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by白鹿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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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日日待在家里,白日里便折腾吃的,她如今口味变重了,爱吃酸的辣的,就是不爱吃清淡的。
这可苦了秦怀,秦怀从小便吃得清淡,但他也能忍,但凡阿梨问他,他便说很合口味,阿梨才不会算命,自然猜不出他在装。
日子安安稳稳地入了秋,阿梨生产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她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仍旧在家里溜达,但秦家兄妹却一个比一个紧张,秦三娘恨不得把胭脂铺的事都丢了,搬回家里住。
秦怀也一改先前日日待在书房的习惯,白日里会下意识看一看阿梨的情况,若半个时辰没见到她,就会起身来寻。
直到入秋的第二月,孩子终于在大家的期待中,到来了。
是个模样很好的小姑娘,阿梨生她时十分顺利,没怎的折腾,估计孩子是个知道疼人的,下午的时候发动的,天还没黑,便落地了。
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小脸圆圆的,眼睛眉毛和阿梨生得很像。
秦三娘抱着侄女不撒手,心肝宝贝的一直喊。还是秦怀嫌她吵闹,赶她出去,秦三娘才恋恋不舍将孩子还给阿梨。
兄妹俩似乎是出去了,阿梨轻轻侧过头,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家女儿脸上。
她从前便不大明白,薛母怎么会恨不得将一切都捧给薛蛟,如今自己做了娘,才明白了那种感觉。
那么小小的团子,是你费劲千辛万苦生出来的,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长大成人。
血溶于水,真的不是嘴上的一句话。
阿梨轻轻将脸贴在女儿的小脸边,轻轻蹭了蹭,小声道,“娘不会让你吃苦的。”
这时,秦怀进来了。
半年相处下来,阿梨早将他视作兄长,便唤他过来,道,“二哥,你抱抱她吧。”
秦怀应了声,小心翼翼将襁褓抱进怀里,小孩子骨头很软,秦怀连力气都不敢用,但又怕抱得松了,将孩子摔了,一小会儿,便额上出了层薄薄的汗。
阿梨看得好笑,不忍心再为难他。
秦怀很快将孩子还给阿梨,问她,“给孩子取名了吗?”
阿梨摇摇头,“还没有,二哥给取吧。我怕取不好。”
秦怀应下,回去翻了一晚上的书,第二日便过来,道,“叫洛瑜吧。上善若水,取洛河之意。美玉无瑕,是为瑜。这名字可好?”
阿梨念了几遍,点头,“自然很好,多谢二哥。小名我想好了,便叫岁岁。”
秦怀便笑了,“岁岁平安,你倒是会取。”
阿梨轻轻笑着道,“我就盼她岁岁平安,这便够了。”
秦怀没有自己的孩子,便把岁岁当成自己的孩子,他原也不大出门,便日日亲自照顾岁岁。
倒是阿梨,入了冬,便一头扎进书肆的生意了,斗志昂扬。
她如今是有女儿的人了,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倦懒,她得给闺女攒下一份家业来。
有的时候,秦二哥会带着岁岁过来找她,岁岁挺黏着阿梨,一天不见她,便会哭。
阿梨在这方面倒是个严母,反倒秦二哥是个慈父,岁岁一哭,便立即抱起来哄,哄不好,便抱过来寻阿梨,叫阿梨抱抱她。
以至于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岁岁却很喜欢秦爹爹,父女俩亲如一人。
这一日,阿梨出门办事。
最近有一套书,是苏阁老的大作,在京中卖得极好,只是苏州还没有。有不少人来书肆问过,阿梨如今对生意十分上心,便记在心里了。
听说城西有个印书坊,很有些本事,从京中弄来了雕版,阿梨便寻了个日子,带着刘嫂去和书坊坊主谈生意。
她如今谨慎许多,每次出门都会记得戴上帷帽,连头发丝都不露一点,生怕再招惹了什么人。
同书坊坊主谈妥了生意,她同刘嫂便回书肆,还未进门,就见外面站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
阿梨一愣,走上前去,轻轻朝那侍卫道,“我是这家书肆的掌柜。”
侍卫没拦她,客客气气道,“是我家大人在里面,掌柜的直接进便是。”
阿梨略略松了口气,心道是哪位大人,这样大的阵仗。
心这般想着,阿梨朝刘嫂一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屋子。
阿梨走进去后,便见到两人站在柜台前,似乎在挑选砚台。
负责看铺子的小伙计一见到阿梨,便喜出望外道,“掌柜,您总算是回来啦。”
他这一声“掌柜”,令正微微低头看砚台的两人同时抬了头,其中一个侧过头来看阿梨,然后笑着道,“原来是掌柜的回来了,你家这小伙计未免胆子太小了些,我不过问他这砚台是如何做的,他便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那人说罢,便等着阿梨回话。
阿梨却结结实实愣在了那里,顾不上回答那人的话,震惊的目光穿过帷帽垂下的白纱,落在站在内侧的李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未见,李玄似乎高了些,人清瘦了些,长身而立,身姿挺拔,穿一身青色云锦的锦袍,他微微垂着眉眼,面色清冷,像是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有一种浓郁的疏离。
她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开口说话。
李玄怎么会来苏州?
来办案?
还是……来找她?
第36章
被人这样盯着, 李玄似有所觉,抬起头,沉沉的目光望过来。
阿梨被他看得一惊, 下意识侧过脸, 手紧张地去拉着帷帽的白纱,生怕此时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过来, 暴露了她的身份。
阿梨抿唇屏息,另一只手轻轻拉了一下刘嫂的袖口, 刘嫂便立即反应过来了, 上前去给客人介绍砚台, 边道歉道, “我家掌柜的不大舒服,我来给贵客介绍。您方才看的是油烟墨, 乃是徽州产的上好墨锭,落笔不晕……”
刘嫂客客气气地介绍着,李玄却充耳未闻, 只将目光落在一侧站着的阿梨身上。
不知为何,这掌柜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即便带着帷帽, 连头发丝都未露出分毫, 李玄依旧觉得熟悉, 他心里生出点疑惑来, 眼神便越发不肯挪开, 只定定盯着阿梨。
阿梨被他看得心里发颤, 一只手牢牢拉着帷帽垂下的白纱, 微微转开脸,迈着急促的步子,想要躲进后院去避一避。
这时, 李玄蓦地开了口,“掌柜,有茶么?”
正饶有兴致挑选墨锭的李琰闻言一怔,纳闷转头来看自家堂兄,见自家一向克己守礼的堂兄,竟定定盯着人家女掌柜,忍不住压低了声,咳嗽了一声,提醒了李玄,“堂兄。”
他心道,这书肆女掌柜可是嫁了人的,堂兄不至于荒唐到这个地步吧?
李玄却恍若未闻,只重复问了句,“掌柜,有茶么?”
阿梨抿着唇,心里怕得不行,兀自镇定点点头,停下步子,朝一旁摆着茶壶杯盏的桌子走去,微微低头,取起茶壶,微微倾倒。
茶水从壶口缓缓淌出来,落到茶盏里,如金玉落于玉盘。
很快,茶盏便满了一半。
阿梨深吸一口气,端起茶盏,转身走到李玄身边,尽可能垂下眼,不去同他对视,双手捧着茶盏,轻轻递到他面前。
李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垂着眉眼,将茶盏接过去,淡声道了一句,“多谢。”
他似乎真的没认出自己?
阿梨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只想赶快躲回后院去,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梨,岁岁找你……”秦怀怀中抱着岁岁,出现在书肆门外。
秦怀模样生得雅致清俊,怀里的岁岁则是玉雪可爱,十足的一个奶气小团子,苏州风气比别的地方开放些,女子立女户、开铺子的情况不少,但似秦怀这般,男人亲自带孩子的,却少之又少。
故而他一露面,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到父女俩身上。
李琰更是一眼认出了秦怀,道,“原来你家娘子的铺子,便是这书肆?”
秦怀也是一愣,刚要回话,怀里的岁岁便抽抽噎噎哭起来了,小家伙被爹爹惯得十分娇气,说哭就哭。
秦怀冲李琰抱歉一笑,很快便到了阿梨身边,道,“她醒了不见你,便哭了,你去后边哄哄她,我来招待客人。”
阿梨心头乱得厉害,又怕李玄生疑,又怕自己露馅,只一言不发,胡乱点点头,抱过岁岁,搂在怀里。
秦怀见她这般反应,心中觉得有一丝奇怪,却也没多问,替母女俩推开门,要送她们去后院。
就在阿梨即将踏进门的那一刹那,她怀里的小岁岁似乎是不满自己看不到娘亲,小手朝上一伸,下意识一握,帷帽的白纱,便被她抓住了一个角。
小家伙还不足半岁,阿梨先前也看到她抓东西过,只是不妨她会抓得这么准,手脚还这样有力。
阿梨只是愣了一下,头上的帷帽便落了地。
白纱缓缓落到地上,整个书肆,蓦地一静。
李琰是唯一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看着直接推开秦怀上前的堂哥,他呆呆睁大了眼,什么情况?
这掌柜的确模样出挑了些,但……但不至于让堂兄一见倾心,连脸面都不顾,当着人家夫君的面,就要强夺人妻吧?
这……这不好吧?
那他……他是不是要帮堂兄拦着秦怀?
心里还在纠结,李琰的手却下意识伸了出去,拉住了秦怀的胳膊,讪笑着随口扯谎,道,“秦二郎,我堂兄同你家夫人是旧识!”
秦怀望向阿梨,此时李玄便站在她面前,清冷贵气的郎君,面色冷得骇人,站在那里,就好似这周遭再无旁人一般,眼里只有阿梨。
秦怀皱眉,朝阿梨道,“阿梨?”
阿梨微微垂着眉眼,她能感觉到,李玄沉沉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从上至下,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以及,毫不掩饰的怒气。
也是,本质上说,她是侯府逃奴。
她“死”的时候,李玄也许会怀念她,甚至会想她。但当该死的人,再度出现时,原来那点本就浅薄的喜爱,便成了怒气。
阿梨抿唇,露出了个自嘲又无奈的笑容,若是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李玄。只是,老天爷似乎有点不愿意让她如愿。
她轻轻抬起头,露出个温然的笑,朝一旁面露担忧的秦怀轻声道,“二哥,我同世子爷,的确是旧识。”
说罢,又垂下眉眼,轻声道,“世子爷,如若不嫌,您随我去后院吧。”
李玄一言不发,只沉默跟在阿梨身后,二人进了后院。
阿梨最近都歇在书肆后院,故而这里也准备了岁岁的摇床,阿梨微微弯腰,将小岁岁放进摇床里。
小家伙还浑然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祸,扑腾着胳膊,亮亮的眼睛,盯着娘亲看。
她张了张嘴,咿咿呀呀叫唤了几声,唇边便多了几丝可疑的亮晶晶的液体。
阿梨心里无奈得紧,从袖里取了帕子,在她唇边下巴处轻轻擦了擦,又取了旁边的柔软的棉帕,垫在小家伙的下巴处。
做好了这些,阿梨直起身,回身望向身后的李玄。
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开过口,直到现在,才说了第一句话,“同你很像,叫什么名字?”
阿梨愣了愣,片刻后才明白过来,李玄问的是谁,她轻声道,“叫洛瑜,洛水的洛,美玉无瑕的瑜。小名岁岁。”
李玄闻言,竟笑了一下,他其实也很觉得很奇怪,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
但好像,除了笑,他做不出别的反应了。
“岁岁平安,像你会取的名字。”李玄说罢,逐渐沉默下来,他心里有很多想问阿梨的。
他想问她,你为什么要假死?你独身一人,怎么来的苏州?路上遇到危险了么?
但最后,他一句也问不出了,问清楚了又有什么用,问清楚了,反倒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被践踏得一干二净了。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是么?
屋外不知何时,开始落起了雪,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是最好的时候,白的黄的粉的,一簇簇挤在枝头,在院子西边一处墙角,开得热烈而灿烂。
有寒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
阿梨顾忌着岁岁,想上前将窗户关上,离窗户更近的李玄,却迈出了一步,抬手慢慢合上了那窗户。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阿梨有点想哭,鼻子酸酸的,她忍住泪,轻轻抬起眼,望着李玄那张清冷贵气的脸,抿唇笑了一下,道,“世子,您就当没在苏州见过我,行吗?”
她顿了顿,缓缓地道,“你就当,我真的死了,行吗?”
“您很好,我那时候没有撒谎,那两年,您待我很好。可您是世子爷,您心里装着家国大事,装着侯府体面,装着侯夫人,装着大小姐,装着世子妃。我同您不一样。您从前,是不是从未问过我想要什么?”