将卫国公纠缠得死死的, 对方不只被她勾了多少魂去。
若非记着国夫人乃先太后亲妹,卫国公早就宠妾灭妻了。
而那庶长子长至五岁时,林姨娘便在一直同卫国公吹枕头风, 反复言及国夫人身为正妻却无所出,若是日后都如此,这国公府岂不无人继承?试图以此来让卫国公将爵位给自己的儿子。
幸而不久后国夫人便身怀有孕诞下嫡长子,这才暂时解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可嫡长子也架不住林姨娘有手段。
再加上国夫人原本就送出去过一个孩子,知道若是再没了这个嫡长子,自己在国公府的处境只怕会愈发难过,因而便将自己全副心思都花在了儿子身上。
可过于的爱护和溺爱,反而将儿子养得嚣张跋扈。再者,因着她时常在儿子跟前说林姨娘同那庶长子不过是低贱的玩意,不必放在眼中,儿子自然是听她的,于是时常针对林姨娘,还有那庶长子。
林姨娘若只是普通的姨娘便罢了,可偏偏不是。对方为人极有心计,每回国夫人的儿子总是败于她手,而被卫国公处罚。
而庶长子虽是姨娘所生,但真论起来,同嫡长子分别并不大。国夫人因着恨极林姨娘,便时常在儿子跟前言及那些不合适之言,自然让儿子信以为真,真将自己这个庶出的弟弟当做同旁的奴仆无二,肆意欺负。
这样的事,卫国公知晓了自然不会轻饶。
而国夫人不忍见儿子受罚吃苦,便寄希望于自己的长子——穆宴。
因此在穆宴还是储君时,他便已经不知替国夫人处理了多少这样的事。
那林姨娘仗着有卫国公撑腰,再想到国夫人的亲姐姐皇后已经崩逝,无自然有些得意。可她并不知道,国夫人还有太子这层关系。
而先太后为了防止穆宴不知晓自己的身世,日后被人爆出惹出大乱子,便在离世前将一切告知。
于是穆宴便知道了国夫人才是自己的生母。
那时的他不过十余岁。
因着这关系,每回国夫人来求助时,穆宴总是应下了对方的请求。开始时他还会为自己这个生母的遭遇而觉得不平,可时日长了,他逐渐看清了对方究竟是怎样的。
“她一边说着对不起朕,一边又几次三番来朕跟前求助,回回都是为了那已经被她养废了的儿子。她可以为了她那个儿子而在朕跟前苦苦哀求,却连朕的生辰都记不住。”
当初国夫人生穆宴时,时辰有些凑巧。
又因为先太后在处理此时事出了些问题,因此原本的穆宴应当是前一日的亥时末出生的,可对外宣称却第二日子时。
于是每岁穆宴的生辰都是照着第二日子时的日子过的,但实际上他的生辰应当提前一日。
“国夫人每年都会送来生辰贺礼,可日子总是不对。朕曾经随口问了一句,却发现她根本不记得朕究竟是何时诞下的。”
也是那之后,穆宴才逐渐意识到,这个身为他生母的人,其实对他没多少感情。
抑或者是有的,只是因为从来没亲自养育过他,而将那感情都转移到了二儿子身上,这才导致了对另一个儿子的格外溺爱。
尤其是穆宴继位后,国夫人来的次数更频繁。
因为她发现自己儿子的地位已经开始岌岌可危,若再不求一道旨意,只怕日后国公府的爵位真的会旁落。
“朕和她都知道,她每回入宫究竟是为何。”穆宴说着,指尖在炕几之上的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着,声音平静,“可她许是觉着过不了自己那关,若是直白地便开口显得自己太没情谊,因此最开始总是会说一些多余的废话,好叫朕知晓,她有多爱朕这个儿子,只有在朕的问询之下,才犹豫地说出来意。”
“她说了之后呢?”穆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